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色危机——消失绿缇
消失绿缇  发于:2023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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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凛喉结滚动一下,睫毛微垂,眉头轻蹙,似乎觉得在镜头前说煽情的话太过尴尬。
  他好像经历了很久的挣扎,才一抬眼,克制又真挚道:“......我没有不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记者还要追问,薛凛却怎么都不肯答了。
  于是话题又绕回建筑上。
  魏惜靠在床头,后脑勺抵着墙,眼睛望着天花板。
  腿已经盘的有些麻了,但她懒得换姿势。
  她知道薛凛在回应什么。
  那天她生日,他送来那个压花相框,她说:“我喜欢的是海里的珊瑚,不是陆地上的珊瑚,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魏惜叹了口气。
  那时还小,又是第一次恋爱,身边也没什么好例子,于是她对爱情充满教科书般严苛洁净的幻想,每天像个斗士一样,宣泄自己强烈的情绪。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别人送礼物是好意吗?
  她知道,但她就是要发泄,并且为自己的发泄找到合理的理由,因为你曾经让我难受,所以哪怕是好意,也要被冠以偏激和消极的意义。
  于是他们两败俱伤,没有谁过得好受一点。
  换作现在的她,一定不会这么处理问题了。
  但那就是特定年龄,特定经历下的反应,所以人都说要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
  薛凛希望这个专访能够被她看到,可惜她直到现在才看到。
  这几年里,她固执的没有查过一次和薛凛有关的消息,她甚至都不知道,薛凛去肯尼亚考察。
  薛凛留给她的印象,停留在高中,她对他的概念,也终止于高中。
  她就把那当做结束了,如果不是这次在南湾偶然碰到,她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再去找薛凛了。
  她就是这么固执且骄傲。
  而她不再次遇到他,那这段专访,这些话,那张手机上的照片,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缓了一会儿,又去查薛凛中弹受伤的消息。
  但国内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就连盛棠所也没对此发表过声明,薛凛在采访中当然也没提。
  魏惜不甘心,又去查肯尼亚本地的新闻,终于在眼睛发酸前,找到了唯一一个带现场照片的报道。
  但报道只有一句话——
  “20XX年5月3日,肯尼亚北部发生武|装冲突,伤亡人数众多,一组建筑考察队被波及,考察队中一位男性华人为救向导,手臂不慎被子弹穿过,紧急送入当地医院救治。”
  穿过。
  魏惜心空了一瞬。
  子弹打透,势必会伤到神经,哪怕恢复的再好,也不会像没受伤一样了。
  怪不得他用剪子时间长了手臂会微微发抖。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明明不用努力就可以安然享乐一辈子的,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人?如果打到的不是手臂呢?
  魏惜突然生出种无力的愤怒,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他也安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可看到报道上的照片,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她根本无法接受再也见不到他这种可能,一想到他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差点消失,魏惜就快要失控了。
  她一把扣上电脑,闭上眼睛,低低骂了两句,缓解自己的焦虑。
  过了半晌,她才平复心情,自嘲似的笑笑,把电脑从腿上移开,起身活动发麻的小腿。
  她脱去衣服,抓了抓头发,忍着酸麻,晃晃荡荡走去浴室洗澡。
  温水冲下来,没过皮肤,淋湿头发,她眯着眼睛,将慕斯泡泡涂满全身。
  这段专访是两三年前做的,那时候他说她是很重要的人,还解释了那年没说出口的话。
  所以至少两三年前,他都还想着她,喜欢她吗?
  魏惜仰头,冲掉身上和头发上的泡泡,关掉水,在充满温热水蒸气的浴室里喘气。
  她莹白细腻的手背搭在淋浴开关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看来这段旧情在他心里,也没那么稀松平常,没有意义。
  第二天,魏惜精神抖擞的来到南湾所,去老板办公室报道。
  “老师,我已经彻底熟悉咱们实验室了,可以开始工作了。”
  章云尊院士放下鼠标,靠在办公椅上,朝魏惜笑了笑。
  虽然他的主要工作都在重点实验室里,但他行事作风,处事风格仍旧保持着大学导师的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领导或者老板,只接受老章或者章老师这样的称呼。
  他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纹路很清晰,但眼睛却足够亮,带着年轻人都比不上的精气神。
  章云尊和善问道:“小魏,南湾所需要后继人才,我对你有很大期许,你的博士导师特意给我写信夸奖你,希望你能在海洋科学领域有更大的成就,现在我想听听,你有没有感兴趣的方向?”
  其实魏惜没有特别偏爱的方向,只要跟海洋有关的工作,她都挺愿意,她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清理海洋垃圾的志愿者。
  但章云尊问起的时候,魏惜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老师,我发现我对珊瑚礁生态修复技术体系研发很感兴趣。”
  章云尊思索了一下:“哦,你说的是何为山研究员专攻的领域。”
  魏惜弯眸:“啊,巧了。”
  章云尊点点头:“嗯,实验室里搞修复技术体系研发的科学家太少,导致用人的时候总是捉襟见肘,要是你感兴趣,能钻研下去,也是为南湾所填补了一块短板。”
  章云尊不好意思说,何为山这个人做科研没问题,但为人很有问题,有不少研究员偷偷跟他抱怨过,他有时也会点何为山几句,但何为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章云尊还是更擅长搞研究,不擅长管理,对这种局面他也有点无可奈何。
  更何况何为山还很有用,他又不好为了点纠纷把人赶走。
  现在魏惜对何为山专精的领域感兴趣,章云尊是期待魏惜做出点成绩的。
  最好让何为山察觉到危机感,以后就不会那么嚣张了。
  魏惜双手交握搭在身前,平静道:“老师,我会努力的。”
  她会努力,让那个无法取代的何为山变得可有可无。
  得罪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过了两个月,魏惜已经对手头的工作非常熟练了,何为山研发的技术体系她也大致摸透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研究出更高效有用的技术来,彻底取代何为山。
  午休时候,蔡雅楠脚一蹬地,将椅子滑到魏惜身边,蔫了吧唧道:“哎哟这数据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明天就得交分析报告,我真的要吐血了。”
  魏惜停下手头的工作,从饭盒里拿出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随口道:“用我帮你看看吗?”
  蔡雅楠摆摆手:“别了,我应付的来,你还是努力干倒何为山吧,加油,我们的希望!”
  魏惜轻笑一下:“别逗了,隔墙有耳。”
  蔡雅楠探过身子,凑到魏惜耳边,压低声音:“我说真的,自从你有男朋友后,何为山就盯上我们几个了,我的天,他昨天约我吃饭,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你可真是运气好,能跟前男友复合,我这种母胎solo的,都不知道上哪儿找男朋友去。”
  魏惜眼神闪烁,有些心虚。
  她根本没跟前男友复合,那话主要是应付何为山的。
  但她没想到,何为山把这件事传了出去,现在整个南湾所都知道她名花有主了。
  魏惜也是有苦难言,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魏惜轻声道:“南湾所不是很多青年才俊嘛,你看到好的就可以下手啊。”
  蔡雅楠耸了耸肩:“有倒是有,但是要么名草有主,要么心有所属了,你不知道吧,还有人等你分手呢。”
  魏惜猛地咳嗽两声,差点把三明治喷出来。
  蔡雅楠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就不说是谁了,省得你看到他尴尬。”
  魏惜:“......我谢谢你。”
  蔡雅楠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对了,下个月你要去珊瑚礁三角区考察吧?”
  魏惜点头:“怎么,让我给你带纪念品?”
  蔡雅楠一笑:“没有,就是觉得嗯......你从事这个方向真的挺有意义的。”
  魏惜微怔,也跟着笑:“是啊,挺有意义的。”
  一月,魏惜生日之前,南湾所考察队从南湾出发,飞往印尼,抵达班达海。
  当地的科研人员热情接待了他们,在开会交流之前,先带他们去海事保护区参观。
  魏惜熟练换好潜水服,戴好装备,一边走一边听当地科研人员介绍——
  “我们尽了很大努力,但在印尼境内,仍然只有6%的珊瑚礁保存完好,我们感到遗憾和失望,这不该是某个国家的事情,而是全世界的事情,大家都要努力,要非常努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澳洲的大堡礁,是保护最好最成功的,我们也在不断学习,我们与加勒比海,洪都拉斯,斐济,墨西哥,夏威夷的海洋组织都有交流和合作,非常期待这次与你们南湾研究所建立联系。”
  “我们最大的困扰是全球变暖和过度捕捞,你们最大的困扰是污染和沿海开发,我们都面临严峻的问题,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
  南湾所的一众人表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作为海洋科学家,他们知道珊瑚白化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但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印尼科研人员怀揣的热忱和脸上的期待,让人惭愧。
  船开到海水中央,停了下来,印尼科学家向下一指:“这是我们的自然保护区,我们身下这片海水曾经是一片荒芜,经过了十年的努力,已经恢复了生机,你们来看。”
  说着,他翻身下了水。
  魏惜也跟着翻了下去。
  海水没过身体,温温热热,随着下潜深度不断增加,温度降低,光线变暗。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簇簇充满生机的珊瑚礁,无数海洋生物在其中穿行,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像被系统统一调控的整体,当有大鱼游过时,便步调统一的钻进珊瑚丛中,等大鱼游过,才探出脑袋,慢悠悠游出来。
  印尼科学家用手电照亮一张照片,给魏惜看。

  那是这片地方被修复拯救之前的样子,珊瑚成片成片的白化,上面布满破烂的渔网和杂物,周遭海水浑浊,看不见一只海洋生物游过。
  他有些骄傲地指了指照片,再指指面前的繁华盛景。
  魏惜朝他比划了下大拇指。
  在海下参观了一圈,众人依次浮出海面,印尼科学家离魏惜最近,他迫不及待地问:“魏,你为什么从事这个行业?”
  魏惜大口呼吸着空气,抹去脸上的海水:“我喜欢海洋,从小就喜欢。”
  印尼科学家:“我是在二十五岁之后才决定来研究珊瑚的,因为我亲眼见过珊瑚脱藻,你知道吗,那是珊瑚为了抵御恶劣环境做出的最大努力,它们在垂死挣扎,绽放出最美的样子呼救,对我说请救救它,我不能坐视不管。”
  不知是不是海水刺激,魏惜的眼睛微微发湿,她点点头:“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被人拉上船后,魏惜摘掉潜水设备,拧了拧头发上的海水。
  烈日晒得人脸颊发疼,她快速在脑袋上罩了件防晒服。
  船开回岸边,众人纷纷去一旁的简易冲洗室清洗换衣服。
  魏惜因为常年潜水,收拾得特别快,第一个洗完出来。
  她闲不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海滩边闲逛,等其他人。
  她走了不远,就看到一间素朴简约的木头小屋。
  为了防潮,小屋下层用几根粗木撑着,堆放了不少杂物,踩着楼梯走上一米高,才是屋子门口。
  狭窄的门大敞着,一个头发花白略显臃肿的老人正坐在台阶上削木头。
  他把木头削成长度相同带着尖头的篱笆,想要垒个小花圃。
  他的小木屋后面,放着很多盆芍药,开的茂盛,娇艳欲滴。
  芍药旁,是一艘崭新的小艇。
  魏惜猜他是当地的村民,但肯定也有别的职务,不然海事保护区里不会允许他随意出海的。
  魏惜不确定他是否会英语,但还是蹲下身问道:“您是这里的看护吗?”
  老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没太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大海指去.
  “I work for the sea。”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好在用词简单,魏惜勉强能听懂。
  魏惜指了指他后院的芍药:“你种了很多花,都是什么?”
  老人站起身,蹲的太久,让他走路有些踉跄,他带着魏惜走到花圃前,踢了踢沙土。
  “Do you like these peonies?They have Coral Sunset, Sarah Bernhardt,Buckeye Belle......”(你喜欢这些芍药?有落日珊瑚,沙拉小姐,巴艾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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