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母亲眸中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额娘,可不带这样的。儿子从男人角度为你解惑,是帮你忙。你却拆儿子台,这是为人额娘的做法么?”
珞佳凝哈哈笑着,自顾自撩开车窗帘子看外头风景了,让自家儿子自己在那边纠结去。
终于到了热河行宫后,各家人都自行打理一切。
五阿哥下马径直到了五福晋的车子前面,温声问:“有甚需要帮忙的吗?”
五福晋拉着他的手去往装了行李的那个车子旁:“我正打算让人收拾东西,你若是不忙的话,帮我一起布置布置。”
二人走到了车子前后,五阿哥却是脚步微顿,眉头紧拧着停了下来。
因为他在车旁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厌恶的人,年氏。
年氏和丫鬟婆子一起走了一路,腰酸背痛腿抽筋,脚底板一阵阵抽疼,整个人累到快吐了。
——她到底是官家小姐,娇贵着长大的,不如丫鬟婆子那样身强力壮,即便是前段时间做了不少粗活,让身体壮实了许多,也不如平常的丫鬟婆子来得强健。
年氏忍不住扶着车子站了一会儿,缓缓气。
谁知也是巧了,她随便扶了个车子,居然就是五福晋放置行装的地方。
五阿哥看到年氏后,顿时冷了脸。
当初去塞外,那丢人的一幕恰恰被他看到,自家二哥和自家侧福晋滚在一起的样子,那种屈辱至极的感觉难以言表。
五福晋见状,忙拉了五阿哥一把:“我们自去旁边收拾东西,莫要去管闲杂人等了。为了这种人生气懊恼,不值得。”
说罢,五福晋好歹是拉着五阿哥走了,免得五阿哥再对年氏说出什么话来,免得这个时候大家刚到再惹起风波。
为了年氏这种人大动干戈,不值得。权当那种人不存在就行了。
年氏看到这一幕后,虽然气得牙痒痒的,却也没有动气。
现在的年氏旁的都不在意,甚至于五阿哥和五福晋对她露出厌恶的模样,她也毫不在乎。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八阿哥给害了去。
其实从离开京城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思量着怎么帮助二皇子达成这个心愿。问题是她现在压根都不知道八阿哥最近在忙着什么,也不知道八阿哥最近准备做什么,思来想去,也只能从八侧福晋那儿着手,打听打听八阿哥近来的打算了。
可惜的是,身为通房,她连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身份都没有,压根无法靠近八侧福晋的车马那边,自然也无法和八侧福晋搭上话。
年氏急得火烧火燎,数天下来,嘴角都起了泡溃烂起来,也丝毫没想到办法。
好在热河距离京城不是太远。
即便康熙帝身子有些不适,车马都行得十分慢,经过了数天的奔波后,大家伙儿也到了热河境地。
终于可以在行宫安顿下来,年氏这才得了空,想办法去找八侧福晋。
如今刚歇一歇便碰到了五阿哥和五福晋的冷眼,她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俩人了。
反正这俩人平时也没有多么苛待她,偶尔她受点这种嫌弃也无所谓,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八侧福晋为上。
年氏不管五阿哥府上家丁们的冷眼,反正这些人只是脸色不好看而已,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坚持着扶住车子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歇息差不多了,腿脚能动得利索起来,便开始询问八侧福晋的去处。
因为路途颠簸,八侧福晋有些受不住,到了行宫也顾不上换衣裳顾不上收拾,直接向康熙帝告了罪,去了住处和衣躺下休息。
年氏特意打听过,知道八阿哥去向皇上回禀事情了,而八阿哥府上的人都在马车那边准备搬动行李,如今屋里只有八侧福晋一个人在。
她便急急忙忙去到了屋里去寻八侧福晋。
八侧福晋刚躺下不久,正感叹全身颠簸散了的骨头好不容易歇息一下,就听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她大声询问:“那么快就把行李拿来了吗?”说着打算起身去看。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累,也不至于那么娇贵,真就非得歇着才能好一些了。
她只不过是不想看到雍亲王妃而已,偏偏雍亲王妃是皇上身边最宠爱的儿媳,又有五阿哥夫妻俩、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他们护着。
她知道斗不过对方,也明白这会儿雍亲王妃应当是在支使着丫鬟太监收拾东西。
秉承着惹不起索性躲得起的道理,她借故和对方避开罢了,来屋里偷得半日闲,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八侧福晋闻讯了一声后没人回答,便自个儿穿上了鞋子走到外间来看。可是见到了站在门口叉腰冷哼的那个人后,她就脚步一顿,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八侧福晋十分警惕地看着年氏:“你忽然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又要我帮你做什么背地里的勾当吧?”
她生怕两人在屋里谈话的时候,外头有人听壁角,忙眼睛四顾看着,又压低声音:“我可警告你。现在我和八爷的关系好不容易和缓下来,我可没什么功夫与你叙旧。你快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幸好八阿哥带来的伺候的人不多,那些人都忙着一起去卸行李箱子了,等会儿才能一个个往这边搬,倒是没有人过来。
八侧福晋暗松了口气。
走之前她还嫌八阿哥带的人少,现在她倒是庆幸人手不足起来。
年氏望着八侧福晋小心翼翼又警惕的眼神,唇边冷哼声更重:“哟,怎么的?我们好姐妹刚见面,你就赶我走啊?”
她知道这次如果能帮到二皇子的话,二皇子必定会对她赞赏有加,继而她恢复身份有望。
现在的她,已经被所有人舍弃,连家族都已经不要她了。她仿佛是垂死挣扎的蚂蚱似的,但凡有个救命稻草,她就不能放过。
对年氏来说,浑浑噩噩做奴才的日子已经受够了,重新做回主子方才是她往后余生的最佳道路。
年氏拉住八侧福晋的手,眸光森然地瞪着她:“我说过,你若不帮我,那么你和八阿哥的那些私密事情就能昭告于天下。你是想不帮我而后声名尽毁呢,还是想帮了我而后我们一起把事情掩下来呢,就看你的选择如何了。”
八侧福晋叫苦不迭。
早知道那时候去五阿哥府上做客会出现后面那么多糟心事情,她还不如不去!
当天如果没有喝那么多酒就好了!
八侧福晋努力稳住心神,用力去扯开年氏拽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开,只能尽量冷静地说道:“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讲。”
年氏冷笑连连:“我若放开了你,你岂不要就跑了?告诉你,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做苦力活儿,力气和脚力都比你强上许多。想糊弄我,没那么容易!”
八侧福晋试了试,还真的拉扯不过她,不由得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你赶紧说你想知道什么吧。”
“我要知道八阿哥之后的所有安排!”年氏为了恢复名声地位,已经几近疯狂,但是为了事情能成,她多少也压低了声音,生怕旁人听见:“你告诉我他最近的打算,我就放过你!”
八侧福晋欲哭无泪:“你该不会是想勾引我家八爷吧?”
她早就约莫听到一些风声,二皇子被废了太子之位和年氏被夺了侧福晋身份,发生得那么巧合,就是因为两人有染。
其实八侧福晋也只是约莫听说了点消息而已,并不是特别确定。如果是平常时候,她肯定闭紧了嘴巴不说这事儿。
偏偏现在年氏这样禁锢着她,她情绪一激动便这样脱口而出了。
年氏脸色顿变:“你怎么这样说!你居然敢这样嘲笑我!”说着她情绪有点失控,忍不住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想要卡住八侧福晋的脖子。
八侧福晋这下子是真的害怕了,赶紧说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别动手。我、我也不知道八爷的打算。我只知道他这两日在路途中,找了亲信去办事,提前让人去准备了两只海东青,旁的都不知道!”
年氏没料到这个时候会听到动物的名字,怔了怔:“海东青?”而后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个,手上力道略松了些,倒是没去卡八侧福晋的脖子了。
八侧福晋硬生生冒出了类似于“死里逃生”的后怕感。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有点疯了,倘若刚刚不是她忽然说出来个让这女人感兴趣的话题,说不定她的命都已经没了。
她身份尊贵,是皇子侧福晋,可不能折在了这个疯婆子的手里。
虽说八阿哥闻讯海东青之事后,叮嘱过她不要和旁人说起来这个事儿,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况,不过是两只鸟而已,能闹出来什么大乱子。
八侧福晋动了动手臂,发现年氏依然揪得紧紧的挣脱不开,她便试探着说起来刚才的话题:“海东青是八爷准备去给良妃祭奠的时候,让送去给皇阿玛的。这事儿旁人都不知道,只我刚好在无意间听到了。你看,我告诉你的讯息那么重要,你放开我好不好?”
年氏听后,倒是心里开心的几分:“这事儿只你知道?那倒是有些妙了。”
她细细想着这个事情,把“八阿哥会去给良妃祭奠”的这件事再记牢,边思索着边叮嘱八侧福晋:“既然这个事情知道的人少,你便不要告诉旁人,只和我说了就行。”而后又威胁道:“倘若你敢再和旁人说,我必然要你好看!”
八侧福晋赶忙连声说“是”。
年氏仔细思量了下,正打算再细问多些东西。谁知突然生了变故。
趁着年氏陷入沉思的这一个短暂时间,八侧福晋猛地把自己手臂从年氏手中抽了出来,而后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跑出了屋子。
年氏眸光狠戾地望着她的背影,朝地上恶狠狠啐了一口,而后边往外赶着去追她,边继续去想那海东青的事情。
这个时候,院子外头响起了嘈杂人声。
很显然,八阿哥带着府邸里的家丁们在把箱子抬到这边院子里了,这儿要开始准备起来。
年氏见状不好,她看这个院子不只一个院门,院角还有个小门,忙脚步一转从那个小门跑了出去。
八侧福晋跑出院子后,正好碰到了抬着箱子过来的家丁们。
八阿哥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忙问:“怎么了这是?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顺眼往她身后看,瞧一瞧是什么在“追着她”。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八侧福晋心里踏实了些,也不敢和八阿哥说起来自己与年氏的那些纠葛恩怨,只管说道:“我刚才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心慌,生怕这边有什么变故,忙过来迎接八爷。”说着她就伸手,想要揽住八阿哥的手臂。
八阿哥颔首笑道:“你便是这样,胆小怕事。走吧,我们进屋里再说。”又借机离开了八侧福晋的身边,让她的没有揽成他的手臂。
八侧福晋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空落落的手,顾不上哀伤难过,忙拎着裙摆当先跑进了屋里。
她比八阿哥更早一步进了屋,生怕年氏还在这里,探头探脑在里头瞧了许久,确定屋子里没有外人后,终是放下心来。
八阿哥却觉得这个人行动怪异得很,不由拧眉:“你这是怎么了?何至于这样慌里慌张的。”
“八爷许是不知道。”八侧福晋勉强笑着,说道:“我刚才睡梦中总觉得紧张害怕,像是做了个噩梦,虽然不记得梦的内容,醒来后却十分心慌……”
刚才她这番话已经讲过一次了,八阿哥不耐烦去听,摆摆手示意知道了:“梦都是反的,你无需在意这个。对了,我有件事需要叮嘱你。”
八阿哥刚才记起来,之前吩咐海东青事情的时候,他忘记了避开八侧福晋。
若说有什么外人在场的话,也只有她了。
如果她不把这件事向外人提起,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他和他安排的那些人知晓,定然能够万无一失不会出岔子。
八阿哥为了确保,忍不住询问她:“之前我和人说起那鸟的事情,你没和旁人讲吧?”
八侧福晋不想失去八阿哥的宠爱,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她和年氏私下里有见面,忙说:“自然没和旁人讲。八爷叮嘱过我的,我可没忘。”
八阿哥满意地轻轻颔首。
虽说八侧福晋做事不利,但方方面面来说,总也比八福晋要强许多。最起码谨慎一些,也不至于随便对外人说道。
这次带她来是个不错的决定。
八阿哥满意至极,微笑着握住了八侧福晋的手——他还记得,之前她主动来挽住他手臂的时候,他故意避开拒绝了。
现在他主动一些也没什么,反正这一次他安排了不少的事情,等到回去京城,他的府邸又是另外一个景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八阿哥冷静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