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清越流歌
清越流歌  发于:2023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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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准备以后都这么干,就算只离开半个时辰也要锁门。
  沈家旺直接从外边开锁进屋,沈丽姝和小伙伴鱼贯而入, 匆匆把东西往外间一堆,就直奔唯一有光亮的那间房而去。
  在灯光的映照下,大家不约而同解下沉甸甸的背包往桌上一倒, 无数铜币如小山一般堆积在桌上, 中间夹杂着的几颗银锭和金锞子简直熠熠生辉, 耀眼夺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现场除沈丽姝和沈大路以外, 全部都震惊了,直勾勾盯着桌上宛如“金山银山”的铜币半晌,沈家旺率先找回自己的理智,声音里充满了语无伦次,“这、这是金子,纯金的?”
  “是的。”沈丽姝肯定的点点头,她暂时没有为大家答疑解惑的意思,先转头看向沈徐氏,笑容甜美,“娘,可以帮我们烧点热水吗,今天跑了很多路,泡泡脚能睡得安稳些。”
  沈徐氏本来也习惯了孩子们忙完回来泡脚数钱的习惯,以前卖糖炒栗子时,她都会估摸着时间给他们烧一大锅热水,除了泡脚洗脸,他们姝娘还非要先擦洗身子,才肯换上专门睡觉的寝衣睡觉,当真比她这个出了名爱干净的都更讲究一百倍。
  她不止一次抱怨闺女的瞎折腾,但还是会摸摸准备好孩子们要的一切。
  今天是孩子们重出江湖的第一天,不惜为此投入几十贯之巨,那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卖板栗的钱几乎都投进去了,沈徐氏只要一想到失败的可能,就心疼得只想两眼一翻。
  奈何他们家闺女不但赚钱的本事与日俱增,我行我素的脾气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声不响在老家花了十数贯,才回来知会他们。
  沈徐氏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以她的出身见识,从来没人给她科普过及时止损的道理,只能一边心脏直抽抽,一边听着闺女说钱已经花出去,追不回来了,这事若不进行下去,那十多贯可就真打水漂了。
  按计划进行下去却早晚都能回本,并且多少都能再赚点。
  沈丽姝那番话,简直精准打击她娘的死穴。
  沈徐氏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她要是画大饼说这个项目能赚多少几十上百贯,她娘大概率不为所动,但是累死累活赚的十多贯钱打水漂,哪怕不是自己的,是亲闺女和侄子们出的钱,也相当于要了沈徐氏的命。
  她只能压下吐血的冲动,百分百配合闺女的行动,争取早日把本钱赚回来。
  然后沈徐氏就发现自己不小心上了贼船,前期的十多贯只不过是开始,她闺女光买香料也花了不止十贯,还要买布做什么背包和她外出穿的男装,孩子们屋里的柜子请人装锁也花了好几百文,哦对了,听说镇上铁匠铺的烤架做好以后,也要再付十好几两……
  沈徐氏可算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了,与此同时,沉没成本也大到让她根本不敢喊停。
  自己生的闺女,只能跪着宠下去。
  不知不觉间,沈徐氏就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和孩子他爹一起无脑支持起了闺女和侄子们的事业。
  沈丽姝今晚看似只是和小伙伴们出门搬砖,其实他们身上背着全村的希望。
  沈徐氏没像丈夫一样早早出门去现场看情况,但内心的紧张不安绝不比谁少。
  她是万分看重今晚结果的,当然也做好了给孩子烧热水,让忙碌了一晚上的他们回来后可以立刻擦洗泡脚解乏。
  只是连沈丽姝都认为,他们只要能在十二点左右,将库存清空收摊回家,那这生意就算很好了,非常符合她的预期。
  沈徐氏嘴上不说,在这方面对闺女的判断却是深信不疑的,便决定在子时左右开始生火烧水。
  不曾想他们这早就收工回家。
  沈徐氏自然措手不及,听到闺女的请求才后知后觉的点头:“好,我这就去烧水。”
  说着便转身去灶台点火烧柴了,行动格外干脆利落,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沈徐氏此时神情恍惚、脚步飘忽,不过又一个依着本能行事的工具人罢了。
  沈丽姝同样没在意她娘的反应,又叫上小伙伴回房,取他们那口专门用来放营业额的大箱子过来,同时串铜钱专用红绳和剪刀也准备好了,招呼大家来桌子旁坐下,“趁着时辰还早,先把铜钱串一串,这么多,怕是也要清点小半个时辰的,咱们抓紧些。”
  大人小孩都被沈丽姝指挥得团团转,直到大家围着铜币小山而坐开始愉快的清点数钱工作,才有人想起险些被她打岔的话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姝娘,那金子怎么回事?”
  沈家旺也在旁边帮忙串钱,一听忍不住插嘴,“连你们都不知道吗,那这金子哪来的?”
  沈丽姝只想边工作边聊天,也不是故意吊胃口,她手指翻飞给铜币绑绳子的同时,立刻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解释起来,“这金子是大路哥为对面张家酒楼的贵客送烧烤时,对方打赏的,当时鱼龙混杂,大路哥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在隐蔽角落把金锞子交给我的,我也不敢跟你们多说。”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让大路哥跟我们讲讲吧?”
  沈大路低调惯了,乍然被这么多几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嘴角咧开不自然的笑容,好在沈丽姝刚才的话也算是给他起好了头,他只需顺着往下说:“我把东西送上去,本来不能进雅间,但姝娘说了咱们的托盘最好拿回来,不然不够用,我就跟守在门外的一个人说了,那人进去不一会儿,来咱们摊上买烤串的人出来,说他们主子要见见我,让我安安分分跟在他后头……”
  “进去雅间后,我没敢抬头乱瞧,只从鞋子看出里头站着一些人,坐着吃饭的就三四个,然后是个小少爷开口问我们都多大年纪,为什么一群孩子跑出来养家糊口,我学着姝娘回答其他顾客的那些话,小少爷夸咱们有志气又有能力,说了句赏,就有人过来给了我一个荷包,还教我弯腰谢礼,之后他们就把我送出雅间了。”
  “我下楼的时候打卡荷包一瞧,才发现里面竟然是金子,吓得不轻,也不敢放回荷包里,就这么一直拽在掌心,直到交给姝娘才松一口气。”说到这里,沈大路才想起被他随手塞在怀里的荷包,取出来递给沈丽姝,“我瞧着这荷包也是好东西,做得十分精巧,给姝娘用正好。”
  昏黄灯光下,小巧荷包上的刺绣显得精美万分,饶是沈丽姝一心一意数钱,也不禁想停下来先欣赏一下这只堪称艺术品的荷包,然而她刚要伸手去接,却有人快一步捷足先登。
  赶在沈丽姝前头把荷包拿过去的,是已经往锅里倒好了水也生好了火,迫不及待回屋看孩子们数钱的沈徐氏。
  在场也只有她最清楚这荷包的价值。
  沈徐氏把荷包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满脸欢喜,“当真是好东西,荷包料子是上好的锦缎,绣线也无一不是精品,但最为稀罕的是这花样绣法,我从未在绣坊中见过,想是大户人家的不传技法,这荷包倘若拿去绣坊,至少也能卖一两贯钱。”
  沈丽姝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提议,“不如娘帮我们拿去绣坊卖掉,加入今晚的总收成?”
  这话一说完,小伙伴们还没来得及响应,沈丽姝的脑袋已经被她娘拍了一巴掌,虽然不是很重,“你是不是败家?一两贯就要把它卖掉,往后还想买回来,四五贯你都买不到,绣坊根本不会把这么稀罕的好东西挂在铺子里卖。”
  沈丽姝浮夸的缩了缩脖子,“娘说得有道理,那你们决定这荷包怎么处理吧。”
  今晚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目测第一天就完成了他们一周的KPI,沈丽姝现在颇有些财大气粗,并不急着把这荷包换钱。
  小伙伴们也有眼睛,知道今天赚得盆满钵满,当然也跟沈丽姝一样豪情万丈,大家都很大气的提议,“还是照大路哥说的,这荷包给姝娘用吧,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又用不着,就姝娘一个姑娘,不给她给谁?”
  “对啊对啊,表姊生得好,这荷包也只有表姊戴得出味道。”
  沈徐氏美滋滋,不等闺女回答便率先应承下来,“你们果然长大了,知道让着姊妹,这般有男子气慨,那我就替姝娘收下这份心意了,过两日得空去买些上好的绣线回来,给荷包打上绳结和络子,姝娘就可以佩戴出门了。”
  说到这里,沈徐氏已经忍不住畅想,自家天生丽质、明眸善睐的姝娘,腰间配上这样一支精美绝伦的荷包,行动间将是如何的袅袅婷婷、玉质纤纤……
  不经意低头一瞧,她如花似玉的闺女穿上了灰扑扑的浅褐色男装,头上也扎着跟男孩们别无二致的总角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虽然小脸还是那么明媚秀气,或者说如此不起眼的穿着打扮,更凸现出她家姝娘的明眸皓齿、灼灼其华。但沈徐氏的审美比较肤浅,就喜欢姝娘精心打扮后美丽动人的样子。
  眼前这个假小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闺女!
  这大概就是梦想和现实的差距。
  沈徐氏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睁开后还是没忍住瞪了闺女的后脑勺一眼,忿忿道:“这绳结打好以后,你可不能随便戴出门,得穿上衣裙、好好梳过发髻才能戴。”
  沈丽姝心想不得了,她娘也开始膨胀了,这是奔着培养大家闺秀去的吧。
  但她本来也没想天天戴着它出门,这么贵的艺术品,要是不小心丢了或者弄坏,她不得心疼死?
  沈丽姝很无所谓的点头应下,手上依然利落的穿绳引线。
  毫无疑问,她已经是熟练的数钱工了。
  小伙伴们的注意力也跟她一样,早就放回了现金上,即便只跟今晚额外收获的银锭金锞子比,这荷包也不算什么。
  大家显然更在意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客,纷纷讨论着究竟是多么富贵的人家,才会出门随手打赏金子,搞不好非富即贵云云。
  沈丽姝闻言心里一动,想说什么,就听见她爹提醒道,“在京城里,这样的权贵人家数不胜数,我估摸着你们以后会遇着更多,大路今儿的表现就很好,贵人说什么咱就做什么,其余的不听不看不问。咱们小本生意做得也不错,又不求傍上贵人一飞冲天那些虚的,只要不出错就好了。”
  沈大路突然被最有出息的叔叔点名夸奖,黝黑的脸上冒出了红晕,欢喜雀跃中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我没叔父说得这么厉害,其实是姝娘说多做多错,少多少错,让我去了酒楼只管听里头的安排。”
  沈家旺闻言不由朝姝娘欣慰一笑,心想侄子表现如此出色,还是少不了他闺女的背后指点。
  最厉害的果然只有他们姝娘。
  不过侄子们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因为他们知道一切听从姝娘的安排,如此跟着姝娘历练一段时日,至少能像虎子他们一样能干。
  沈丽姝不知道她爹的小心思,但父女俩的心理活动算是殊途同归,正式合作的第一天,她也觉得堂哥们很有可取之处,只要保持下去,往后的合作会很愉快的。
  与此同时,她刚才想说的内容被老爹先说了,这时便提议道:“我觉得大路哥送烧烤上门得到的打赏,他功劳最大,应该将数目记下来,月底发奖金的时候,他能相应的多得一些。”
  沈丽姝这是想把小费计入奖金提成了。
  毕竟就像老爹说的,这汴京城不差钱的主儿随处可见,往后这样的外快少不了,让小伙伴们辛苦跑一趟,得来的打赏全部上交,自己一分没捞到,也太人道了,既然她之前说过大家月底都有奖金,那再算一份提成也是应有之义。
  沈大路一时还没想那么远,只觉得自己跑了趟腿,就要比大家多拿钱,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虚,“不用不用,我也没多做什么,还是跟大家拿一样的钱罢。”
  徐虎还是比较精明的,他沉吟道:“姝娘是想定下规矩吧,以后不管谁得了打赏,多可以多得一份奖金。”
  沈大柳也迫不及待附和,“是呀,大路哥你别急着拒绝,不只你有,我们也可以跑腿的,对吧?”
  沈丽姝见有两个小伙伴反应够快,欣慰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以后谁想跑腿都可以,或者你们想要公平一点,轮流跑也行。”
  “至于额外奖金,或许按照十中之一来发?例如我得到了一贯钱打赏,那我月底可以多得一百文奖金。”
  众人闻言皆是一顿,被沈丽姝例子中的数目惊到了,然后他们想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大路哥得的这颗金子,具体算多少贯钱?”
  沈丽姝:……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也忘了!!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然后纷纷起身去找戥子——这里专门用来称金银的秤,重量甚至可以精确到厘毫。
  沈家以前没有戥子,平时用不着,偶尔要用还可以去那个在银楼当师傅的邻居家中借,那位邻居因为工作习惯,家里什么样的秤都有。但沈丽姝不喜欢打无准备之战,她都做好了烧烤面向有钱人的决心,怎么能缺少称金银的工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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