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胖小凤她还有点印象,她在日记里取名也是敷衍。
“你就仗着我记忆不好,记不清了,你乱说骗我,我才不信你的。”
展艾萍恼羞成怒,心想她记不清的那就都是假的,当年的笔记本总不会还留着吧?
“你不信?”顾晟抱着她笑:“你不信啊?你那笔记本我还留着呢,那个粉色的小方格本还记得不?还在我家呢,等以后带你去公婆家探亲,我翻出来给你看,我的旧物我妈都好好收着,她舍不得扔东西,我当年的书和作业本都留着。”
展艾萍愣了:“你,你个王八蛋你真有我的日记本?”
“我弟弟那个叛徒偷给你的?你要不要脸啊,你还留这个东西。”
顾晟道:“也不是偷,你弟送给我的,你自己的作业本写完了扔了不要,被你弟捡了去,他又拿给我看了。”
展艾萍掐他的脖子:“你俩狼狈为奸,你俩臭不要脸,居然偷看我日记本,你俩肯定在背后嘲笑我。”
顾晟捧腹大笑:“你那小学日记本全是你瞎编的,全是你敷衍了事,你有啥好怕的,展大萍萍?”
“老师都给看过了,还怕给我们看?你弟觉得有趣,才拿来跟我分享。”
“你弟小时候的作文和日记倒是写的不错。”
展艾萍继续掐他:“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锤死你俩,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黑历史吗?”
“你小学写的遗书还在我那呢。”
顾晟否认:“我没写过。”
“你写过。”展艾萍坚信记忆里有这么一回事,可惜她没有证据,“是你妹偷给我看的,她肯定还记得。”
顾晟嘴角一抽:“那我还真有个好妹妹。”
展艾萍叹了一口气:“我也有个好弟弟。”
这都是些什么破弟弟破妹妹的,漏风小口袋,两头吃,四处通敌。
“我小学的遗书找不到了,不过之前的还有,有些是给你的,想不想看?”参军这么多年,每次执行特殊任务之前,都会先写下一封遗书。
“我不看。”展艾萍拒绝了,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闷道:“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
“好。”顾晟抱着她笑:“努力这辈子都不让你看到。”
“嗯。”展艾萍听着他的心跳声:“你要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还要跟你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去看雪呢。”
顾晟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烫热,“你啊,又怕冷又爱玩……等我变成个糟老头子,那还久着呢。”
展艾萍拍拍他的俊脸:“赶紧烧饭去吧,先把我喂饱了,再喂孩子。”
“遵命,我的领导。”
顾晟去烧饭菜,展艾萍见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待着,互相咿呀着玩,她把孩子带去了书房,让他俩躺在围栏床上,自己翻找以前的书稿,一页页的原始书稿她都还留着,展艾萍数了数,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居然写了四十九篇,里面有长有短,累积下来,真能拼凑成一本书。
展艾萍还打算再多写几篇。
顾晟把饭菜烧好了,他干脆端进书房来吃,这时他们的书房比以前大了,除了有一排书架,窗台边有书桌,还有孩子们的婴儿床,和供人躺着休息的小竹床和躺椅。
顾晟先搬了个小茶桌进来,布菜,摆好碗筷,“大作家,别忙了,快来吃饭吧。”
展艾萍莞尔:“大作家就需要你这么一个贤惠的好丈夫。”
“唯一的缺点就是下班时间不定,咱家吃饭晚。”
顾晟道:“饿了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你也是。”
“五哥,等以后我写医学论文,我一定会在末尾郑重感谢我的丈夫对我的支持……”展艾萍拿着碗筷,忍不住给他画个饼。
必须要珍惜劳动人民的成果。
“你现在要出书,别等以后了,赶紧在序言里感谢我。”
“好吧,要写序,我要感谢我丈夫对我的支持!”展艾萍吃完了饭,自己去奶孩子,让顾晟帮自己誊抄书稿,她鼓励他:“快,这是你支持你妻子事业的时候了!”
顾晟:“……”
“以前你偷看我日记本的事情我不跟你追究了,现在你赶紧帮我抄书稿。”
顾晟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拿起一沓书稿,看着展艾萍那龙飞凤舞豪气万丈的字,忍不住笑了声,“媳妇儿,你这当医生后,字是越写越难看了。”
“毛毛虫似的。”
展艾萍厚着脸皮道:“所以让你帮我抄,给我长长面子。”
“行吧。”顾晟坐在书桌前,他打开了手边的台灯,这时候的台灯只是简单的灯泡,在头顶上,玻璃罩,发出浅淡的黄色的光晕,宁静地照在他的脸上。
屋外夜风寒凉吹拂,夜里天气凉了,顾晟穿着白衬衫,肩膀上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外套上的扣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灼目光芒。
展艾萍抱着熟睡的孩子,静静地看着他动笔抄写,顾晟的身姿坐得正,他低垂着眼眸,黄色的光晕下,他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挺直的鼻梁明明暗暗,轮廓更加立体深邃。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写字,展艾萍心里的湖水又好像泛起了一片涟漪。
明明这张脸早该看习惯了,居然还会有该死的怦然心动。
此时天地静幽幽的,唯有屋外呼呼的风声,屋里人的呼吸声,还有笔尖刷刷划过纸页的声响,风吹着书页翻动,空气里漂浮着孩子的奶香。
顾晟停下笔,余光瞥了眼手表,已经到点了,顾晟转过头来看她,故意凶巴巴道:“看够了没有,盯着我看了多久?”
“真小气啊。”展艾萍微微一笑,她双手往后撑了下,伸了个懒腰,继而打了个哈欠,已经晚了,她都开始困了。
“帮我抄了这么多,有没有感觉你老婆我是现代蒲松龄,看我的聊斋志异写的怎么样?”
顾晟失笑:“你写的这科学故事,还真有点‘聊斋志异’,又荒唐又科学,亏你想的出来。”
“哪有。”展艾萍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个小猫儿一样。”顾晟伸手扯了下她肩上的辫子,平日里展艾萍在外面,就梳一条长辫子落在肩头,略带蓬松的辫子看起来慵懒又漂亮,衬得她下巴尖尖的,没有碎发遮挡,她的两只漂亮的耳朵露出来了,耳垂小巧玲珑。
她这会儿却梳着两条辫子,各垂落在胸前,是她洗了澡后胡乱绑起来的,有点凌乱,却又意外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明明都是两孩子的妈了,反倒是越活越回去,性格也偶尔跟个小孩似的,爱玩爱闹,可会撒娇了。
真让人招架不住。
顾晟伸手撩下她耳边的头发,“果然还是留长发好看,把你的耳朵都露出来。”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耳朵。”展艾萍抬手捂着自己的右耳,“你喜欢它不是你咬它的理由。”
“就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晟将她抱起来,“咱们回房睡觉去。”
展艾萍抱住他的脖颈,没忘提醒他:“别忘了孩子。”
“把你们一起搬过去。”
“桌子也记得收拾收拾,我躺在床上等你。”
顾晟温柔笑着:“行,你先安抚好孩子。”
他抱着她跟孩子回了卧室,书房里的灯光熄灭了,展艾萍闭上眼睛侧躺着,没多久有人从背后抱住她。
冬日里的夜里安静,温柔又烫热。
*
第二天见到沈丽清,展艾萍把出版社联系她的消息告诉了沈丽清,沈丽清激动的“啊啊啊”大叫,“萍萍,你也要出书了,最近真的变化好大,不一样了。”
沈丽清悄悄告诉她:“我也听到了好多秘密消息,说是很多长篇小说要再版了!我高兴死了!”
不少长篇小说在六几年后停止了印刷出版,有一段时间四大名著也被否定了,到了今年,也就是七二年,很多东西又逐渐放开了,不少受人喜爱的长篇小说要准备再版了。
各大出版社更是向不少知识青年征集文学稿件。
风向开始转变,很多工厂又开始抓效益,也更注重学历知识技能。
展艾萍笑:“你啊,又急着买书了是不是?”
“当然啦,我就等着看小说。”沈丽清凑过去跟她道:“听说一些书还要拍成电影,就那什么海岛女兵,还有那什么……以后可算是能有些电影看看了。”
“过年还有电影看呢,别是什么车站的故事,我其实很想看点爱情电影,估计是没什么机会看到了……”沈丽清说话越说越小声。
展艾萍啧啧两声:“再等个几年,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了,肯定能见到不少新鲜玩意。”
沈丽清笑道:“希望吧。”
“你啊,怀着孕,想东想西想那么多,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不少爱情小说。”
沈丽清叹气道:“这些必须得藏啊。”
“萍萍,你要不要开始写小说啊,以后你们锅包肉和小汤圆就有了一个大作家妈妈。”
展艾萍道意正言辞:“我是医生,可不是作家。”
“我倒觉得你们学医的更能成为作家,因为医生见过听过的生死事情太多了,你看,不有挺多大作家学医的嘛,萍萍,你也来个弃医从文。”
“免了。”
展艾萍同志并不想转行当个作家。
临近除夕夜,医院里又杀年猪,给医生们分肉,辛辛苦苦养的猪宰了几头,展艾萍分到了一些肉,赵医生和秦艳芳两人各端了一大盆猪肉回去。
这会儿的猪肉比羊肉牛肉都精贵,大家都爱猪肉,因为猪肉油水多,嫌牛肉又干又柴,猪肉肥腻才好吃,越肥越香。
展艾萍弄到了些猪肥肉,打算回家炼猪油,去了油的猪油渣特别香。
“赵医生留在医院过年?”
秦艳芳搭腔道:“他肯定要留在这里,他还要值班呢,手气最好,除夕夜就是他了。”
展艾萍笑:“哎呦,我给忘了,除夕夜啊。”
秦艳芳道:“可不是么,除夕夜,这运气,他踩狗屎了。”
赵京浑不在意:“你还不也留在医院,到时候咱们煮个小火锅,这会天冷正合适。”
“咱们吃吃喝喝过年,再喝点米酒。”
秦艳芳道:“煮点甜酒汤吧,这个我喜欢。”
“行啊。”
“甜酒汤里放红糖生姜,要不再搓几个汤圆进去?”
展艾萍笑:“我那还有些干桂花,再撒点桂花进去?”
秦艳芳夸赞道:“展医生你可真会吃,来点干桂花。”
展艾萍提醒道:“你俩别喝醉了。”
“就那点甜酒,能喝醉什么?”
展艾萍:“怕你俩心醉。”
秦艳芳闹了个大脸红:“萍萍你啊,真是天生的红娘。”
展艾萍:“……别乱扯,我只是有话直说。”
秦艳芳转移话题目标:“咱们的兰兰护士都要成了,多亏了你啊,大红娘。”
展艾萍笑道:“你俩成了也给我送个红包。”
赵医生道:“绝不会忘了你。”
“真上道。”
秦艳芳羞恼:“你能不能少说点,小心除夕夜来几个吃坏肚子的。”
赵医生脸如锅底:“你能不能少乌鸦嘴,谁大过年的来看病啊。”
赵医生值除夕夜的班也挺高兴的,过年病人少,还有秦艳芳在,两个人聊聊天说说话,跟不上班一样,快活。
朱惠也留在医院过年,她跟展艾萍道:“这里就是好,气候好,饿不着,能动的都是肉,绿的都是菜,瞧这一年到头,山上都是绿的。”
冬天不太冷,进了山里,多得是肉和菜,只要敢吃,什么虫子都是肉。
“我倒还想看看雪呢。”
展艾萍道:“春城边上下了雪?”
“就那点雪,一落地就没了。”
“挺想见见书上说的,北方的鹅毛大雪,真的能有那么厚的雪吗?而不是下几个米豆子,接在手心里就没了。”
展艾萍笑:“见了你肯定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