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她们人在宫外,说不定可以互相照应着。
卫答应知道自己嘴笨人也不聪明,不然也不至于生了儿子还在皇上跟前不得脸。
可她自问身为生母,对八阿哥的一片顾念之情是半点也不作假的。
卫答应思量着这个时候给宜妃请安也着实不合适了,便脚步一转回了长春宫,打算晚一些再给宜妃请安去。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
皇上举办了小型的家宴,只让阿哥们公主们带了各自的福晋额驸回宫来小聚。
四福晋自然也跟着四阿哥进了宫。
卫答应那天就一直筹谋着见四福晋一面,在四福晋这边为八阿哥拉拢一层关系。
她最近天天给宜妃请安,自然给宜妃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可是,她觉得也不能单单只靠着宜妃那一边。她得给八阿哥全面考虑一下。
这便盯上了温和大度的四福晋。
四福晋在宫里素来口碑很好,除了宜妃那边不待见四福晋之外,其余人好像都很喜欢四福晋的样子。
卫答应曾经偷偷问过八阿哥,对四福晋印象如何。
八阿哥那时候说,四福晋为人宽厚大方,是难得的实在人。
卫答应便决定暗中也稍稍投靠四福晋,指望着四福晋日后可以对八阿哥照拂一一。
她主意已定,就悄悄留意着四福晋的动向。听说四福晋去了旁边的水榭那边稍坐,她便寻了过去。
结果倒好。
到了那边后,卫答应才发现,四福晋居然在和九阿哥说话!而且两人神色间颇为愉悦,好似挺熟悉的。
卫答应这就打了退堂鼓。
既然四福晋和九阿哥相熟,她便不能去找四福晋了。不然的话,四福晋转眼就把她说得有关宜妃的话告诉了九阿哥,她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卫答应慌不择路跑远。
可她自认为藏匿得很好的行踪,早就被水榭中的两个人给察觉。
九阿哥见卫答应走远了,就伸着脑袋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卫答应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她贼头贼脑像是想找我们说话。但她刚来就走,又不像。”
珞佳凝才不管卫答应想不想和她说话。
反正她是不想和卫答应套近乎的。
那可是八阿哥的生母。
以后的很多年,八爷党和四爷党斗得你死我活,那是真的杀人不见血的战争。
九阿哥倒也罢了,她和九阿哥接触过后,从侧面可以了解一下敌人的动向。
卫答应那可真不是个聪明人。
与聪明人打交道,她乐意,省心。
和蠢笨人打交道,她不愿意。这不是不省心的问题了,蠢笨人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得不偿失。
珞佳凝压根没把卫答应给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和九阿哥说话:“……这些银子足够买下那个铺子的。我到时候只管见了那个丝绸铺子的东家,把事情谈下来就好。”
九阿哥还是不太放心。
他知道四福晋极其聪明,但她怕她一介女流不知道和人怎么谈生意,就提醒说:“四嫂到时候可以带着四哥身边的苏培盛或者高无庸过去。”
他顿了一顿,斟酌着说:“不行就带苏培盛吧。那奴才很机灵,我在皇阿玛跟前,见他多次跟着四哥做事都十分可靠,倘若你带着他,最起码能保不会被人骗去。”
珞佳凝听后哭笑不得:“我还不如他可靠?”
“不是不是。”九阿哥赶忙说:“四嫂自然是可靠的。但那些做生意的人,不乏奸诈至极之辈。怕只怕你为人太过宽厚了,容易被他们糊弄过去。”
珞佳凝明知道九阿哥这是不放心她,偏要用好话哄她一哄。却也不得不承认,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把话说得那么周全了,即便他真是对她有些不放心,她听着也挺舒坦。
“那我就带上他吧。”珞佳凝说。
原本她作为皇子福晋去谈生意,就不可能自己露面的,只能说带了手底下的人,安排手下去做这件事。
她瞧中了府里的一个铺子的管事来帮她做这个。
可有了苏培盛再跟着,确实更加妥帖。
不得不说,九阿哥身为商业大佬,很有自己的眼光,居然可以瞧出来苏培盛不是等闲之辈。
珞佳凝和九阿哥原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是共同的利益让一人走到了一起。
既然谈完了生意,两人自然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珞佳凝揣着银票正打算离开。
九阿哥忽然叫住了她:“四嫂,你说卫答应想找你我,究竟是找你呢,还是找我呢?”
珞佳凝不管对方到底找的是谁,但她知道,九阿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于是她回头笑说:“自然是找你。八阿哥信任你,卫答应自然也信任你。我和她毫无关系,她怎么会来找我?”
九阿哥听后,开心笑笑:“我觉得也是。”
他这才彻底安心下来。
两人就此别过。
到了正月十七那天,胤禛一大早就去上朝。
珞佳凝磨磨蹭蹭到了晌午才梳洗完毕吃完午膳。她看看时间还早,决定出去走走。
铺子的事儿,她已经和人说好了明天十八的时候见一见。到时候让手底下管事和苏培盛过去谈生意,好了之后弄好文书,她签个字儿把铺子拿到手,这事情就算是成了。
这个简单。
今天她准备去做的事情,是到瓜尔佳家走一趟。
之前太子妃就和她说过这个。小瓜尔佳氏心心念念要见她一面,为此太子妃还在除夕那日特意把她叫去了东宫。
珞佳凝答应了对方,不好不去做。
胤禛却是担心着她的安危,非要把苏培盛留在了她身边跟着——反正明天苏培盛也要跟着她一日,今儿提早一天也没什么。
珞佳凝这便让人送了个拜帖到瓜尔佳家,坐了车子赶了过去。
瓜尔佳家布置得很是精致,便是院子里的假山,也造型奇特,一看就是特意让人挑选了好的太湖石运到这儿的。
珞佳凝在丫鬟的引领下一路往里走着。
许久后,她终于来到了小瓜尔佳氏的屋门前。屋门紧闭着。珞佳凝站在这个院子里,丫鬟去喊门。
这时候珞佳凝才发现,小瓜尔佳氏的院子有些不同寻常。
按理来说,这才刚刚过了新年,家家户户都洋溢着一团喜气。刚才一路走过来,瓜尔佳家的各个地方也是如此,都喜洋洋的。
进门的时候,瓜尔佳家的当家主母见她的时候,双方也闲聊了几句,亦是和气欢喜都有。
偏偏这儿不是。
小瓜尔佳氏的院子仿佛抽空了生气一般,冷冷清清的不说,还透着一股子莫名的荒凉。
之前珞佳凝见到小瓜尔佳氏的时候都还觉得这个女孩子十分能折腾,挺活泼的。按理来说她的院子不该如此啊。
就算她是庶女,也是个很受宠爱的庶女,何至于此?
这时候丫鬟已经被门叫开了。
丫鬟折回来邀请福晋进屋,欲言又止地小声说:“还请四福晋多劝一劝格格才好。”
珞佳凝奇道:“她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
“已经有段时间了。”丫鬟叹着气,看看周围没旁的人在,压低声音:“格格这段时间心神不宁,时常梦魇。福晋说是因为格格即将出嫁,这是害怕成婚导致的。之前福晋和其他格格们还时常来劝慰格格,可格格一直不好,久而久之就也没人常来的。”
她略顿了顿,头压得很低:“便是这一次过年,格格也没怎么出屋,都是奴才把饭食送过来,她吃了,奴才在把食盒端走。”
珞佳凝先前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小瓜尔佳氏非要见她一面,而且还特意让太子妃和她说一声。
现在,她只觉得更加疑惑。
珞佳凝对小丫鬟说:“我与她也不太相熟。我只能尽力而为。”
小丫鬟感激不已:“多谢四福晋。”说罢,她就帮忙推开门撩了帘子,请四福晋入内。
屋里的光线倒是不错,敞亮得很。只是没什么活动的迹象,透着一股子死气。
珞佳凝的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了很久,方才在里间的一个窗户旁找到了端坐着的小瓜尔佳氏。
短短时日不见,小瓜尔佳氏居然瘦成了这样,眼睛深深地凹下去,脸颊都是陷着的,露出袖子的手和手腕细瘦如柴,整个人都脱了形。
她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毫无声息一般,像个木头人偶。
珞佳凝试探着喊了她一声:“……不知道你让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听到了四福晋的声音后,小瓜尔佳氏明显有了一点点的生机。
她很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慢慢地一丝丝地挪动着眼睛往这边看过来,最后眼睛慢慢聚焦定在了四福晋的身上。
约莫定定地这样看着过了十几秒,小瓜尔佳氏宛若终于缓过劲儿来似的,忽然就咧开了嘴。却不是笑,而是哭。
没有泪水,只是干干地哭着。
“四福晋,你可是来了!”小瓜尔佳氏痛哭不已,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水:“我等了你好久啊!”
珞佳凝被她这个架势给吓了一跳。
她原先倒也不是不来,只过年期间她也真抽不出空到个陌生的人家来探望一个庶女。按规矩说的话,她也不必来。
如今到了这儿,却被小瓜尔佳氏这样熟稔的语气给惊到。
“我和你,也不算太熟吧。”珞佳凝迟疑着说:“你何苦有话非要等我来了才说?”和旁人讲一讲不好么?
小瓜尔佳氏摇着头:“我没什么人可以说。那日,那日只有我们在。而且,旁人我也不敢说,我不敢说啊!”
珞佳凝看她神色激动,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差一点摔地上,忙走了过去把她扶住:“你坐着就行。不必客气。”好歹是把小瓜尔佳氏给摁了回去。
小瓜尔佳氏啜泣着说:“四福晋,我实在是心里苦啊。我真是,心里苦啊。”
珞佳凝刚才听她说“当时只有我们”在的时候,已经心里有了揣测,此时便问了出来:“你想提的事情,是那日我带了苏培盛他们去寻你,结果遇到了太子那一次?”
听到“太子”一字从四福晋的口中说出来,小瓜尔佳氏瞬间激动起来,双手死死扒住了四福晋的衣裳,眼神惊恐。
珞佳凝安抚道:“你慢慢说,不急。我今日还有时间,可听你讲一讲。”
小瓜尔佳氏浑身颤抖得仿佛落叶,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牙齿打着颤,一字字说道:“福晋,那天,不是我。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已经……”
珞佳凝没听明白:“嗯?”
“那熏香是催情的,让人无法遏制。可,我,去得晚。”小瓜尔佳氏牙齿打着颤,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我去的时候,太子在扒他们衣裳。我吓得尖叫,他就过来扯我的。然后你,你就,来了。”
说完这些后,小瓜尔佳氏如获大赦,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眼睛里也渐渐有了点光彩。
珞佳凝却呆若木鸡整个人愣住了。
她刚才听了小瓜尔佳氏说起那天时,就想过那天应该会有大瓜。却没想到是那么大的瓜,足以让她噎得好几天吃不好饭了。
小瓜尔佳氏苦笑:“福晋可知道我心里的苦吗?”这个时候她说话已经利索多了,口吃也清晰起来:“想起来那天的情形,我就觉得太子那眼神仿佛要杀了我似的。”
可太子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太子对她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一定会让人引发联想,觉得她那天撞见的事情不同寻常,才引得太子如此“重视”。
“年前的时候,太子妃甚至和我说,太子想要纳我为妾的事儿。”小瓜尔佳氏眸中闪过厌恶:“可我拒绝了。我说我有婚约在身,而且距离婚期也不远了,怎么可以另嫁他人?”
她知道太子为何如此,不过是放她在身边盯着她罢了。
珞佳凝到底是在小瓜尔佳氏的屋子里多留了一会儿。
把压在心里的令自己最恐惧的事情说完之后,小瓜尔佳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珞佳凝慢慢地引导着她聊了一些旁的话题,她就也缓了过来。
这种事情,两个人之间说说就完了,不必讲给第个人听。
这是一人间心照不宣的。
不过珞佳凝有些疑虑:“你让我过来这件事,是太子妃帮忙转达的。她会不会知道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应当不会。”小瓜尔佳氏道:“我知道她和太子的关系,定然比我和她的关系要亲近。我不会告诉她。而太子那边……”
太子那边也不会有脸和太子妃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