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潜在水底,朝浮南长大了口,露出獠牙,瞬息之间,她冲出水池,朝浮南扑了过来。
浮南的身子一动不动,从她袖中出现一抹黑金色光芒,霎时间,魔气充盈这浴室,但水妖要杀她,为防止妖气泄露,她已在浴室外布下水阵,阻隔气息。
畏畏留在浮南身边数十年,一直保持小小的可爱模样,但它毕竟是魔域内最强的一只魔兽,人界域内一只水妖,也不是它的对手。
魔龙的身躯涨大,护在浮南身前,与水妖缠斗在一起。
有趣的是,修炼多年的水妖也修炼出一半龙身,那银白色的龙尾与畏畏的黑色龙身相互缠绕,竟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水妖的龙尾将浴池里的水拍得扬起巨大水花,畏畏身上那森冷魔气死死压制着她,令水妖伏在水底,动弹不得。
激烈的战斗过去,水妖为杀死浮南布下的水阵还纹丝不动,她朝浮南张大口,发出刺耳的嘶吼声。
行船埋伏一事,她最恨浮南,因为这弱小的金丹小妖,不仅帮助人类,还破了她的计划,将那人类修士救了出去,若那强大女修能入她的圣水灵网之中,她定能废去那女修一半修为。
后来那行船路线改变,避开她布下的所有埋伏,应当也是这小妖怪的手笔,真是可恶至极。
她利用仙盟分部阵法漏洞,靠流水潜入内部,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浮南,下一个就是那可恶的白衣女修。
水妖以为,杀死浮南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她没想到,这女妖竟如此大胆,随身携带一只……魔兽?
魔域的魔兽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一个金丹小妖驭使?!水妖不敢置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魔兽,没想到,这魔兽比她更加残虐暴戾,那沉沉的魔气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浮南将那水妖伏低在水底,直接赤着足走入水池之中,她朝畏畏点了点头,畏畏便将自己压着她的龙爪松开一袭。
“我等了你许久。”浮南的声音轻轻柔柔,“你若不早些来,这漏洞可就要被她发现了。”
水妖死死瞪着浮南,碍于畏畏在侧,她没有再动。
如水般婉转的天籁之音响起:“仙盟那群废物,怎么可能发现这经年累月的漏洞?”
浮南刚才都没被吓到,现下水妖发出好听人声,她反而一惊:“你能说人话?”
“你都能说,我怎么不行,老娘年岁至少是你的千倍百倍!”水妖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与浮南隔着一点距离,警惕地看着她。
“我千岁了。”浮南笑着问,“您……芳龄几何?”
水妖自然没有万岁,妖类所能修行千年就能有极强的力量了,但这金丹小妖也有上千岁,怎么可能?金丹妖类的寿命,只有数百年。
“莫要说谎话。”水妖盯着她说道。
“不是谎话。”浮南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水妖姑娘,我等你,自然是有事要与你说。”
“与你们仙盟的人,我有什么好说,上一次谈判,你们斩了我一手,我修炼了百年才恢复过来!”水妖眸中露出厌恶之色。
“我是仙盟的人?”浮南朝畏畏招了招手,那黑龙朝她乖顺地飞了过来,蜷缩在她肩膀上。
她分明是温柔和善的,但魔龙趴在她肩头,那带着尖刺的龙尾垂下,一晃一晃的,平添了一种诡异感。
“魔域进犯人界,魔域深渊往人界方向推进,仙盟要召回隔壁高塔里的那两位修士,他们是人界修士中的佼佼者,你埋伏他们所用的圣水灵网还是太普通,要用更厉害的法术和阵法吗?”浮南靠在水池边,柔声问水妖道。
“你……什么意思?”水妖眸中露出些许警惕。
“我教你更厉害的法术,你今晚将晋源郡外侧封锁,将所有修士关在这里。”浮南的眼睫轻抬,她看了水妖一眼,言简意赅说道。
“你跟着那女修和剑修一道来,我凭什么相信你?”水妖问。
“我没什么凭证能让你一定要相信我,水妖姑娘。”浮南的声音轻轻的,“除了我身边的这只魔兽,我什么也没有。”
“你们人类,最是狡猾。”水妖说。
“我是妖。”浮南说。
“你是魔域那边的?”水妖眯起妖异的眼眸问。
“我早就走啦,我就是我自己而已。”浮南眨了眨眼答道。
“晋源郡有些修士,若我有机会,我是要将他们杀了的,这你也能帮我?”水妖舔了舔唇问道。
“我教你法术与阵法,至于你要怎么做,与我无关。”浮南朝她伸出一手,“作为交换,我的要求就两条,一条是你利用我教你的法术包围晋源郡——此事对你我都有利,第二条,你若被俘,不可以暴露我。”
“你……”水妖迟疑地看了浮南一眼。
她看浮南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极善良的人,但她此时说出的话却冷血无情,仿佛给自己穿上了一层冰冷的盔甲。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我不想与人类交流,也绝不可能说出你的存在。”水妖咬着牙说道,“但你……”
“我们利益一致。”浮南从浴池里起身,她将挂在衣桁上的外袍扯了下来,披在身上。
“行。”水妖点了点头。
“小心孟宁,我身边那位女修。”浮南靠在浴池边的榻上,对水妖说道。
从她第一次来到仙盟本部、听到孟宁与季长风的对话开始,她就察觉了孟宁与仙盟之间的关系,季长风派孟宁与宋丹青来这里,就是为了排挤他们,但很无奈,他们是仙盟内部为数不多的能够对凇产生制衡的人。
但现在魔域那边没什么行动,季长风就放松了警惕,将他们派来晋源郡。
凇要扩大魔域的疆土,她怎么可能放出两位强大修士过去阻拦他的步调?
浮南确实信了那个梦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出什么行动,那么这个梦境终会成真,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魔域变成那副模样。
夜深,灯盏燃得也有些暗了,浮南看着水里的水妖,柔声问道:“都会了吗?”
“你是如何知道这驭使水灵气至高秘法的?”水妖惊讶问道。
“有人教我。”浮南笑。
“人类都在传的薛亡,他们说他去了魔域。”水妖说。
“我不认识他。”浮南摇摇头。
“走的时候,记得将仙盟的防御阵法修好。”浮南低眸,用绷带将水妖手腕上的伤裹好——是畏畏打的。
“我下次还要来!”水妖说。
“你应当从未见过我。”浮南抬手,按上水妖冰冷的唇,她温柔的眸眨了眨。
水妖从她手下一缩,仿佛一只滑溜溜的鱼,遁入浴池里,她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浮南以阵法控制将浴池加热,带着浅淡香氛的花瓣洒入水中,她仔细沐浴完毕,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畏畏从她的领口处钻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浮南,金色的眸中闪烁着疑惑之色。
浮南扁了扁嘴,她似乎有些难过。
“你看,我还是成了这样的人。”浮南的声音很轻,“我不想这样,但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大家都……”
“我会努力的。”浮南看着渺远的星空说。
第59章 五十九枚刺
浮南在院子里点了盏灯, 看了很久的书才回去,她的住处里有准备很多人类书籍,也不知是谁授意准备的, 浮南喜欢看,看够了才去睡觉。
今日或许是在湿漉漉的环境留久了, 浮南觉得有些四肢酸软, 累得很, 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再次陷入了她所期待的梦境。
上一次她苏醒之前看到的场景还没有消失, 浮南记得, 她是用自己强烈的意愿影响了这个梦境, 她附身到了那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女子身上。
在她神识附在这女子身上的那一刹那, 这红衣女子的面容发生变化,变为浮南的模样。
属于红衣女子的记忆涌入浮南的脑海, 这个被捏造出来的、不存在的人物只是为了让阿凇动情虚弱,但她竟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原来这女子是城中的舞姬,卖艺不卖身, 但她所在的青楼老板娘财迷心窍, 收了富人的钱财, 将她给卖了。
这女子抵死不从,在床榻之畔, 挣扎时将桌上沉重灯盏拿起, 照那富人的脑袋敲了下去,闹出了人命,她趁夜逃跑, 结果在雪地上遇到了中毒垂死的阿凇。
这是一个很身不由己的角色, 浮南受了这个角色的记忆, 她提起裙子往前尽力奔去。
但她没有舞姬的曼妙身段,也从未穿过裙摆如此长的裙裳,那薄薄的绣鞋踩在裙摆上,往前跌了一跤。
她正巧跌在了中毒的阿凇身上,她虽然身子轻,但还是将昏迷的阿凇砸醒了。
阿凇眼睫半抬,在他的掌下,有丝丝缕缕的黑线出现,似乎要缠绕上浮南的脖颈。
但此时,浮南抬了头,她凄惶的眸子与阿凇对上,他沉静的黑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这段梦境里的阿凇,应当是不认识浮南的,但是在他自己潜意识的引导下,他竟然没有对她升起丝毫杀意。
“对……对不起……”浮南从他身上爬起,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是城中逃跑的舞姬,我忙着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你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怎么躺在雪地上?”
浮南将自己身上本就不算厚的袍子扯了下来,裹在阿凇身上,将他扶了起来。
靠在她怀里的阿凇眼睫轻颤,他记得上一次有这么一个和善的人将他救了起来。
他低垂的眸中戾气横生,掌下再次蕴起黑色光芒,他现在中了毒,没什么力气,但杀死一个柔弱的舞姬,对他来说很轻松。
在他抬手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将他握住了,浮南两手拢着他的手掌,朝他掌心里哈了一口气,她轻声问:“是冷吗?”
阿凇的手动了动,他没说话,他中的毒还没恢复,暂时还不能说话。
浮南将他抱到了山上的山洞里,在洞里点燃了篝火,暖暖身子。
她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与阿凇靠得这么近了,借着这个梦境,她能够看到他当年的一点影子。
现在的阿凇比她救起他时更加稚嫩,带着一丝蓬勃的少年气息,他更稚嫩,也没有那么无情。
浮南还记得阿凇的眼睛,她看他时,他眸中藏着永远不会有波澜的冰冷深海,但现在,山洞里的橙红色篝火映在他的黑眸之中,为他的眼睛染上了些许融融的暖光。
她没有在他尚存希望的时候遇见他——不,他们早已经相遇,但她从不知他的存在。
再后来,阿凇的心应该也成了坚冰,她怀着一腔不知从而来的爱意陪伴他,却无法敲响他的心门。
浮南想,她自己太沉默,也没什么鲜明的棱角,并不是十分讨人喜欢,阿凇这样的人,需要孟宁那样自信且热烈的人朝他靠近,才能砸破他的心墙。
她托着腮看着他,直到把阿凇瞧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了,他扭过头去。
浮南想,反正这是梦境,这些或许都是她的幻想,她想怎么样,还不是就怎么样。
于是她挪了挪自己的身体,朝他靠了过去,她看着他,张开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你好像有些冷,你需要我……那个……就是抱一抱你吗?”
阿凇侧过头来看着她,他身体的动作比他的回答更快,他侧过身子,反而将她紧紧抱住了。
浮南落入他怀中,愣了一下,她伸出双手,攀住了他的脊背,不知为何,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拍怕伤到他。
阿凇的背上后来受过伤吗?浮南想,她没什么印象了,应该没有。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果然是梦。
阿凇抱着她的身子是温暖的,他的胸腔疼得很,因为那对老夫妇给他下的毒还没解。
他抱着浮南,感到很困惑,为什么他无法拒绝她呢?
他应该杀了她的,她或许也是一记温柔的陷阱。
浮南紧紧抱着他,抱了许久,最后,她从他怀中退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鬓边被挤乱的发丝。
“你中了什么毒,让我看看。”浮南朝他伸出手。
阿凇对着她摇了摇头,他的毒不应该是一个舞姬能解开的。
浮南将手按在他的心口处,感应了一下他体内的灵气与血液流向:“不是很难解的毒。”
这个答案令她感到有些疑惑,这不像是先生要杀他的手笔,他都能为了毒哑他的嗓子而专门研制毒药,很明显,寻常的毒无法对阿凇造成什么伤害,那他为什么不用更有用的毒药对他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