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雍王妃的名声也愈发传了出来, 权贵之家的正室夫人们交口称赞,都说雍王妃这般做派才是正道, 算是给身为嫡妻的她们立了一个好榜样。
等到生活归于正常的时候, 基本上已经到了秋日里。
德妃看康熙帝好似精神不太好,又听闻春日里女儿和儿媳原本要办宴席,这一次就由她主动挑头,和孩子们提起来在宫中办一个宴席的事情。
五公主要和夫君一起为爷爷佟国维守孝是不能参宴的——其实五公主身份尊贵,本不用跟着夫君一起守孝一年那么久, 可她和舜安颜感情甚好,非要跟着舜安颜一起守足了时间。对此,旁人也无可奈何。
好在这样一来对名声有利,宫中和京中上下俱都传出五公主孝顺的美名来。
德妃就叫了七公主和四福晋一起来商议这关于举办宴席的事情。
七公主自然十分乐意。而四福晋正好也没甚其他的大事要做,亦是答应下来。
姑嫂俩开始入宫陪着德妃一起拟定宾客单子。
说到富察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马齐家的女眷们写了上来——定妃便是马齐之女,如今她和她的孩子们与永和宫关系极好,她家的人自然在受邀之列。
说到马齐,那么富察其他几家的女眷就也要考虑在内了。
马齐有两个弟弟马武和李荣保,且这两个弟弟和他关系都还挺好。
三人当初是一起力荐八阿哥为储君的,也是一起被康熙帝责罚由八阿哥拘禁起来的。共苦之后便是同甘。兄弟仨在那之后有过小小的矛盾期,而后关系却是愈发好了起来。
只是富察三兄弟家的女眷如果都写上去的话,好似人多了点。毕竟宫里头办一个宴席的话,能够受邀在列的人统共就那么些。这一家如果人太多的话,其他家势必要少一些了。
七公主有些发愁:“要不然我们问一问定妃娘娘的意见?”定妃娘娘的儿媳十二福晋就是马齐的女儿。富察家哪些人来哪些人不来,还是定妃做主比较好。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外头响起了一阵笑声:“我看看是谁在说定妃的事儿?”而后又是另外一个人的笑:“大老远就听七公主在说我了。七公主倒是讲讲看,说的我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正是密妃和定妃。
德妃也不和她们俩绕圈子,说道:“这次我办宴席,邀请富察家的人。多了的话怕是坐不开,少了的话不知道让谁来合适。你来帮我瞧瞧。”
说罢,德妃忽然想起来又问:“你们怎的来了?这倒是巧得很。”
“巧什么呀。”定妃就道:“我便是正好知道了姐姐需要我帮忙,这就正好来了一遭!”
德妃愣了愣。
密妃笑着解围:“姐姐别听她浑说。她是到我宫里,看我宫里做的点心好吃,说什么都要给姐姐来送一份。这不,我就和她一道过来了,正好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名单的事情。”
珞佳凝见状便道:“有什么点心那么好?我可得尝一尝。”
“行行行你先吃。”定妃做出来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是劳碌命,得先看单子。雍王妃是富贵命,先吃才行。”
珞佳凝哧哧地笑:“定妃娘娘可算是说准一回了。”
定妃故意叉腰做出不高兴的模样,大家伙儿就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致扫了扫和自家相关的那些人数,定妃觉得麻烦,索性亲自提笔三下五除二拟了个富察家的来人名单。
“姐姐就照着这个就行。”定妃道:“旁人有的是不喜欢参宴的,有的是家中添丁忙不开的。左右就这些人最合适了。”
说罢,定妃想了想,又加了个小姑娘上去:“差点把这小丫头给忘了。这是我儿媳三叔家的小堂妹,好玩得紧。她可喜欢这些热闹的事情了,让她也来吧。”
珞佳凝心中一动,朝着名单搭眼看了看。
不等她想到了什么,那边定妃又道:“说起来,她这小堂妹和雍王妃家的二阿哥倒是相熟得很。”说着她拿帕子掩着口笑。
密妃察觉出来有异,故意板着脸说:“你可得把话讲清楚,这个‘相熟’怎么算来?”
定妃笑道:“听说有几次她这小堂妹去她家玩,正好碰到她阿玛在教元寿学习蒙文。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小姑娘每次都能和元寿吵得不亦乐乎,谁也不服谁。她阿玛说起来的时候都笑得不行。我还没瞧见过那个情形呢,期盼得很。就想着那天让他们俩都来,亲自看看着两个小冤家凑在一起成了什么样子。”
一屋子人就都望向了雍王妃:“四福晋得让元寿那天过来,旁人不来可以,元寿必须来!”
珞佳凝哭笑不得,连连应声:“好好好,我必然让他参宴,你们就等着看戏吧。”
几个人便都开心得很。
办宴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菊花开得正好,御花园内一片芳香。女眷们凑在一起谈论着如今时兴的衣裳样式,大家都很高兴。
珞佳凝带着孩子们来到宴席上的时候,诸位女眷谈兴正浓。
今日跟着四福晋过来的是晨姐儿和弘历。弘晖当值办差去了,而显哥儿还小留在了家里。剩下的这俩半大孩子跟过来也比较合适。
众人看到雍亲王府的小格格和小阿哥,都很欣喜。不管熟悉或者不熟悉都过来打个招呼:
“晨姐儿长那么大了!”
“元寿比起之前见的时候还高了点。”
“俩孩子都那么漂亮,王妃好福气。”
众人交口称赞的同时,晨姐儿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一一谢过了她们。而弘历则是勉强笑着,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只跟在姐姐身边并不吭声。
雍亲王现在是御前炽手可热的大红人,连带着雍亲王的其他人也跟着受到各种追捧。
珞佳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毕竟她身为最受皇上疼爱的儿媳,每每参加聚会都要被人这样上赶着吹捧一番,早已习惯。
但是晨姐儿和弘历还有点不太适应。
好在晨姐儿在张先生的磨炼之下,已经能够十分淡然地应对各种场合的各种问题了。更何况身为皇上的乖孙女儿,她深知在各种场合下都要沉着应对,不然丢的就是整个皇家的脸面。
因此晨姐儿一改平日里板着小脸的模样,努力挤出笑容来和其他女眷略作寒暄。
而弘历一向随心所欲。他看着周围假惺惺的笑容,勉为其难地和那些人应对了一会儿便不耐烦起来。
他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我们去玩投壶吧?”玩游戏总比对这些戴了一副假面具的人强。
晨姐儿觉得重任在身不能随意乱跑,就道:“你不如自己去玩。我在这里再陪额娘一段时间。”
她以前还小不懂得,现在已经能够体谅到母亲在各个环境里都能游刃有余的痛苦了。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宴席她就退缩的话,往后永远都不能像母亲那样做得好。
弘历怎么怂恿自己姐姐,结果姐姐都不搭理他,依然十分坚决地要陪着诸位女眷说话。
弘历觉得无趣极了,想着自己去投壶玩算了。虽然没意思,总好过于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中间受苦受累。
谁知他打定了主意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哎,元寿,你去哪儿啊?有没有好玩的?我也跟着去看看!”
说话的是名七八岁的女童。她和弘历差不多大的年纪,玉雪可爱,眉心还被家里人点了一个红点,看上去十分可爱。
可弘历看到了她之后却脸色骤变,脚步一转低着头就打算快步离开。
那女孩儿一把揪住了他:“你干嘛去?怎么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那么快。”
弘历不服气了,梗着脖子说:“你才是老鼠!你是老鼠!”
这时候女孩儿视线一转落到了他的腰畔,不由哈哈大笑:“哎呀元寿,你的玉佩上怎么是打着的粉红色的络子?这不是女孩子们喜欢用的颜色吗?你怎的也戴着了。你喜欢做女孩子吗?”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弘历又羞又恼。
那络子是他嫂嫂的妹妹也就是鄂玉柔给他打的。他觉得可好看了,怎能容忍旁人这样说它?
“你才想做女孩子呢!”弘历怼了对方一句,气呼呼说:“我去玩我的了,懒得搭理你!”说着转身就打算离开。
这个女孩儿便是马齐弟弟李荣保的女儿。因为女孩儿常去找马齐,一来二去的弘历就和她认识了。
只是俩人认识的过程比较坎坷,基本上都在斗嘴,谁也不让着谁。至今都没有个胜败结果出来。
这个时候,跟在女孩儿身边过来的那位夫人有些急了,忙喊了他一声“元寿”,又道:“今日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孩子性子顽劣,时常说错话。还望您不要和她计较才是。”
富察家的小格格有些恼了:“额娘,你怎的能增了他人志气?不要搭理他就行了。”
李荣保的夫人乃是富察家的三夫人,见状后十分尴尬,歉然地对弘历说:“小阿哥对不住啊。我家格格自小顽劣,倒是扰了您的清静了。”
富察小格格不乐意道:“额娘你跟他客气什么。他啊,叽叽喳喳没完,还因为话多被伯父打过手掌心呢。你没见他挨大伯父手板子的样子,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的大伯父便是马齐。
弘历虽然十分聪明,却总是对学业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被马齐给抓住了没好好听课,马齐立刻拿了戒尺打他手板子。
可是这些事儿,弘历并没有告诉额娘和阿玛。
他觉得那样太丢人了。
眼下他被富察小格格把这些事儿都抖了出来,顿时脸皮有些挂不住,生气道:“你乱说什么呢!”又偷偷去看自家母亲和姐姐的样子,生怕这些话被她们俩给听到,不然她们俩肯定要嘲笑他的。
好在四福晋正在和旁人家的一位夫人说话,而晨姐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并不在旁边。
弘历便松了口气。
富察三夫人看到弘历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紧张起来,呵斥自己女儿:“你懂什么!浑说就什么呢?雍亲王府的小阿哥,哪里是你能嘲笑得了的?”
说罢,富察三夫人对着弘历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女儿被我惯的不成样子,还望小阿哥海涵。”
弘历十分自得地挑衅地看了富察小格格一眼,双手负在身后,洋洋得意说:“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没甚说不得的。”
他想,身为皇孙,他得展现出自己容忍而又大度的一面,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不然的话,倘若只他和富察那小丫头一起的话,他一定得损得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富察小格格显然也发觉到了他的心思,顿时气恼起来,拉着富察三夫人的衣袖说:“额娘!你跟他道歉什么?明明就是他的错,不是我的。”
富察三夫人十分尴尬,拉着女儿就想去旁的地方。
谁知也是巧了,正好这个时候晨姐儿和旁人说完了话走回来,正好遇到了她们,便问:“你们这是要走吗?刚才额娘还和我们说起来你们,还思量着等会儿说说话呢。”
晨姐儿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和旁人交流起来的时候也十分自如。
富察三夫人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家女儿和雍亲王府的小阿哥,惭愧地说:“她说话做事没个章法,冲撞了王府小阿哥,实在对不住。”
晨姐儿刚才和人寒暄已经累了,此时也有些不怎么想与人说话,见状只略点了点头:“无妨。”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顿了顿道:“今日来者皆是客。元寿,你待客人和善一些。”
弘历半侧着身子不搭理姐姐。
晨姐儿看到弟弟这样子,忙叫了他过来,眉目严厉地说:“元寿,今儿早晨出发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都忘了?”
弘历哼哼哧哧半晌不答话。
富察小格格虽然敢欺负弘历,却有些怕晨姐儿。毕竟晨姐儿气质和神韵与雍王爷有些相似,看上去不怎么好欺负。
富察小格格歪着头看了会儿晨姐儿,忽地说道:“其实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不该笑他的络子。”说罢又问弘历:“你这络子是谁做的来着?刚才看你维护得紧。”
弘历没料到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居然还有帮着他的那一天。
弘历扬着下巴,十分自得地说:“这是柔姐姐给我做的!”说罢,他又把“柔姐姐”是谁给解释了一番。
富察小格格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晨姐儿福了福身:“刚才是我弄错了,没问仔细就笑他。如今弄清楚,知道东西对他要紧,便说明那是我没搞清楚就乱说话的缘故。真是对不住。”
而后她又朝弘历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