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中午放学,她故意在教室多呆了一会儿,想等大部分学生吃完,去买个煎饼果子就走。
等她走出教室,教学楼走廊空荡荡的,打开的窗户过着风,将悬挂的条幅吹得扑啦啦响。
出了教学楼,绕过主席台,操场上也几乎没什么人了。
——除了薛凛他们。
看到薛凛,魏惜僵了一下。
薛凛和宋泽臣,西尧,隋倘,刘创在一起。
隋倘和刘创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宋泽臣是他高中结交的,几个人偶尔一起打球,这几天天气转暖,篮球场又热闹起来。
薛凛手里拿着球,让球在他指尖打转。
不是专心致志的那种玩,而是百无聊赖,随意拨弄两下,全当打发时间。
隋倘和刘创勾肩搭背走在他身后,宋泽臣手欠,用爪子去勾薛凛的球,想劫过来,薛凛总是轻描淡写地躲开。
西尧就笑盈盈地看着薛凛,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穿着一身乳白色的外衣,毛茸茸的可爱。
魏惜已经好多天没跟薛凛说过一句话了,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平静的,就像那一周的种种都是梦,她从未被迫招惹他。
魏惜很耐得住寂寞,她已经能在面对薛凛时表现的古井无波,从容不迫。
但只有她知道,心慌意乱的感觉始终在。
他们也去食堂的方向,真不巧。
魏惜想了想,要不干脆去超市买个面包随便吃吃吧。
她打算调转方向。
可惜她的红色外衣实在太拖后腿,在正午的光线下红的发艳,灰白的水泥地上点缀一抹红,很难不引人注意。
薛凛的目光本能地扫视过来。
然后他发现,魏惜站在那里,也在望着他,虽然离得有段距离,看不清神情,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无辜的,柔软的眼神,带着谎言,充满欺骗。
薛凛淡漠地移开目光,满脸不在乎。
西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容淡了下来,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女生的第六感是很敏锐的,魏惜让她感觉到了威胁,而这种威胁,恰恰从魏惜砸了她的生日趴开始。
她很不理解,难道薛凛更中意有破坏力的,蛮横无理的?
薛凛和魏惜传绯闻的那几天,西尧察觉到了有意无意的疏远,薛凛拒绝了一起吃鳗鱼饭的提议,虽然理由很正当,是被老师叫去开会,但西尧偷偷打听到,老师只问了薛凛几句话就放人了,他其实是不想来。
但这段日子,薛凛又恢复了以前那样,会偶尔跟她一起上学,吃个午饭,也不介意别人暧昧揣测。
当然,他们玩的好的几个人都知道,薛凛和她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最多有点像兄妹。
西尧曾经试探着问薛凛,要是将来谈恋爱了,会不会避嫌,不跟她玩了。
薛凛只是轻描淡写说她想太多了。
但西尧现在觉得,薛凛会。
薛凛如果谈恋爱了,就会跟她避嫌,除非女朋友是她。
魏惜对上薛凛的目光,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好难堪啊,被他发现偷看。
她扭开脸,直接朝背对着薛凛的方向走。
宋泽臣朝向薛凛,还没看到魏惜,见薛凛有一瞬的迟缓,他手快,顺利把球抢了过来:“哈哈哈,就说哥们儿这手速绝不绝?”
薛凛搭眼看宋泽臣,有些无语,他照常向前走两步,见宋泽臣还在沾沾自喜,突然出手,用力一拍,将篮球从宋泽臣手中拍落。
宋泽臣一个激灵:“卧槽!”
薛凛左手已经快要捞到球了,宋泽臣赶紧躬身去抢,薛凛熟练的用背挡住他的视线,宋泽臣则岔开马步,企图从薛凛手臂下的缝隙突入拦截。
隋倘打着哈气:“你俩不累啊?”
刘创:“胯|下运球啊薛凛,快!别用单手装逼了!”
西尧软绵绵喊道:“阿凛加油!”
眼看球要被宋泽臣碰到,薛凛没选择胯|下运球闪避,而是将球托起,虚晃两下,在宋泽臣跳扑的瞬间,手腕一用力,将球投了出去。
“靠!”宋泽臣哀叫了一声,空手落地,猛地转头寻球。
篮球翻滚着,呈一道抛物线,快速飞远。
薛凛眼睛稍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表情也生动起来。
“操!同学!让一让!”隋倘突然喊起来。
篮球不偏不倚,朝魏惜的方向砸去,虽然距离有些远,速度也不快,但被砸到还是挺疼的。
魏惜的红衣服很惹眼,而且她走路走直线,步速均匀,移动非常规律,隋倘甚至怀疑薛凛这一球是计算好的,不然操场那么大,那么空,为什么偏偏要往有人的地方投。
魏惜其实听到有人喊同学了,但她并没停下脚步。
她不觉得是喊她,虽然操场几乎没什么人。
薛凛的朋友,怎么会跟她说话呢。
宋泽臣眼看着球离魏惜越来越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魏惜!”
魏惜这才愣住,猛地回头,下一秒,篮球从她右耳边擦过,她眼前橘红条纹一闪,紧接着是篮球砸在水泥地又滚走的声音。
魏惜惊魂未定,呆呆地僵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篮球带起的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她凌乱地喘息着,心有余悸,咽下唾液润滑干涩的喉咙后,她愠怒地望向宋泽臣。
宋泽臣赶紧咋呼:“不是我扔的啊,你找准对象,是薛凛。”
魏惜眼中愠怒顷刻间褪去,闪过一丝迷茫。
宋泽臣小跑着过去捡球,薛凛也迈步朝篮球的方向走过去。
宋泽臣嘟囔着对薛凛说:“兄弟你喝多了?怎么准头都没了,专朝人砸啊。”
薛凛瞥他,淡淡反问:“不准吗?”
宋泽臣愣了一下。
他再次回忆篮球飞去的路线,发现在他们叫魏惜注意的时候,篮球的角度已经和魏惜的行进方向交叉,魏惜继续往前走,只会离篮球越来越远 ,是他喊住魏惜,才让篮球擦着魏惜耳边飞走。
如果薛凛是有意的,那说明他对角度,方位,速度的判断极其准确,且对自己相当自信。
他不会砸到魏惜,只是想......
想什么呢?
宋泽臣不明白。
如果厌恶魏惜,为什么不干脆砸到?或者根本就不该多此一举。
薛凛对讨厌的人,一向漠视,怎么偏偏主动招惹魏惜?
等宋泽臣和薛凛走到魏惜身边,即将越过她去追球的时候,魏惜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克制再克制,终于按耐不住,在薛凛冷着脸擦身而过的瞬间,喃喃问道:“我又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话问出口,她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不知道答案,就还能欺骗自己,继续幻想,知道了,或许就......
薛凛停住脚步,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眸明明迎着日光,却染不上一丝温度。
薛凛终于开口,嗓音依旧低沉好听,但听的人心脏揪紧,指尖发凉。
“我记得你说喜欢我是吧,抱歉啊,我比较喜欢真诚,简单,乖点的女生。”
他迟到的拒绝甚至很客气,客气又毫无歉疚,言语间的讽刺直白地刺痛她。
魏惜眼睑颤抖了两下,浸泡在无尽的酸涩里,她舌尖抵在齿间,感受着缓慢的,压迫的疼痛。
半晌,她轻呼一口气,颈窝薄薄的皮肤在日光下起伏。
她下意识为自己辩驳,努力粉饰太平,却仍藏不住委屈 :“我哪里不......”
薛凛歪头看她,眼神有种看破一切的凌厉,但那种苛责和失望转瞬即逝,很快又变得怠慢起来,他语气疏懒,一字一顿:“你乖吗魏惜,你一点都不乖。”
作者有话说:
魏惜:好吧,其实我很坏。
薛凛:我马上就喜欢坏一点的女生了,别急。
◉ 第16章
薛凛擦身而过, 魏惜呆在原地没有动。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薛凛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魏惜倒也不完全沉浸在酸涩里,她仍有一丝精力去思考, 薛凛为什么这么说她。
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莫名其妙失去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她想抓住薛凛刨根问底,可手指抬动,顿住,又缩了回来。
她以什么身份找薛凛刨根问底呢?
如果薛凛说之前的不讨厌都是她的错觉呢?
生日趴那天, 薛凛冷漠发狠的样子逐渐深刻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的狼狈。
宋泽臣捡了球回来, 偷看了藏匿委屈的魏惜一眼, 习惯性打了个圆场:“饿的晕头转向了兄弟,走走走赶紧吃饭去吧。”
说罢, 他将篮球扔给了薛凛, 薛凛抬起一只手,轻松接住,手腕一翻, 将篮球托起来,朝隋倘和刘创的方向扔去。
他的投球相当精准,球正好落到隋倘手里, 离乖巧的西尧三丈远。
西尧拍掌,眼睛发亮:“啊!好准!”
魏惜瞧见西尧甜甜的笑,再次确信,他刚刚就是故意的, 他对西尧, 从来不会这么无理冒犯。
魏惜静默几秒, 转身向超市的方向走。
她面容冷静, 脚步镇定,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此刻很难过。
她总是习惯于在受伤的时候表现自己的不在乎和沉稳,就好像,她都可以应付,她完全不会难过。
魏纯宇以前嫌她脾气硬,连撒娇都不会,作为女生太吃亏,激不起人的保护欲。
魏惜让他闭嘴,作为男生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薛凛此时背对魏惜,他目光移动,耳朵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到底没转过头去。
宋泽臣揽着薛凛的肩,走去跟隋倘他们汇合。
趁还没走到,他低声问薛凛:“到底怎么了?我前段时间都差点误会你看上她了,结果现在又......”
薛凛拍了拍手上的灰,垂眸漠然道:“我说了,生日趴不是她砸的,之前只是补偿罢了。”
宋泽臣点点头:“那现在呢?补偿完了?”
薛凛抬头,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压又低了几分:“现在发现,生日趴虽然不是她砸的,但她也不无辜。”
宋泽臣呆了:“啊?她跟林佳祎是同伙,一起吃西尧的醋了?情敌也能当朋友吗?”
情敌。
薛凛听到这个词不由嗤笑一声,嗓音像在冰层滤过:“她收了林佳祎六千块钱,替林佳祎背锅,喜欢就是胡扯的借口罢了。”
宋泽臣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六千?”
就是给他六万他都不愿意干这种事。
薛凛冷笑,倒还有闲心跟宋泽臣闲聊,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多了还是少了?”
宋泽臣:“林佳祎也太抠了,砸了二十多万,就给魏惜六千,关键魏惜居然同意,她以前......”
宋泽臣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都说了是以前。
宋泽臣:“嗐,我就是没想到,她能做这种事,她在长辈面前多乖多懂事儿啊,以前我妈总夸她。”
宋泽臣难免唏嘘。
魏惜曾经也是骄傲高贵的小公主,一出现就布灵布灵发光,现在没了父亲支持,就成了这样。
即将和那三人汇合,薛凛嘱咐道:“以后别提她了。”
就当个同班级的陌生人,毕业之后也不必有任何交集,毕竟他们三观不同。
宋泽臣举手,压低声音:“我再最后提一句。”
薛凛瞥他,表情有些不耐烦。
宋泽臣贴在薛凛耳边说:“我妈告诉我,魏铭启每个月只给魏惜一千多生活费,分家的时候估计魏惜对他挺绝情的,他好像说要给魏惜个教训,让她低头跟爸爸。”
薛凛停下脚步,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宋泽臣苦笑:“听着挺过分是吧,但谁让魏惜妈没赚钱能力呢,你看魏纯宇就识时务多了,魏惜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薛凛沉了沉气:“魏铭启账面工资就几千?抚养费怎么判的?”
宋泽臣伸出一根手指,撇撇嘴:“一块钱,魏铭启明面上工资每月只有一块钱,判一千多都是法官可怜姜颂辛了。”说着,宋泽臣收回手,“姜颂辛哪玩得过魏铭启啊,要没有魏惜,她住院手续都办不明白。”
宋泽臣说到这儿,觉得自己好像把魏铭启形容的太不是东西了,又有点心虚:“但是吧,魏叔对我们这帮朋友家孩子都挺好的,人英俊潇洒,还风趣幽默,特能跟年轻人打成一片,反正跟他玩比呆我爸妈身边舒服多了。”
薛凛似乎还想说什么,西尧突然快走几步,到了他身边,眼中带笑,语气疑惑:“聊什么呢你们俩,这一路回来一直嘀嘀咕咕。”
隋倘慢悠悠拍着篮球:“就是啊,有什么兄弟们不能听的。”
刘创意犹未尽的朝远处的红色身影望去:“谁给介绍介绍,那女生感觉有点漂亮啊。”
隋倘把球砸到刘创身上,嫌弃地踹了一脚:“这么远你能看清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