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色危机——消失绿缇
消失绿缇  发于:2023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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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创拍了拍身上的灰,抬手呼了隋倘一掌,理直气壮道:“少质疑爸爸定位美女的水平,那小脸的轮廓就不能难看。”
  宋泽臣挤眉弄眼,调笑道:“别想了,那是我班学委,人家都跟我们凛哥表白了。”
  隋倘想起来了:“卧槽,她啊。”
  西尧生日那天,隋倘也在现场,前程目睹了薛凛发飙,但他没心没肺,过了半个月差不多就忘了。
  刘创知道薛凛也没答应,默默回忆咂摸滋味儿:“其实那天我就觉得她挺好看的,紧身毛衣特别显身材,背挺腰细,前凸后翘。”
  西尧佯装恼怒,软绵绵拍打刘创:“好啊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她砸的可是我的生日!”
  刘创抬手一挡,告饶:“错了错了错了妹妹。”
  薛凛一时没说话,刘创一句口嗨,却让他忍不住回忆起把魏惜从操场抱走那天。
  她身材或许很好,但当时没有心思注意,只是觉得她抱起来不沉,还挺舒服的,托着她膝窝的时候,他的手扶在她大腿上,防止她掉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抱女生,手感有点难忘。
  西尧见薛凛有些失神,猜他在回想魏惜,于是赶紧拔高音量:“对了阿凛,你们不是要去社科实践了嘛,你选的哪里啊,周末我去找你们玩。”
  社科实践为期一周,周末也会占用,这意味着西尧只有周末才能见到薛凛了。
  薛凛果然回神,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水族馆。”
  西尧一愣,失笑:“怎么选水族馆了?”
  市水族馆的确还不错,但平时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去玩,他们长大后都不爱去了。
  薛凛微扬下巴,目光远眺:“我爸逼我选的。”
  选课的那天晚上,薛凛提前十五分钟坐在电脑面前,胳膊随意搭在桌面,蓝牙音响放着西班牙小调。

  他只是坐着不动,目光扫过列表上所有选项。
  其实有几个不错的地方,比如西塘国际美术馆,远洲航天科技中心,红盾通讯科技中心分部。
  水族馆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是打算不去水族馆了。
  正好,薛盛卫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摆在薛凛面前,然后背着手笑问他:“怎么样,实践课去爸爸的事务所?”
  薛盛卫是国内颇负盛名的建筑学家,二十年前和几个朋友成立盛棠建筑师事务所,是最资深的合伙人。
  但他并不是单纯的商人,除了管理事务所的业务,他还在南湾大学建筑系担任名誉教授,身上学者的气息更浓。
  薛凛懒散一笑,叉了一颗蜜瓜,捏着叉子在手里把玩,也不吃:“小时候去太多了,没意思。”
  无数建筑系学子心驰神往的工作单位,薛凛却已经逛腻了。
  薛盛卫若有所思,倒也尊重薛凛的意见:“那你想去美术馆还是设计院?”
  薛凛轻吐一口气,将叉子放下,玩笑似地说:“水族馆怎么样?”
  薛盛卫一愣,转瞬又有些惊喜。
  他一直觉得薛凛锋芒太甚,思虑太深,被孟棠之教育的成熟过早,身上没什么孩子气和年少洒脱。
  当然,教育是孟棠之的专业,薛盛卫不敢置评,不过他确实希望能带着儿子旅游,滑雪,玩帆船,看极光,尽情享受生活,而不是把薛凛关在各种培训班里,填塞技能。
  别人家孩子六岁的时候,还央求着父母买玩具,玩游乐场,跟爸爸打打闹闹,亲密无间。
  可薛盛卫每每兴致勃勃地邀请薛凛一起出门,薛凛总是蹙眉,小声说:“没意思。”
  薛盛卫很遗憾,他们父子从没特别亲昵过。
  他是想薛凛接他的班成为建筑师,薛凛也确实有天赋,可建筑设计是门艺术,艺术就需要感性,敏锐触觉,和无法言明的灵感火花。
  薛凛显然缺乏这方面的灵动,如果无法改变,将来就不会有太高的建树。
  薛盛卫鼓励:“水族馆好啊,看看海洋生物,感受生命,海洋是个很大的主题,很多杰出的设计师都以此为核心创作出了不朽的建筑。”
  薛凛挑眉:“是吗?”
  薛盛卫:“当然,你也不必以学习知识为目的,去了就好好玩。”
  薛凛敛起玩笑的表情,喃喃道:“你说的。”
  薛盛卫:“嗯?”
  薛凛手指搭上鼠标,眼睛眯起来,定格在水族馆的选项上:“是你让我选的。”
  薛盛卫笑道:“怎么,怕你妈不同意?”
  时间跳到晚上九点,选课系统刚好开启,薛凛连续刷新几下,食指一动,选定了水族馆。
  片刻后,显示选课成功。
  薛凛盯着成功的提示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始后悔。
  他到底在犯什么病?
  难不成他还真爱看那些鱼游来游去,听着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走马观花地了解那些工作人员的生活日常?
  他赌气似的去点航天中心的选项,可惜买定离手,再不能换了。
  他手一松,将鼠标推走,皱眉不悦地看着教务系统。
  倒是随了她的心愿,让她赚得林佳祎的一百块钱。
  薛盛卫失笑:“怎么又不开心,我也不是逼你选,还不是你自己想选吗?”
  薛凛瞳孔一缩,抬手扣上笔记本电脑,自言自语:“就当信守承诺了,反正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对她释放善意,因她而心软愧疚。
  阑市早春多风,晚间刮起大风,气温却上升了两度。
  没几日,树梢挂上青色,生命的气息开始流淌。
  每月十三号,是魏惜管魏铭启要抚养费的日子。
  她已经十七岁,这笔小钱魏铭启也给不了多久了。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父母离婚后,魏惜才真正体会到钱有多么珍贵,自己以前有多么不珍惜。
  明明是法院判定魏铭启支付抚养费,可现实却是她每次低声下气的要钱。
  每到这天,魏惜都觉得很难熬,心中的愤怒像沸腾的岩浆,把她自己都灼伤,却半点不能发泄出来。
  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给魏铭启打电话。
  嘟声响了八次,魏铭启才接起。
  “阿西啊,找爸爸什么事?”
  魏惜绷着脸,嗓音平静,淡漠道:“这个月的抚养费。”
  魏铭启顿了顿,疲惫地叹息一声:“你找爸爸,就只有这一件事吗?”
  魏惜并不和他聊父女情谊,任何一丝心软,都是对姜颂辛的背叛:“抚养费。”
  魏铭启笑了一声,魏惜听到了办公室椅子的摇晃声。
  她去过一次魏铭启的办公室,空间很大,贴着墙有一面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放书,马克杯,插花筒,红酒,这几样东西搭配的很有品味,每一样都价格不菲。
  魏铭启本不是有生活情趣的人,现在想想,那分明是有女人打理过的样子,只是当时她没想那么多。
  她那时刚从蓉市回来。
  魏铭启在她幼儿园时因工作调度去了蓉市,预计要工作很长时间,于是他们举家搬去了蓉市。
  可在蓉市呆了三年,魏铭启突然又想创业,他的人脉关系网都在阑市,从阑市起步更容易些。
  但那时魏惜和魏纯宇都开始上小学了,南北方的教育进度不一致,魏惜又更习惯蓉市温暖的气候,所以姜颂辛就带着他们姐弟留在了蓉市,只是每次寒暑假与魏铭启团聚。
  魏铭启出轨就是在长期两地分居的阶段。
  魏铭启叹息,用长辈的口吻教育她:“阿西,一千块钱的抚养费,够你以前一天的花销吗?女孩子要金贵一点,这段日子苦也吃够了,以后跟着爸爸,还能过以前的生活。”
  魏惜麻木地听着,胃里却一直犯恶心,忍耐了一会儿,她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想带我走,因为我成绩好,有天赋,玩笑时说的好点子都被你挪用到了设计里,你觉得我像你,比魏纯宇好调教,能接你的班。”
  魏铭启:“你是我的女儿,我花在你身上的教育经费都有上百万,你优秀是应该的。”
  魏惜对他来说,是非常成功的投资,产出就有回报,从小优秀到大,唯一的缺点,就是跟他决裂了。
  魏惜漠然:“既然我像你,你怎么用钱威胁我,你能积累的财富,难道我就做不到吗?”
  “哦?”魏铭启显然被激怒了,他猛地踹了一下椅子,响声破空传递,“你这么有野心有自信,还管你老子要什么抚养费啊?”
  魏惜眼睑眨动,不卑不亢:“这是你应尽的义务,是法院判的。”
  魏铭启深吸一口气:“我告诉你丫头片子,你觉得你了不起,那是老子我用钱砸出来的,你跟着你窝囊废的妈,过不了几年就成小窝囊废了!”
  魏惜咬紧牙关,眼底攀上血丝,半晌,只吐出一个字:“钱。”
  她冷静的过分,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力不足,不能情绪上头跟魏铭启老死不相往来。
  她反复告诫自己,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魏铭启挂断了电话。
  魏惜等了大半天,一千多块才姗姗来迟的打过来,魏铭启显然是故意的。
  他始终认为,魏惜是小孩子脾气,在跟他赌气,只要吃够了苦,认清了现实,早晚会回头的。
  他也不是让魏惜抛弃姜颂辛,只是要教导她,学会尊重和爱爸爸。
  就像魏纯宇那样。
  拿到钱,魏惜脱力般躺在床上,身心俱疲。
  缓了一会儿,她爬起来,揣着手机出了门,把魏铭启刚打来的钱也存进了药店卡里。
  药店老板见到她随口吐槽:“这个药需求量越来越少,开放专利保护后都去用能报销的仿制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进口了。”
  魏惜眸中染上一丝焦虑:“是吗?”
  药店老板:“你妈妈还得吃几年?”
  魏惜:“九年。”
  药店老板:“......啊,哎呀没谱的事,现在不用操心。”
  魏惜:“......嗯。”
  13号就像劫难一样,没发生任何好事情。
  直到晚上收拾第二天去水族馆的背包,魏惜才稍微放松一些。
  她很喜欢水,海洋,还有无边寂静里,蓬勃旺盛的生命们。
  高中之前,她每年都要去几次海边,将自己泡在水里,被海水冲刷,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阑市也靠海,但这里的海保护不好,没有那么澄澈。
  她很遗憾。
  上床睡觉之前,她订好闹钟,枕枕头的时候无意中又摸到了那管冻伤膏。
  她已经不用反复摩挲这东西找寻虚假的安慰了,那次在操场碰到,她就明白,自己怎么都不能讨薛凛喜欢。
  魏惜闭眼,默默想,明天应该不会见到他了。
  没有缘分的人,就会一次次错过,比如之前一起出任务拉外联的机会,比如这次一起去水族馆。
  次日魏惜起的很早,学校要求七点半在指定地点集合,水族馆刚好离魏惜家小区很近,她直接扫了辆自行车,三公里,慢悠悠骑了过去。
  早晨空气清冽,温度不算太低,路边早餐店热气腾腾,弥漫着香气。
  她沿途买了根水果玉米当早餐,等到了水族馆门口,玉米的温度刚好。
  她到的比较早,报名的学生还没来全,有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在登记名单,分发实习证。
  魏惜领了实习证,拿着玉米走到阳光拂照的地方啃。
  她吃东西慢条斯理,咬玉米也很文雅,趁着有时间,她又用手机刷起水族馆官网上的珊瑚品类介绍。
  直到有人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魏惜才停下看手机的动作,抬头。
  林佳祎歪头看她,眼神很愤怒,阴阳怪气道:“我说你怎么不告诉我薛凛选什么呢,原来是你想和他一起啊,说的那么义正辞严,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魏惜皱眉:“我没骗你。”
  林佳祎夸张地冷笑一声,撩了撩长发:“那你为什么报水族馆?”
  魏惜将吃了一半的玉米收起来,语气不善:“当然是我自己想报水族馆,我没工夫像你一样整天围着情爱打转。”
  林佳祎当然不信,嗤笑:“得了吧,你就是知道薛凛要来水族馆,才跟来的,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没办法了?只要我出钱,你知道有多少选水族馆的愿意跟我换吗?”
  魏惜低头,继续看手机上的介绍页面,淡淡道:“可惜薛凛不来水族馆,你的消息过时了。”
  林佳祎上下打量她,嫌弃道:“你消息才过时了呢,你不会睁眼看看?”
  魏惜听闻抬眼,目光顺着林佳祎手指的方向,瞬间错愕。
  她的位置逆着光,温热明亮的光线阻挡了她大部分视线,她眯着眼,透过纤细的光丝,看见潮湿地砖,破土新芽,以及台阶上,懒倦站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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