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摇摇头,笑道:“有人曾经送给我一束落日珊瑚。”
“He must be full in love with you。”(他一定完全爱上你了。)
魏惜有些尴尬:“其实是他以为我喜欢海里的珊瑚,才送个名字很像的。”
“But do you know what it means?”(但你知道它的含义吗?)
魏惜一愣,没说出话来。
老人笑的胡子抖动一下,搓了搓被晒得发红的皮肤。
“Have you seen《The Little Prince》?If someone loves a flower, of whic□□ one single blossom grows in all the millions and millions of stars......”(你看过《小王子》吗?倘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
从班达海回去后,魏惜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个白胡子老人,以及老人后院娇艳高傲的落日珊瑚。
她打开电脑,点进谷歌,搜索落日珊瑚。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了解一束花,她曾经以为它与其他那些没什么不同。
她搜索出很多照片,她看到有一条介绍里写着,落日珊瑚的花语是——
“情有独钟,依依不舍。”
作者有话说:
If someone loves a flower,of whic□□ one single blossom grows in all the millions and millions of stars......出自《小王子》。
还很喜欢《小王子》里另两句话,我觉得很能表达薛凛当时的心情——
Flowers are so inconsistent!But I was too young to know how to love her…
花总是表里不一,而我太年轻了,不知道该怎样爱护她……
For she did not want him to see her crying. She was such a proud flower…
她其实是不愿意让小王子看到自己哭泣。她曾经是多么高傲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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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魏惜把从印尼背回来的一大箱东西整理出来, 拿了四大袋咖啡和七小袋当地特色糖果到办公室,给实验室的同事分了分。
章云尊和其他几位老师她专门准备了礼物,不算贵重, 但很用心实用。
这一分, 箱子里就少了四分之三的东西。
还剩下一些蜡染披肩,蜡染挎包,三瓶白树膏,以及一串加里曼丹沉香手串。
加里曼丹沉香手串是送给姜颂辛的, 她已经约了快递上门取件,明早就邮去阑市。
蜡染披肩和挎包她打算送给辞一和阮禛, 和阮禛没什么好说, 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出差带个礼物太平常了。
但对辞一魏惜比较犹豫。
两人当网友这么多年, 还没互送过礼物, 也没见面的契机,不知道她主动说带了礼物,会不会给辞一造成压力。
魏惜窝在沙发上, 抱着手机想了很久,才斟酌措辞,给辞一发了条消息。
【魏惜:嗨, 最近我去印尼出差,发现那里的蜡染很不错,所以带回来很多,你有没有固定地址, 我送你个披肩吧。】
她故意说自己带回来很多, 就是希望辞一别把这个礼物看的太重, 想着要还回来。
过了二十分钟, 魏惜收到辞一的回复。
【辞一:好啊,谢谢,我最近的地址是京市橡兰区景盛大街661号,电话:XXXXXX。】
京市?
魏惜莫名心里一动。
其实她一直有点奇怪,每次她给辞一发信息,辞一都回复的很及时,不管她们分别在哪个国家。
二十分钟以内,必有回音,这简直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工作态度了。
她和阮禛都做不到这样。
有时候她发过去的消息,阮禛可能要第二天才回复,有时候两人聊着聊着,她突然做别的事中断聊天,可能也忘了回复。
但她们都习以为常,也不会因为拖延影响闺蜜感情。
难不成辞一是强迫症,受不了微信消息上的小红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处理所有事情?
总不能......对辞一来说,她是特别重要的人吧。
那就太让人惶恐了。
魏惜鬼使神差的在地图上输入辞一告诉她的地址,看这个橡兰区景盛大街是什么地方。
她很快查到,这是家叫做柏渊阁的五星酒店,辞一给她留的电话也是酒店前台的电话。
她记得辞一之前说过,国内号码停机了,平时在国外比较多。
魏惜确实存了辞一在瑞士的手机号,但她根本不会去打,一来话费昂贵,二来没有必要,网络联系就足够了。
魏惜松了口气。
看来辞一是去京市办事或出差,所以临时要在酒店住一段时间。
【魏惜:嗯,那我明天给你邮过去。】
【辞一:在印尼玩的开心吗?】
魏惜微微一笑,知道要进入闲聊环节了。
【魏惜:也不是开心,就是挺震撼的,看了当地科学家为拯救海洋环境做的努力,觉得有点悲怆又有点感动。】
【辞一:你真的很喜欢海。】
【魏惜:是啊,所以痛心海洋遭受的所有破坏。】
【辞一:怎么没多玩几天,雅加达,棉兰,巴厘岛都不错。】
【魏惜:来工作的,哪有那么多时间玩啊,后面两天全用来购物了。】
【辞一:嗯,都买什么了?】
【魏惜:给妈妈的沉香手串,给老师同事带的纪念品,给你和其他几个朋友带的蜡染制品,还......还带了几瓶白树膏。】
【辞一:白树膏?】
魏惜咽了咽唾沫,手指不自主的在小腿上掐了掐。
【魏惜:嗯,当地科研人员推荐的,说是能营养修复神经,疏通经脉之类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辞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辞一:你受伤了吗?】
【魏惜:......不是,给别人的。】
她犹豫很久,还是不好意思打下薛凛的名字。
其实她知道以薛凛的家境,肯定有最好的治疗条件,当年也拼尽全力做康复了。
到现在这种程度,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医疗资源的巅峰了。
这种当地自古流传下来的药膏偏方,用处可能不大。
但魏惜还是忍不住问了当地的医生,找了最好的品牌,背了回来。
背是背回来了,但怎么送出去她根本没想好。
靠宋泽臣是必然不行了,宋泽臣跟薛凛穿一条裤子,肯定会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她可不想让薛凛误会。
【辞一:这样啊。】
又过了三天,魏惜将在班达海考察后的资料整理一番,去找章云尊谈话。
她博士师从MIT的库珀教授,接触的是全世界最前沿的科技,她本就不是普通刚入职场的新人。
这次谈话很正式,魏惜将班达海的资料,以及这些年整理的斐济,大堡礁,墨西哥,佛罗里达科学家的科研成果摊在章云尊面前。
魏惜说:“老师,我走访过这么多国家,博士期间也跟着导师参加了不少国际海洋研讨会,这几十年,科技一直在进步,海洋保护一直在呼吁,修复手段也越来越先进,但还是没能抑制珊瑚白化的进程。”
“首先,不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有足够的条件和科技水平进行海洋修复,其次,我们当然知道化学药剂,过度捕捞,沿海开发,污水排放,珊瑚走|私等等人类活动造成了很大破坏,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还是全球变暖问题。”
“就像一个蓄水池,我们所做的努力,是用小水龙头向池子里灌水,但全球变暖对珊瑚礁造成的影响,是在池底凿一个大洞,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着水越漏越多,而全球变暖这个现象,不是我们一个国家,一个科学领域能改变的事情。”
章云尊凝起眉头,从眼镜盒里掏出老花镜,挂在鼻梁上,认真看向魏惜:“你怎么说?”
魏惜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垂向桌面眨了眨:“老师,前两个月我详细研究了何为山研究员的修复技术体系,是很扎实很优秀,效果也非常不错,珊瑚的生长速度比以往提高了二十五倍,可惜我觉得,治标不治本。”
在南湾所,何为山算是她的前辈,在重点实验室里,何为山算是这个领域的负责人。
魏惜公然质疑何为山,需要承受很大压力,如果不是她过硬的科研背景支撑,哪怕是章云尊,也会觉得她不自量力。
章云尊沉思了一会儿,抬了抬手指,示意道:“你继续说。”
魏惜:“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未来所有人类都突然有了较高的保护意识,这是不现实的,因为生存压力经济条件摆在眼前,人们就是只能看到眼前利益。出现了破坏,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始终是被动的,我们的科研重心应该放在根源上。”
章云尊轻吐一口气,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眉心:“你说的根源是珊瑚本身?”
魏惜眸色黑亮,徐徐说道:“前些年,有美洲科学家成功培育出了耐高温的鹿角珊瑚。”
章云尊点点头:“我知道,但世界上不能只有几种鹿角珊瑚,对于其他五百多种珊瑚,我们还是只能用老办法,而且你应该知道马铃薯大饥|荒。”
马铃薯大饥|荒是曾经改变了世界格局的大事。
当初爱尔兰粮食匮乏,人口一直无法突破性增长,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了马铃薯这种作物,不仅生长快产量高还很顶饱,于是爱尔兰人大面积种植马铃薯,人口也大幅上涨。
人口越多,越依赖马铃薯,越依赖就越要加大种植。
于是马铃薯几乎和爱尔兰人绑定在了一起,成为生命之源。
当时的爱尔兰人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种病菌感染马铃薯,致使全国范围内的马铃薯大面积烂掉死去,而他们,完全没有可以取代马铃薯的食物。
于是上百万人死掉了,又有几百万人陆陆续续逃离了爱尔兰。
这次马铃薯大饥|荒给当地人造成了绵延一个世纪的恐惧。
魏惜赞同:“是,如果只培育鹿角珊瑚,一旦遇到了致命病菌,那整片海域就全完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与世界建立合作,多线并行,同时培育不同种类耐高温耐极端环境的珊瑚,而且在这个切入点,我们是有根基的,您想想杂交水稻,也是一个道理。”
章云尊深深看了魏惜一眼:“你要知道,我们不确定这需要多长时间,或许路走对了,三两年就小有所成,但如果遇到麻烦,可能十几年,几十年才能有成果,当你的同龄人已经沿着现在的成熟路线深耕下去,并拿到成绩时,你可能还在开垦,这样你也受得了吗?”
魏惜指导章云尊在担心什么,这其实是好意。
没人可以完全不考虑现实,她明明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走一条好走的路,她的起点这么高,如果为名为利,根本不需要为难自己。
魏惜:“老师,你应该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错,生活上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这件事总要有人做,早一天开始就早一天结束。”
章云尊深吸一口气,沉思了良久,然后他抬起眼,郑重道:“魏惜,两个月,拿详细的方案来见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支持。”
魏惜如释重负,弯眸一笑:“谢谢老师。”
从章云尊办公室离开,魏惜长出一口气。
虽然背上了沉甸甸的责任,但她总算找到了方向。
只要能看清自己的路,她心里就是踏实的,再难的困境,她也有信心突破。
这才是她来南湾所的初衷。
又过两天,到了魏惜的生日。
她生日在工作日,没法回家,也没法休息,于是晚上同事们说一起吃个饭,帮她庆祝生日。
蔡雅楠几个人AA为她订了蛋糕,这也是南湾所的传统,每次有人过生日,其他同事都会订个蛋糕帮忙庆祝,当然,蛋糕也是大家分吃了。
她们晚上在一家音乐餐厅吃饭,这家餐厅白天是普通的西餐厅,卖汉堡,晚上就变成酒吧,年轻人聚集喝酒开心。
魏惜也很久没喝酒放松过了,加上这次都是女同事,她很放心,也就没控制自己的酒量。
她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种酒,她们说说笑笑,吐槽奇葩同事,吐槽食堂的菜难吃,吐槽哪项工作又忙又没有意义。
最后当然要扯到人生大事上。
有两名同事已经订婚了,今年就要完婚,未婚夫都是南湾所的,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彼此共同语言特别多。
还有两个同事的男朋友是上学时候的同学,谈了很多年,因为没选好房子,所以一直拖着。
但大家都不着急,女性成熟独立,事业有成,自己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蔡雅楠喝酒上脸,此时已经红成关公了,她抱着酒杯感叹道:“唉你们都有男人了,就我孤家寡人一个,母胎二十八年,我真的很苦。”
“你上学时候没谈过吗,不能吧。”
蔡雅楠哀怨道:“没有啊,我都气死了,我家是小城市嘛,小时候家长老师管的特别严,我胆子又小,我爸妈跟我说大学都要好好学习不许谈,我就听话嘛,后来考上了常青藤,他们说可以谈可以结婚了,我特么不会谈啊!我跟人家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我们要从星星月亮哲学谈起,人家觉得我有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