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太子妃如果自己能发现,那就另当别说。
缓过伸来之后,小瓜尔佳氏精神好一些了,吃茶的时候甚至还能挤出来一个笑容:“福晋,你不知道,我当时怕死了。幸亏你那天来的晚一点,你若是来得早了,这事儿恐怕还没办法收场。”
倘若让四福晋亲自看到了太子那不堪的一幕,这件事当时就得闹大。
可是凭着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她明白,到时候吃亏的是四福晋和她。
珞佳凝拿着茶盏,轻声说:“你若是想活着,这个千万不要讲出去。”
“我只和旁人说,因为之前你和宜妃在宫里撞见我到处乱走,我心里是个坎儿过不去。”小瓜尔佳氏道:“今日见了福晋,和福晋说了说,我知道福晋不怪罪我,自然就好起来了。”
小瓜尔佳氏不傻。
那件事她之所以不敢说出去,一来太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一来那是她姐夫。
而且她的太子妃姐姐是嫡女且是东宫女主人,无论怎样,透出去半个字儿,都是她死无葬身之地,对嫡姐却没什么影响。
珞佳凝在瓜尔佳家耽搁的时间不算少。
回到家的时候,胤禛已经到家等着她了。
听说福晋已经下了车子,胤禛直接到马车旁边去迎她,亲自扶了她下来,又问:“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怎的耽误了那么久?”
珞佳凝去的到底是太子妃的娘家,他不能不多担心一下,生怕是太子那边授意瓜尔佳家做什么事情,想要拖了福晋一起。
珞佳凝握住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们回屋去谈。”
有关太子的这些事情,她是打算告诉胤禛的。
即便之前她和小瓜尔佳氏说好了不告诉第个人,那也是不希望小瓜尔佳氏把消息透给旁人听。
胤禛必须知道。
因为日后这太子还会闹出不少风波,而胤禛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胤禛知道的消息越多,以后他受到太子波及的危害就越少。
胤禛见福晋神色凝重,便也歇了开玩笑的心思,握了她的手一起往里走。
双手交握,他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冰凉的。
胤禛索性把她的手整个地裹在自己大手里头给她暖着。
第70章
回到屋里后, 珞佳凝把今日在瓜尔佳家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胤禛听。
胤禛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有这种曲折。
他沉吟许久后,缓声问:“你觉得这事儿怎么处理为好?”
“我自然是不会明着去管的,反正事情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只是不清楚太子妃知道不知道太子这种事。”珞佳凝道:“至于四爷要不要利用这个, 就看四爷自己的意思了。”
她知道往后的派系之争挺严重的。
把这件事告诉胤禛,也是为了胤禛往后可以利用起来。
不过, 珞佳凝也要提醒他:“事情可以放手去办,只一点, 不许牵扯到太子妃的这个庶妹。”
小瓜尔佳氏把事情告诉了她, 且不说是因为什么缘故, 最起码那是对她的信任。
她都做了保证不说出去,如今讲给了胤禛听, 怎么说也得保证小瓜尔佳氏在这件事上可以全身而退。
“这我有分寸。”胤禛道:“我若真想利用这个, 自然要有万全之策。没有万全的主意之前,我断然不会轻举妄动。”
珞佳凝知道堂堂雍正爷做事妥帖, 于是颔首应了。
第二天一早, 珞佳凝在府里打点好一切,便往那秦庄丝绸铺子去了。秦庄丝绸铺子在京城闹市区的一隅。闹中取静,顾客往来也是方便的。
铺子前头足足有四间屋,后头还有个小院儿。院子有十几间,其中三间做库房用, 另辟了三间给伙计们住宿用。其他屋子则放置了一些其他东西,或者是空置着摆放了家具。有时候招待贵客们可以进去。
珞佳凝把马车停在了铺子后巷, 下车从后门进入, 先看了看这十几间屋。
除去用起来的包括招待贵客那些房间外,空置的屋子其实有四间是毫无用处的。
她想着这些屋子往后也可以另作他用。
珞佳凝这些屋子打量过后,又去库房看了看。存起来的布料还有不少。有些样子是时新的, 有些则样子陈旧许多。不过总体来说布料的品质不错,而且干干净净除了花色外没什么其他问题。
原本的店主是个姓董的。他把这个店铺置办得不错,只是举家要前往江南去,实在无法顾及这个店了,方才转手。他今日亲自过来一趟来见四福晋。
珞佳凝只负责看,什么也没有多说。具体的细则交给带来的管事和苏培盛去谈,她这个时候是不沾手的。
董先生和苏培盛他们就去了前面一间屋子详谈。
珞佳凝在后院里,正打算在看看库房的那些布料。这时候就听前面招待宾客的铺子里传来了大声的争执。
“东西不是我弄坏的!你凭什么让我来负责?”说话的是个很粗重的女声,听上去声音里透着愤怒。
另外一个男的哼笑着,语气透着不屑:“怎么就不能是你了?我明明瞧见了你去搬架子,挪来挪去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旁人七嘴八舌地劝着这两个人。
粗重女声越来越气:“昨儿我是负责搬架子不错。只是我昨天搬完了东西就走了。今日我才刚刚过来,架子已经坏了。你倒是说说,东西是谁弄坏的?”
两人争执不下。
忽然间,店铺传来了宾客们的惊呼声。里面不乏夫人和小姐们受到惊吓的声音,显然她们的争吵闹得有点厉害,让前来的客人也被惊到。
董先生从后院最前面的那间屋走出来,朝着店铺的位置匆匆而去。
苏培盛他们也出来了。
珞佳凝也跟着到店铺那边:“我们去看看。”
苏培盛有些着急:“福晋,您——”
“我去看看这些人。”珞佳凝道:“现在店里的人手要不要换掉,还没个决断。今天正好瞧一瞧,也好下定决心是留还是弃了。”
东家换了人,那些伙计自然也是可以换的。只是有些老铺里的伙计们都是熟手了,轻易换了反而不太好在短时间内继续把生意做下去,是以也有不少新东家是把伙计们留用的。
珞佳凝进了店铺的时候,正好看到董先生赔着笑脸把宾客们送出去。
大部分宾客都在老东家的笑容里愤愤不平地离去,也有四五个客人留了下来,从四间屋里汇聚过来,齐齐立在那两个撕扯在一起的伙计跟前。
打起来的这两人,一男一女。
女的身材粗壮,比珞佳凝还高了半个头。短衫打扮,袖子高高撸起,显然是在店里做粗使活计的。
男的则是瘦瘦高高,三角眼吊梢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两人谁也不让着谁互相揪扯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忽然间,那男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当先松开了手,捂着头拧着脖子扯着嗓子喊:“你个臭婆娘!你个臭婆娘!”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指缝里流出了一些血。
那女的手指间有一缕头发,显然是刚刚打架时候从那男人头上扯下来的。
只是两人分开后,所有人才发现,这个女的也没落到好处去。她的脖子有一圈红印,显然刚才那男的在掐着她的脖子。
若不是她用力扯下了男人的头发,想必现在落于下风的她可能已经没了命。
其他活计吓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吵几句打个架而已,居然差点出了人命。
珞佳凝说:“你们谁有药吗?”
伙计们回过神来,赶忙拿了药品给流血的男人止血。
董先生四十多岁的年纪,倒是沉稳得很,有条不紊地让人处理好屋里的状况把东西一一归位,又拧眉问他们两个:“怎么就吵起来了?”
刚才俩人打在一起,旁人都没办法拉开。现在两人好歹是分开了,这才有机会询问。
董先生倒是没有偏帮谁,只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老郭你先讲。”
老郭年纪不大,在铺子做得时间挺久了,所以大家这样称呼一声。他捂着脑袋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基本上和前面说的内容想通。
女人扭着头,眼睛因为刚才被掐而泛着红色,再加上她不甘的愤愤之色,瞧着倒是有点吓人。
董先生问她:“蒋莹玉,你把事情再说说。”
蒋莹玉身材高大,肩膀宽厚长得粗壮,手上有厚厚的老茧,让人看了后感觉比男人还壮实。
她眼睛里显然有些湿润,可她咬咬牙忍下了:“我昨天搬好架子后就把它放在那边了,再没动过。然后我就回家了,刚才才回来。”
因为店铺里都是男活计,只她一个女的。所以她在外头租了个柴房暂时落脚。
此处是闹市区,房子很贵。她为了便宜,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徒步走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这儿。
店里有活计昨儿和她一起做活的,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
老郭哼了声:“那也不能证明她之后没有回来过啊?”
他问了店里其他人:“不是她弄坏的,难道是你们?”
这下子没人敢吭声了,生怕这件事引火烧身惹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二人说的那个架子,放置在屋子一角,刚才打架倒是没有碰到。
现在众人齐刷刷望向架子,发现它的一个腿儿已经折了,所以四角的架子摇摇晃晃着感觉要倒。
蒋莹玉不服气:“你们就都没看见怎么弄坏的吗?我刚刚才回铺子,怎么可能东西是我弄坏的!”
她气极怒极,却也无法。
因为店里其他伙计们谁都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坏了的。
珞佳凝见事情僵持住了,索性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结果发现旁边有位男客人眼神闪烁,似是有话想要讲,又不敢讲的样子。
珞佳凝就问他:“不知这位公子可曾看到了什么?”
那男客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见旁边那位极其漂亮的小娘子点到了他后,他有些不自在,微微脸红。
显然他性子有些羞涩,隔了十几秒才轻声说:“倒是看到了一点点。”
所有人就都望向他。
男客人小声说:“我今日来得早。因为要给母亲挑选合适的生辰贺礼,店铺一开我就来了。当时我坐在那边。”
他指着架子旁不远处的位置:“我坐在那里,等着伙计们帮忙拿布料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叫‘老郭’的男的,不知道发什么脾气,踢了那个架子一脚。”
老郭立刻怒了:“你说谎!”
男客人被吓到,低了低头,语气却很肯定:“我没说谎。之前那架子没什么事儿的,你踢了后好像就开始摇晃。我本来还想着应当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你们都吵起来了,我身为外人赶紧走为好。后来觉得万一就我自己看到呢?我就没走,留下来做个见证。”
老郭撸着袖子就要冲向他。
董先生抬手挡住了老郭,问男客人:“你可敢为自己说的话做个保证吗?”
“那是自然。”男客人轻声说:“我既然决定了留下,就是打算伸张正义的。”
老郭直接拨开董先生的手臂往男客人跟前冲:“你凭什么污蔑我!”
男客人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着说:“我叫张廷璐,若你们需要我作证的话,便是去府衙,我也敢说的。”
张廷璐?珞佳凝听了这个名字后,觉得有些耳熟,只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老郭还想向张廷璐继续示威。
珞佳凝喊了苏培盛来问:“张廷璐这个名字你熟悉吗?”她隐约听说过,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从哪儿听说的。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回主子话。这位是张英大人家的少爷。”
珞佳凝恍然大悟:“张英啊。”
难怪这么熟悉。
张廷璐……
那不是张廷玉的弟弟吗?!
张廷璐朝珞佳凝拱了拱手:“原来夫人认识家父。”
珞佳凝含笑:“我家夫君说起过他。”
几人简短对话后,屋里的人一下子全都噤了声。
董先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首先,张英大人是当朝尚书,他家的公子来作证,这事儿基本上是没假的。试问堂堂尚书大人家的公子,会做假证偏帮蒋莹玉这个粗使的伙计吗?
倘若蒋莹玉是个漂亮年轻姑娘,那还有几分可能。
偏蒋莹玉长得粗壮,那张英大人家的公子万万不可能因为姿色而偏帮啊。
再者,这位新东家的身份,很值得推敲。怕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董先生当机立断,叫了屋里的伙计把老郭直接扣住。
“你在我铺子里做事,我看你懂账就让你做着账房的事情,一向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在铺子里惹是生非。”董先生摇头叹息:“我脾气好,以前对你容忍诸多。只是往后新东家恐怕容你不得。你且自去领了银子,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