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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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兄弟……”带头那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见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直接把那病号拖到墙角放着了。
  “你什么你,”郑平安没好气打断道,“没看见挡道了吗?车马都过不去,回头拥堵踩伤了人你担着?!”
  那人:“……不是,我兄弟吃了他家的货差点死了啊!”
  那他娘的是个病号,你瞎啊!
  “那怎么不去医馆?”和郑平安一起来的衙役不耐烦道,“怎么不报官?县城里不准私斗,不知道吗?我看你小子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那人才要说话,师雁行就抽噎着上来了,眼眶红红的,眼泪吧嗒吧嗒的,看着好不可怜。
  “几位差爷,我……他们上来就砸摊子,那些东西……”
  她哭的老惨了,可偏偏口齿特别清楚。
  郑平安:“……咳,你放心,衙门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若对方拿不出证据来,就是故意闹事,弄坏了多少东西合该原价赔偿。”
  大侄女哭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连他这个知道真相的都有点心疼呢。
  说完,郑平安才让人把那病号拖到医馆去,又问同来的那伙人。
  “你们住在哪儿,都叫什么名字?平时干什么的?怎么就断定他是吃了这家馆子的东西才闹坏肚子?昨天谁来买的,买了哪几样?分别买了多少?一共花了多少钱?具体什么时候来买的,有无证人?既说是他吃了,昨天什么时候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可还有别人有类似的症状?大约几时发作的?发作时有什么症状?谁先发现的?又为何不第一时间送来医馆?”
  郑平安张嘴就丢出好几十个问题,连师雁行都听懵了,更别提来闹事的那几个泼皮。
  他们人都傻了!
  这人问了啥?
  光看着嘴巴开开合合,完全记不住啊!
  我到底该先回答哪个?
  郑平安完全不想给他们发挥的余地,问完了,很敷衍地等了几息,很不耐烦地一摆手。
  “啧,问什么什么不知道,我看你们很可疑呀!
  来啊,那躺地上的送医,剩下的带回衙门问话!”
  又留下一个人陪师雁行清点损失。
  这场闹剧来的快,去的也快,外面的人议论几句也就丢在脑后。
  倒是对面茶馆的掌柜亲自过来慰问了一回。
  “你们年轻,不晓得外面人心险恶,”他叹道,“这买卖一好啊,难免有人眼红,尤其你们家里没个男人可,不是柿子捡软的捏?”
  江茴亲自倒水。
  “唉。就是这么个理儿,可把我们吓坏了,多谢您声援。”
  茶馆掌柜的摆摆手,“也不算什么,互帮互助嘛,况且他们这一招明眼人都看出来有猫腻儿……”
  说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想,那小掌柜可没看出害怕来。
  江茴趁机问道:“那您看这事儿?”
  “差爷们来得及时,也算你们走运,”对方说,“其实咱们这个县太爷也还成,依我看,你们且先照样干着,或许就风平浪静了呢。”
  他也是胡乱安慰,小老百姓嘛,能有什么好法子?
  倒是师雁行又从茶馆掌柜的话中提炼到一条重要信息:
  县令苏北海名声不错。
  这点对现在的局势至关重要。
  既然名声不错,哪怕不是断案如神的清官,偏袒坏人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傍晚师雁行照例去孙良才家送菜。
  这次她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给门子塞了一把钱,“劳烦您往里边传个话,我有日子没见老夫人了……”
  稍后,孙母和秦夫人看着提着食盒走进来的师雁行笑道:“你也有日子没来了,还怪想的。哎呦,这是怎么了?”
  师雁行的眼睛红红的,闻言勉强笑了下,先把菜摆出来。
  “这是给老太太熬的鱼汤,里面加了去腥的东西,一点儿邪味儿都没有,最是滋阴补气的,老太太和太太都多喝些,以后……以后我未必有机会孝敬两位了。”
 
 
第74章 烧鸡
  当孙良才接到消息回家时, 师雁行早已经功成身退。
  他想着亲娘被那小丫头哄得一套一套的,索性没去请安,直接去了后院自己的卧房。
  秦夫人正挑灯盘账。
  刚开了春,附近又有几户熟人生子的生子, 嫁女的嫁女, 抱孙的抱孙, 少不得恭贺,自然又是几笔开销。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男人们光在外头应酬, 哪里知道女人操持一个家上上下下多难?
  她一看这笔烂账就来气。
  孙良才进门就打发伺候的丫头们出去,问秦夫人, “你们没应了师家的丫头什么事儿吧?”
  秦夫人听着这话就不大痛快, 随手拨弄两粒算盘珠子, 说:“能有什么事儿?她就是想要个公道。”
  师雁行自始至终也没求孙良才帮自己,只说问心无愧, 想求个公道。
  孙母本就对她有三分喜爱,如今又见她这样知进退, 当场就应了。
  孙良才一听,倒的茶也顾不上喝了, 苦口婆心道:“娘上了年纪,难免感情用事, 怎么你也跟着糊涂?我以前同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什么叫糊涂?秦夫人听了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
  托师雁行送菜的福, 秦夫人不知省了多少心,账面上也好看,简直是这么多年来过的最舒坦的一段日子。
  只要一想到可能回到原来那种为了婆婆一顿饭愁得掉头发的日子, 秦夫人就寝食难安, 几乎窒息。
  正窝火呢, 偏又听到丈夫这指责的话,突然暴躁起来。
  她将那算盘珠子狠狠一拨,“本来这事儿就是娘答应的,我哪里敢劝?怎么到头来又成了我的错!”
  秦夫人多年来一直温婉恭顺,从没起过高声,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直接就把孙良才弄懵了。
  他皱眉道:“看你这成什么样子,我不过说了两句,你就……”
  “什么样子?”秦夫人一听,越发气恼,“这事还不是为了娘?我何曾收过一点儿好处!那师家的铺子倒了事小,娘以后的伙食没着落事大。”
  她一朝爆发,孙良才反倒不好继续苛责,只得放软了身段道:“我也晓得你是为了娘,可你们女人家不懂,外头的事看着简单,保不齐里面就有什么门道。”
  那姓师的丫头和郑家往来甚密,满城上下谁不知道?可对方还是毫不犹豫下手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然有所倚仗。
  孙良才平时一直小心谨慎,就怕得罪人,自然不想为了别人主动跟人对上。
  秦夫人冷笑道:“管他有什么门道,人家一没求你徇私,二没要你枉法,你一个父母官儿,整日家要名声要公理,如今百姓求公理求到门上来,便是天王老子也挑不出错来!且不说有私交,就算没有,你秉公办案难道就犯了众怒了?”
  她越说越气,渐渐想起以往的艰难来,索性一股脑爆发。
  “这些年来,你一直小心谨慎,前怕狼,后怕虎,可到头来得了什么了?还是二老爷呢,如今自家都要揭不开锅饿死了,还怕外人害么?”
  真是,真是窝囊!
  孙良才听着这话不像,也有点动了气,结果兜头就被秦夫人丢过账本来。
  “你自己瞧瞧,瞧瞧你这过的什么日子!还官老爷呢……”
  若不是人家照应,你以为凭朝廷给家里的这点俸禄银子,真能让老太太吃得那么舒坦,睡得那么顺心呀?
  孙良才头次被如此对待,气个倒仰,可不待发作就看到了账本,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秦夫人见状冷哼一声,很有些痛快,也不理他,自顾自叫人铺床,洗漱后自己去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被褥微微一沉,孙良才悉悉索索爬上来,秦夫人装睡。
  又过了会儿,才听孙良才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别恼了,明儿我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再说。”
  次日一早,孙良才向母亲辞行,孙母又拉着他说师家的事。
  “难为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也不求咱们什么事儿,你瞧着别让人家欺负了去。”
  孙良才顿觉头沉,又不得不应。
  饭后去衙门,孙良才找了下面的衙役来问。
  那衙役笑道:“此等小事本不必惊动二老爷,不过寻常纠纷罢了。”
  一县之内琐事甚多,这种小纠纷哪天没有几出?上头的几位老爷们根本不会亲自参与审理。
  孙良才嗯了声,漫不经心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儿偶然听了一耳朵,若因此事惹出民怨来就不美了。可都问明白了?”
  那衙役从他面上看不出喜怒来,可这事既然上官问了,他们就必须重点处理,因此试探着回答:“小官人他们先将那闹肚子的送了医,又催吐,医馆的大夫却未能从呕吐物中发现什么可疑的……送过来的几个,头儿也着人问过,只嚷嚷着是吃师家好味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可也没证据。又叫了师家铺子的人来问了一回,没发现什么疑点,倒不好封铺子,仍在买卖。”
  大禄律法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疑罪从无”,但大体流程和思路还是相似的,就是凡事讲证据。
  孙良才点头。
  “嗯,就是要这样谨慎才好,不能随便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你们再仔细查查,若那铺子果然无辜,那几个闹事的也不能轻饶。”
  衙役了然,已经隐约领会到他偏向哪边。
  “大人说的是,其实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说不得就是有人看着眼红,怂恿泼皮闹事……”
  孙良才一抬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人抓过来之后,可曾有谁来问过?”
  闹这一出的必定不是县令大人,忒失了身份。
  那衙役略一迟疑,见四下无人才凑上来耳语。
  “二老爷神机妙断,说来也怪,昨儿主簿王大人不知怎么得了信儿,打发人来问了一嘴。”
  这些衙役都是老油子了,昨天王德发派人来,他们就觉得不对劲,没敢直接放人,却也没有动刑。
  今天孙良才又来问,瞎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说不得就是几个神仙斗法,他们可不想掺和进去遭殃。
  王德发,孙良才在心中冷哼一声,猜着就是这厮!
  净使些下作手段,眼皮子忒浅!
  他嗯了声,“我晓得了,此事不要张扬,待我直接去回禀了苏大人。”
  这事儿孙良才不能直接插手,却也不能不管,最好的方法就是甩给县令苏北海。
  他估计苏北海还不知情。
  苏北海勤政,每日早起必召官员们议事,今天孙良才来的早,进门时仅苏北海一人在。
  “大人。”他问了安。
  苏北海既高且瘦,容貌平平无奇,对下属倒也算和气,可孙良才却从不敢轻视。
  他小心地过去,轻声道:“刚才下官进门时……那衙役说王主簿对此十分关切,他们不敢擅自做主,特求我找大人拿个主意。”
  帮人办事也好,向上面汇报也罢,都要讲究方式方法。
  如果孙良才照实说他主动找衙役问的,整件事就会显得很刻意。
  但这么一修饰,说成是衙役主动找他求助,不光能把自己完美地摘出来,一切也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苏北海闻言手下一顿,眉头微蹙。
  王德发……
  共事几年下来,孙良才对苏北海的一切微表情都了如指掌,一看这样就知道苏北海不高兴了。
  但这份不高兴,大概率是冲王德发。
  “师家,”苏北海却先想起另一桩事,意有所指道:“我记得之前令慈八十大寿,做菜的厨子也姓师。”
  孙良才对此早有准备,当即不慌不忙点头,“便是那个小姑娘。”
  他没急着辩解,也没替谁说好话,显得十分坦荡。
  这种事越描越黑,多说多错。
  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苏北海盯着孙良才看了几眼,这才慢慢收回视线,淡淡道:“衙门上下各司其职,秉公办理就是。”
  孙良才暗中松了口气。
  有了这句话,这事儿算是妥了。
  各司其职,啧啧,苏北海明显是对王德发的不安分不高兴了。
  苏北海向上攀爬之心更甚于孙良才,他素来爱惜羽毛,绝不会容忍底下的人背着自己胡来。
  正如师雁行所想,那王德发的妹夫虽是知州,可一来此事本非他授意,二来即便苏北海帮忙抹平,对方也不可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提携于他。
  况且区区知州而已,又不是什么世家豪门、阁老重臣,纵然有心,可提得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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