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昨日刚买了一坛逍遥酿,待会儿正好拎过去咱们一起喝。”
“好嘞!”老汉笑呵呵地离开。
许疏楼又看向虚空:“对了,我还没问过该怎么称呼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需要称呼我。”
“那我能给你起个名字吗?这样讲话太别扭了。”
“不能!”
许疏楼遗憾:“好吧,是你的损失,我可是很会取名字的。”
那声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里含了点不屑:“这里有什么好的?”
许疏楼一点院里假山瀑布:“这是流水”,又用折扇一指天空道“那是停云”,一指花树“杏花”,一指桌面“美酒”,最后一指地面“灰砖”。
最后总结道:“流水停云、杏花美酒都有了,如何不好?”
“……”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你居然没有发疯,”那声音道,“我以为你这样爱热闹的人,困在这样一座小城总会疯的。”
“我偶尔也出去云游过,这么多年了,皇帝早就不找我了。”
那道声音忽然抓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有没有去过青阳城?”
“没有,”许疏楼坦然地笑了起来,“他早就不在青阳了,他回京城封侯拜相了。”
“我不信你真的能如此坦然,你是不是在逞强?”
“是啊,我是在逞强,”许疏楼手中折扇一抛一接,“对了,你能不能幻化个模样出来?哪怕是虚影也好,我不想对着这一团空空荡荡说话。”
那声音已然学聪明了,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我幻化个虚影好供你瞄准是吗?”
许疏楼讶然:“你怎能这样揣测我?”
第54章
别样仙境
那声音突然充满恶意地响起:“如果我让你重新回到那条岔路口,选择去青阳城的路呢?”
许疏楼怔了怔,随即垂首轻笑:“何必呢?”
声音仿佛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似的,兴奋道:“怎么?想不想去见你的小情郎啊?怕不怕他会背叛你?”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许疏楼唰地合起了折扇,“他不会出卖我,他会对我很好,帮我隐姓埋名,我们会在一起过着很幸福的日子,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为了我的安全,会选择外放,再不还京。他会错过封侯拜相、入主文渊阁、成为一代名臣青史留名的机会。而我……会确保他不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声音听完居然沉默了片刻,“你对他似乎很有信心?他可是去做了新朝的官,你怎知他不会出卖你去换取更大的荣华富贵?经历了这么多,你还对人性有信心?”
“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许疏楼笑了笑,“我不信人性,我信他。”
“可是,为什么你信他、他爱你,你们却还是不能在一起,哪怕是在我的幻境里……”
“你听起来还挺遗憾,”许疏楼奇道,“你该不会是把我们两个的故事当话本看了吧?”
“胡说什么?”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行了,别惦记你那羊肉臊子面了,跟我走吧!”
“去哪儿?”
那声音得意道:“过去困不住你,我们就去看看未来。”
“未来?”
———
“你幻化的这仙界,未免太过离谱了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疏楼正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在新的一重画境里,她成功渡劫升仙,成为了天界的一名低阶仙子。可她这样的低阶仙子,在其他仙人面前,可谓是命如虫豸——真正意义上的虫豸。
不知这画境是怎么想的,除了她这种刚刚飞升上来的小仙,仙界所有仙人都是身如巨塔,哪怕稍小些的也有将近五层楼高,许疏楼单单时刻注意着不要被他们无意间踩死便已耗费了不少心神。
“哪里离谱了?”声音不服,“我可是参考了很多神话的。”
“什么神话?”
“盘古开天,夸父追日,防风氏身横九亩,蚩尤身长五丈……”
“……”许疏楼提出疑问,“那你亲眼见过仙界的模样吗?”
那声音顿了顿,颓丧下来:“没有,你真的觉得这里很假?”
“……没关系,”许疏楼安慰道,“虽然是假的,但我们也可以去玩玩逛逛,寻些有趣的事物,如此便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也好。”那声音得了安慰,叹了口气,便跟在许疏楼身后乱逛去了。
待到看着许疏楼啃着一只比她整个人都大上几圈的仙果时,它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等等,谁要看你玩玩逛逛?我是要折磨你的!”
许疏楼擦了擦满脸的汁水:“你说什么?要怎么折磨我?”
“……”折磨你在仙界成为最底层,战战兢兢地遵守他们的规矩,心有不服却又不敢反抗,声音得意地想着,长此以往违背本心,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能道心稳固。
许疏楼从乾坤镯中取出一只正常大小的玉杯,没错,这道声音力求真实,她在画境里升仙后,有了灵力,乾坤镯便重新可以使用了,相貌也从上一重画境中的五十岁恢复成了修者的年轻模样。
她俯身趴在仙界的酒杯边缘舀了一杯酒,这酒杯之大,几乎可以让她当场在杯中表演一个踏水渡江了。
许疏楼浅尝一口,眼神一亮:“不愧是仙宫的酒,就是不一样,干得漂亮!”
“……”真是多谢你夸奖了。
“这酒,唔……”许疏楼以手支颐,“我好像有些醉了。”
“那当然,”声音终于开心了些,“这可是给各位上仙准备的仙酒,你这种低阶仙子喝起来自然撑不住了。”
许疏楼飞身上树,找了片叶子躺下,又拾了片花瓣权作被子,她可不敢晕在地上,生怕被人不小心踩死。
“别躲懒了,快起来!”她刚刚阖上眼睛,又被一位清秀姑娘推醒,那姑娘身形与她相仿,显见也是新近飞升不久的小仙子,“我们得去天河东边帮着织女娘娘织布了!”
“织布?”许疏楼不解地起身,困惑地随在此人身后飞了一段路,迷茫地在一只纺车面前坐了下来,“这东西怎么用?”
“你怎么连这都不会?”清秀仙子不耐烦,“我先做一遍,你看仔细。”
这些纺车倒是给她们这样身形正常的人准备的,并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但要用它来织出一匹供那些巨塔般的仙人穿着的锦布,许疏楼觉得挺离谱的:“我们要在这里织多久?”
“织到月亮飘到我们左手边为止,”清秀仙子道,“然后我们就去御花园荷塘里采莲子装盘,为今晚饮宴做准备。”
许疏楼有不大妙的预感:“然后就可以休息了吗?”
“当然不行,”清秀仙子瞥她一眼,“饮宴上我们还得献舞呢!每张桌上都要摆一只对上仙而言只有巴掌大的小鼓,我们就负责在鼓面上起舞。”
“……然后呢?”
“然后去月宫帮兔子捣药啊,老君、帝君、星君他们都要炼丹,帮忙的人手总是越多越好。”
“还有吗?”
“去帮百花仙子侍弄花草,仙子说花里生了小虫子,要我们这些身形小的细细去将虫子挑出来呢。”
许疏楼眼前一黑,敢情她这不是来当仙子的,是来当长工的。
她捏了捏拳头,忍不住开始手痒,那道声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果断隐匿了声音不再开口。
许疏楼只能硬着头皮坐在纺车前,学着那清秀仙子的模样踩了两下,她悟性好,连织布都学得快,不一会便成功上手,哼着歌将纺车踩出了一种韵律感。
一边的仙子古怪地看她一眼:“做活还这么高兴?”
“我这是苦中作乐。”许疏楼踩一会儿就要瞄一眼月亮,虽然完全没听懂“月亮飘到左手边”是个怎样的计时方式,但总算有个盼头。
好不容易那月亮慢腾腾地飘了过去,许疏楼“蹭”地起身,却被告知要等织女娘娘查验后才能离开。
“不行,扔掉,”很快一位高大女子进了门,许疏楼抬眼只能望到她的膝盖,所以没能看到她生得是何模样,“明日重新来织,还要多织一匹,把今日的补上。”
“……”
许疏楼欲哭无泪,这就是她以往在太虚境里入画玩耍时,拆散了太多次牛郎织女的后果吗?
她半死不活地跟在清秀仙子身后去采莲,仙界的莲花种得令人震撼,有大有小,小的自是供她们采莲的,至于大的,许疏楼清楚地看到远处有几朵巨大的莲花上甚至托举着一小片天地,一眼望去,那可真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了。
采莲的过程倒还算愉快,几位小仙每人乘着一只木盆,在湖里飘荡,许疏楼还引发了一场水仗,众人笑笑闹闹,采了莲子,又各自去换衣服等着献舞。
跳舞就有点太为难许疏楼了,她穿着一身红衣,正踟躇间,忽听对面座位上的男仙大叫道:“难看!”
她循声望去,正看到那男仙伸出巨手,一巴掌把他面前那只鼓连带鼓面上起舞的仙子拍成了薄片,然后像杀死了一只蚊子一样轻描淡写地掸走了手心沾染的血肉。
“……”许疏楼怔了怔,这和无意间踩死可不一样,这是……随手间要了一个人的命啊。
这幅画到底是构建了一个怎样的仙界啊?
许疏楼咬了咬牙,学着一旁的仙子甩了甩水袖,歪了歪脖子,踢了踢长腿,扭了扭腰胯。
观赏她舞蹈的巨大蓝衣仙人极为不解:“这是什么舞?”
许疏楼艰涩造谣道:“这是凡界最为盛行的扭胯舞,曾有贵妃在君王面前献上此舞,一舞惊天下。”
“哦?竟是如此?”蓝衣仙人看起来有几分憨厚,似乎是信了她的话,下一个瞬间,却忽然抬起巴掌向她拍了过来,“骗子!”
好在许疏楼早有准备,足尖轻点鼓面,在他举起手的一瞬间,已经将自己弹了出去。
下一刻,鼓面应声碎裂,若许疏楼还站在上面,下场可想而知。
见她跑了,蓝衣仙人也未去追,而是继续坐在原处喝酒,似乎她的死活他完全不放在心上,顺手杀就杀了,没杀死却也懒得再去动手。
“……”
总算其他人舞蹈跳得都不错,宴会自此无波无澜直到结束,许疏楼又跟着一群人去捣药。
“药太干了,”她们一行人才刚走到近前,正捣药的巨兔突然口吐人言,用爪子抓起她们中的一个,扔进了舂桶中,用木杵狠狠捣碎,“这下好多了。”
“……”众人未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愣怔都不敢愣太久,连忙战战兢兢地帮忙捣药,丝毫不敢出错。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兔子又停下来感叹道:“太干了。”
“太干了你丫的不会加水吗?!”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眼看它又要作妖,许疏楼大怒,抬手折扇化剑,全力掷出,她不清楚这巨兔到底有多深厚的法力,只能拼全力搏命一击。
长剑直直钉进了兔子的右眼,透过后脑穿出来,它爪子里抓住的那个清秀仙子滑落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才全身颤抖着看向许疏楼:“你……你救了我,谢谢你……可是你杀了它,你怎么敢杀了它?”
许疏楼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她这要是万一从此对兔子有阴影了,出去后一定要烧了这幅画。
第55章
热爱劳作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不远处的庞大宫室里,走出了一位身如巨塔的紫裙仙人。
众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搞得许疏楼有些困惑:“不跑吗?”
“跑不过的,”一旁的小仙子抖了抖,“我见到有人跑过,被捉回来会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