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软饭我先干为敬——三日成晶
三日成晶  发于:2023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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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朝上一世猝闻武凌丧命的噩耗,惊痛之下境界倒退,差点道心破碎。
  因为她的大师兄,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光风霁月,琨玉秋霜,这世上所有用来形容仙君的溢美之词,用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武凌名义上是鸿博长老的大弟子,修习的却不是鸿博长老擅长的琴,而是正统清灵剑法,是由清灵派掌门姬钏亲传。
  武凌年仅百岁,便是金丹巅峰,只差一点积累,就能步入元婴境界,因此一直都在外历练,磨炼道心,累积功德。
  他为人谦恭恪谨,行事磊落坦荡,是一位真正霞姿月韵令宗门弟子高山仰止的仙门道君。
  只可惜如此神仙人物,却被苍天所妒,命薄寿短,死在了风华年岁。
  花朝小时候长在鸿博长老身边,却几乎是被大师兄武凌带大,她没有母亲陪在身边长大,武凌虽为剑修,却并不冰霜冷漠,为人谦卑温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加之花良明不靠谱,鸿博长老又总是把自己喝得五迷三道,武凌简直填补了花朝所有对长辈的期待和敬爱。
  他引花朝入道、助花朝开蒙,更是山门之中不知道多少弟子的行为标准,模仿典范。
  花朝那么想要成为一个真的“仙女”,便正是想要成为武凌那样的人。虽然最后落得邯郸学步的下场,但是她心中从来都以武凌为榜样。
  花朝上一世到后来总会想,若是大师兄活着,是不是会成为比谢伏更加令人信仰折服的修真界泰斗。
  她这一世决不能让大师兄出事。
  花朝转了好几圈,突然想到什么,扭头要问姬刹。
  结果姬刹正跟着她身后拉磨呢,花朝猝然一转头,两个人“砰”地一声撞一起,差点撞两个四脚朝天。
  “哎,哎呦!”姬刹揉自己的脑门。
  花朝瞪她:“你喊什么?你那脑壳硬的,你差点把我撞漏!”
  花朝比姬刹高小半个头,姬刹这一撞,正撞在花朝身前的山峦,她怎么可能撞疼。
  姬刹面红耳赤,指着花朝想要控诉她忽然转身的事情,但她一着急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花朝揉了揉自己,顾不得身上疼了,抓住姬刹的肩膀问道:“你们此次要出山的弟子什么时候出发?”
  “明,明早……”
  花朝捏紧手中通信玉,心里期盼着今夜能接通花良明的通信。
  姬刹问不出花朝怎么了,见她心不在焉,也很快走了。
  可是等入了夜,花朝依旧抱着黑球,攥着通信玉,在落雨亭焦灼不安。

  她想了好几番措辞,但是她要如何告诉花良明,让他把正在带弟子历练的武凌带走?
  无论多么正当的理由,武凌也绝不会扔下历练弟子一个人离开。
  再说花朝难道说自己能预知?她根本不是修习推演之术的,一点信服度都没有。
  说重生就更荒谬了,修真者只信生死轮回,凡间重生只有两种邪术——夺舍重生和借尸还魂。
  她要是说自己重生知道武凌要遭殃,估摸着武凌不会回来,她会先被刑律殿抓起来搜个魂。
  她不怕搜魂,但是武凌等不了太久。
  花良明对花朝再怎么信任,也不可能听她一言,就掳走武凌。而且花良明虽然也去广兰国北边,妖族边界距离花朝所知的黄粱秘境,又何止千里之遥?
  各宗长老都集会商议了,那群半妖肯定是十分难对付的,花朝上辈子接触过半妖,他们甚至能隐匿妖气混在人群,连元婴修为的修士也未必能看透。
  花良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虽是个丹修,但也有群攻绝技,一手药雾撒出去,妖魔鬼怪的药翻一群不是问题,药翻了再细细排查,比直接以肉眼或者符文分辨凡人与半妖,冒着错杀的风险下手好多了。
  联系花良明是根本不合适的,但是她要怎么办?
  花朝前些天才指天对地诅咒发誓,这辈子随性而活,不修炼不下山,做一个隐居在仙山的废物。
  但是她怎能不救武凌?
  花朝使劲儿搓着黑球,把黑球都搓奓毛了,手中的通信玉终于亮了。
  花朝接通,那边是花良明轻快的声音,伴着呼呼风声传来。
  “怎么了乖女儿,想爹爹了?”花良明声音里带着炫耀,他身边都是各宗大能,此刻一同御剑,赶往妖族边界。
  他确实是在炫耀,多年没能体会同亲生女儿这般和睦相处,花良明又是个天生爱现的性子,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女儿跟他多好。
  但是真的大能们,都是一个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古板,就算有妻女也都要求妻子贤惠女儿端庄,谁会觉得女儿黏爹爹是好事啊?
  花良明在佩剑上接通花朝的通话,故意大声炫耀,想让人羡慕,你们看我有女儿找。
  但其实因为他穿的和一群仙首格格不入,佛宗的金红袈裟都盖不住他一身绛紫浮绣纱袍的风采,活像一只飞上天炫耀自己羽毛的雉鸡精,引得和他同行的人都颇为哭笑不得。
  花朝却在听到花良明声音的那一刻,内心就安定下来了。
  “爹爹在赶路吗?”花朝问。
  她表情充满担忧,秀丽的五官愁云惨淡,但其实说出的话声音却很稳。她下意识不想让花良明担心。
  “是啊,正朝着妖族边界去!”
  花朝嘴唇动了好几次,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定,最终也没有真的开口说武凌的事情。
  且不说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而且花朝想起一个更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此次武凌他们遭遇的邪物,并非是什么高境魔兽一类,不是那种眼看着敌不过,可以躲过去的东西。
  这一次黄粱秘境之中,他们遭遇的是寄生。
  被寄生是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黄粱秘境,你根本无法分辨你身边是人还是邪物,就算坤阳符文印也看不出,因为黄粱秘境里面的邪物,是上古遗族。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花良明去帮了武凌,又怎么帮?
  好歹伪装成人的半妖,总是有和人不一样的地方,无论是气味、语言、行为、甚至饮食习惯,都是能慢慢看出来的。
  但是被羽人族的寄生虫寄生,是极难分辨的。
  花朝上辈子听谢伏说了黄粱秘境之中,各宗弟子被寄生后自相残杀的惨状,她那时没有去,却因为武凌的死,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她悄悄在私下里,翻阅古籍,找了许多种办法,像一个饮鸩止渴的人,在脑中模拟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惨剧发生。
  所以让花良明去,其实不如她自己去。
  只有她自己去,才有把握能打乱武凌身死的节点。
  她没办法在通信玉之中教会花良明辨别被寄生后的人的方式,那需要很多手段配合,就连她也不是完全能确定好用,还得真的见过羽人族才行。
  上一世谢伏收服了羽人族,花朝是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唯一见过羽人族的人。
  花朝看着亮起来的通信玉,听着花良明那边呼呼的风声,抱着黑球最终做了决定。
  她要自己去。
  虽然她修为极其低微,连御剑都不能持久。
  但是……总要试一试。
  她不能让本是救人的英雄,本该是仙门表率的大师兄,死于默默无闻。
  最终花朝道:“爹爹,你驱邪千万要小心。”花朝认真叮嘱花良明。
  花良明又是一番炫耀,花朝这才结束了通话。
  结束之后花朝抱着黑球回到自己屋内,开始收拾出行要用的东西,各种法器灵器丹药一股脑扫进去,当然还有花朝每天不能缺的糖果。
  收拾好东西,花朝犯了难。
  她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她必须去一趟刑律殿。
  想要跟着弟子们去历练,要去刑律殿报名的。
  若是花良明和鸿博长老任意一个在山中,花朝根本不用亲自去刑律殿,但是现在花良明和鸿博长老都不在。
  花朝得亲自去找司刑掌殿……师无射。
  花朝在飞流院门口就开始害怕。
  又害怕又心虚。
  她不敢磨蹭,怕到了明天早上,弟子们出发她没拿到随行的名额,就不能去了。
  她毅然决然很快到了刑律殿,和守殿门的弟子打了招呼,这才往里走。
  司刑殿负责惩戒犯规弟子、接应山下求助、组织弟子历练、还有承办仙门大比诸多事宜。
  因此这里不像飞流院需要符文密令才能进,这里是公用场所,弟子有事情随时可以来。
  花朝在门口就有点喘不上气,顺着长明灯冷白的光,迈入了刑律殿大殿。
  她从没有来这里找过师无射,门中也没几个敢来这里找师无射。就连报名也是统一在大殿。
  但是现在弟子们要去的都报名了,她这么晚来属于加塞,就得亲自找掌殿商量了。
  花朝屏息穿过正殿,分明高阔的正殿,却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种逼仄压抑的感觉。
  穿越威严沉肃的大殿,朝着后面掌殿平日处理事宜的屋室走的时候,花朝小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终于到了地方,花朝站在虚掩着的门外,鼓起勇气抬手——落下——抬手——落下……
  胸腔之中的挤压之感几乎要让她喘不上气。
  她要是早料到这么快就要求到师无射头上,她当初就不说得那么绝了……
  花朝憋得脸通红,一咬牙正要抬手。
  里面传来一声裹挟着灵压的质问:“谁?”
  花朝一哆嗦,然后呛得咳咳咳咳了一通。
  里面没了声音,花朝这才一边开门,一边道:“二,九,二师,哥……”
  她舌头打结,觉得自己是小结巴姬刹上身,颤巍巍道:“是我。”
 
 
第25章 出山
  殿门被推开。
  师无射端坐桌案之后, 这个时间了,他依旧发冠整肃肩甲笔挺,随时扣上面具, 都能带着弟子们去出任务。
  花朝进门之后, 没敢太朝着里面走,倚靠在门边上,朝着师无射看去。
  师无射手中还提着笔,慢慢抬眼朝着门口的花朝看过来。
  长明灯冷白的光线之下,他本就相较旁人浅淡的眸子显得极其冷漠森然。
  花朝呼吸不畅,向后靠在门上。运转灵力调节着自己过于紧绷的状态。
  心中一直在对自己说, 怕什么?分手费给了那么多,他不是也收了吗!
  属于好聚好散啊!
  他没有理由为难自己, 虽然现在爹爹不在门中, 但是爹爹是这清灵剑派唯一的丹修, 师无射只要在这山中修炼,以后能用到她……爹爹的地方多得是!
  不要怕。
  花朝挺直了脊背。
  勇敢迎上师无射要吃人一样的视线。
  “掌殿……”花朝再开口声音虽然还是紧绷, 却还算稳, 而且她既没有叫二师兄, 也不再叫九哥, 公事公办地叫了一声掌殿。
  师无射全程一动未动, 连提着笔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但是他身上灵压层层荡开, 一副随时要挟着劲风, 冲过来把花朝这个“胆敢闯入禁地的妖邪”杀灭一般。
  灵压辗得花朝只叫了一声“掌殿”,就胸闷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贴在门上, 眼睛瞪得滴流圆, 有些恐惧地看向师无射。
  他这么记仇吗?
  难不成还要她跪下说话?
  花朝敢怒不敢言, 马上就要被师无射乱荡的灵压辗得站不住的时候,花朝又感觉身上陡然一松。
  师无射将灵压收敛起来了。
  他垂下了眼睛,不再看花朝,一副视她为无物的样子。
  他本就生得眉目邪飞,又不苟言笑瞧着就极其不好相与,再这般绷着脸面,简直有桀骜恣睢目下无尘之感。
  花朝被他压迫的虽然现在放松下来了,但是鼻子都有点发酸了。
  什么爱情,什么男人!
  呸!
  一个个都是小肚鸡肠人面兽心的混蛋!
  殊不知师无射并非故意在欺负花朝,他只是没料到她会来找自己,还是在这个时候,一时间没能控制住,灵力失控了。
  他怕吓到花朝,慢慢放下了笔,姿势细看有些僵硬。
  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出行的弟子名单,已经滴了一大片墨迹,甚至污了好几处弟子名字。
  师无射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运转灵力反复涤荡身体之内的惊悸,这才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他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因此压抑得有点过火,声音沉得厉害,活像是在恐吓。
  花朝被凶地瞪着眼睛,眼中水雾开始蔓延。
  她没想到师无射竟然会这么对她。
  他上辈子明明……
  花朝忍住酸涩,瞪大眼睛不让自己露出狼狈,也不去想什么上辈子了。
  她挺起胸膛,也压着声音,快速说:“掌殿,我是来报名的,今次去黄粱秘境,我想与弟子们同去历练。”
  师无射闻言没有抬头,他能感觉到花朝在怕他,她声音都有点带抖,他特别想要抱抱她,亲亲她,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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