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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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林惊枝收笔,她动了动酸涩的肩颈。
  下一瞬,男人滚烫的吻,落在她白皙的后颈上,属于他身上特有清冷的雪松冷香萦绕身侧,有些麻痒,令她分神。
  林惊枝侧头,疏离视线望向裴砚:“妾身并不想与夫君亲密,请夫君自重。”
  裴砚冷白的手背上有青色筋脉浮动,他凉薄的唇抿得紧紧的,隐忍至极。
  两人都不说话,像是一种无声的,互相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林惊枝一声浅浅的轻哼。
  书桌上,雪白的梨花宣纸落在地上,银红色水绣鸳鸯小衣缠着镶满珍珠宝石的宫绦。
  笔洗里的水,晃出一圈圈的水波,摇曳生姿……
  裴砚掌心的动作,格外温柔。
  他没要她,连身上白月色的外裳都没乱半分。
  “裴砚。”
  林惊枝鬓角有潮热的湿汗,掌心撑在檀木书桌上,指尖纤细透着淡淡的粉色。
  “枝枝。”
  “你的身体永远比你诚实,你需要我。”裴砚泛着润润水色的指尖,轻轻挑起林惊枝白嫩的下巴,他乌眸沉黑,嗓音喑哑。
  林惊枝侧头避开他的视线,眼底情绪倔强。
  “夫君莫要自以为是。”
  “妾身并不需要夫君。”
  “枝枝,我不知该如何哄你。”裴砚叹了口气,伸手解开外衣,动作轻柔把她羊脂玉般的身子,裹进去。
  林惊枝泛着雾气的长睫颤了颤,任由裴砚把她放到床榻,拉过衾被盖在身上。
  良久,裴砚俯身,在林惊枝眉心上落下一吻。
  “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他漆黑不见半点波澜目光,落在林惊枝巴掌大的小脸上,按照的计划,新年后不久,宫中会恢复他的皇子身份。
  可她现在对他的态度,若他现在告诉知他的真实身份,裴砚不确定林惊枝恼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梦里的那些画面,裴砚心口闷痛,喉咙涌出腥甜的血味。
  修长冷白指尖,轻轻给林惊枝掖好被角,确定汤婆子和榻上放着的手炉都还热着,裴砚才起身离去。
  外院书房。
  许久不见的侍卫山苍,恭敬跪在地上:“主子。”
  裴砚半眯的凤眸深处,有冷光划过:“事情办妥了?”
  山苍点头:“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把沈家养女送到暗卫营,关进死牢。”
  裴砚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颀长身体隐在暗影中,眸底泛着骇人杀意,他闻言唇角翘了翘,冷声吩咐:“别弄死就行。”
  山苍点头:“是。”
  “只是属下不知,属下可还要继续假扮主子六皇子的身份,出现在公众。”
  裴砚眉头微凝,沉默了好一会儿:“无需。”
  “是,属下知道了。”
  沈观韵在被灌下落胎药的第二日清晨,忽然从沈家消失不见。
  沈太夫人满脸病容靠在榻上,看着孔妈妈:“这可如何是好?”
  “有让云志派侍卫去查吗?”
  赵妈妈双颊冻得通红,身上也格外狼狈,她朝沈太夫人摇头:“奴婢带着府中丫鬟婆子,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人。”
  “沈家的几个郎君,也都带着人悄悄出府,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府中。”
  沈太夫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你做事我放心,就是不知那孽障去了何处。”
  可沈观韵的离奇失踪,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溅起半朵水花。
  转眼两个月过去,沈家上下并没有寻到半丝线索,她就像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最开始,沈家还对外瞒着,可渐渐地不知哪里传出了风声,说沈家嫡女和大皇子苟合,腹中已悄悄怀上大皇子的孩子。
  所以沈家悄悄把沈观韵藏起来,对外宣称失踪,就等她腹中孩子顺利出生。
  各种小道消息越传越离谱,也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了皇宫里。
  “太后娘娘。”沈太夫人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满肚子委屈竟百口莫辩。
  “你糊涂。”太后长长叹息一声。
  “起来吧,落雪的天儿,我本不该叫你来,但这毕竟是你沈家蒙羞的事,陛下问你不妥,便由我出面问一句。”
  “你养的那孙女,是真因为怀了大皇子的孩子,被沈家藏起来,还是的确失踪了?”
  沈太夫人拒绝宫婢的搀扶,依旧跪在地上,她一颗心仿佛跳到嗓子眼里,声音艰涩道:“回太后娘娘,沈家那孽障,确定不知去了哪里。”
  “至于她腹中怀着的孩子,老妇在知晓的第一时间,就已命人给她灌了落胎的汤药,处理干净了。”
  太后眯着眼睛,视线落在沈太夫人身上:“你确定她腹中的东西,处理干净了?”
  沈太夫人含泪点头:“老妇不敢欺瞒娘娘。”
  问清楚后,钟太后也不留她,有些烦闷朝沈太夫人挥了挥手:“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吧。”
  “你沈家养大的那孩子,哀家也算瞧着她长大的,终归手段和度量都上不得台面,没了也就没了,对外宣称说死了就好。”
  “不过你也该想想,如何把你长子从大理寺救出来。”
  “陛下为了军心万民,虽不会杀他,你当真要让他一辈子关在牢里,就这样耗着?”
  沈太夫人浑身一震,跪在地上佝偻的身体摇摇欲坠。
  沈家一直没提,交出兵权一事,她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思,可没想到被钟太后当场戳破。
  想到牢里的儿子,沈太夫人不禁想到被禁足在长秋殿的贤妃,她看向太后钟氏,欲言又止。
  钟太后身体往后靠了靠,眼神冷了下来:“多余的话你也不必同哀家说,贤妃禁足,是陛下的旨意,你别指望哀家替她求情。”
  沈太夫人离开慈元殿出宫后,命驾车婆子去了一趟惊仙苑。
  惊仙苑门前,马车被云暮拦下:“太夫人,恕小人无礼。”
  “年关繁忙,少夫人不接待外客。”
  沈太夫人两颊一僵,虽没指望林惊枝会见她,心中依旧失落难掩。
  她吩咐婆拿出早早就备好的匣子:“这是沈家给枝姐儿备的新年礼,希望她能收下。”
  四四方方的匣子有些沉,由婆子抱在怀中递给云暮。
  云暮略微犹豫,还是接过匣子进了内院。
  林惊枝刚午睡醒不久,孔妈妈站在身后帮她盘发,云暮进来前,两人正谈论绿云的婚事。
  “少夫人。”云暮在门外行礼。
  林惊枝恰巧坐在窗边,视线透过半开的窗子,落在云暮身上。
  云暮捧着手中匣子,朝林惊枝道:“回少夫人,沈太夫人亲自送来新年礼,小的擅自做主接了过来,少夫人若是不喜,小的命人送回去。”
  林惊枝神情极短地怔了一下,看向云暮手中的匣子。
  “先打开看看。”
  “是。”
  匣子打开,孔妈妈上前接过,里面装着一个厚厚的红封,以及小巧的白玉如意、纯金的长命锁,还有及笄时才有的华贵簪子。
  除红封之外,一共十七件东西。
  孔妈妈一愣:“少夫人,匣子里装着的好像是,每年的礼物。”
  林惊枝皱眉,双眸微凉,朝孔妈妈挥手:“让云暮拿下去,送回给沈家。”

  她有些生气,沈家何须弄这些玩意,逼着她心软。
  云暮不敢耽搁,抱着匣子慌忙退了下去。
  “少夫人可是生气了?”孔妈妈继续拿起玉梳子,动作轻柔帮她梳发。
  林惊枝秀白如葱段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她朝孔妈妈勉强笑了笑:“沈家想拿捏的,不过是我的身世。”
  “十七年前,她们认错了孩子。”
  “十七年后,她们有无数次能同我亲密的机会,可偏偏选的依旧是那个女人,现在沈家落难,又何须求到我头上。”
  孔妈妈点了点头:“少夫人说的没错,的确是这个理。”
  “少夫人对沈家已算仁至义尽,沈家若再这样糊涂下去,就是不知好歹。”
  林惊枝视线落在窗外,霜白的雪地上,唇瓣勾出浅浅的笑:“之前妈妈同我说,今日已经见过绿云的表哥是吗?”
  孔妈妈见她终于笑了,也就悄悄放下心来。
  “之前少夫人有嘱咐过老奴,寻了机会见一见绿云的表哥。”
  “今日恰巧来了府上,老奴在外院亲自见了人,是个不错的男子,在汴京开了一家米铺,做些寻常生意,模样生得好,对绿云不错。”
  林惊枝静静听着,许久她叹了口气:“绿云若是愿意,妈妈也觉得是个不错的男子。那就在新年前把亲事定了,绿云也无需在府中陪我。”
  孔妈妈闻言,惊了一瞬:“少夫人。”
  “怎么这般着急,就算有合适的,以绿云的年岁在身旁多留两年也不耽搁,就算要挑选小丫鬟,那也不是一两日能有合适的。”
  林惊枝抿了下唇,朝孔妈妈摇头:“我身旁也不缺人伺候。”
  “绿云若是有心仪的男子,我自然不能一直留着她,嫁妆和身契我都准备妥当了。”
  “劳烦妈妈喊绿云过来,我问问她。”
  孔妈妈心底掠过不安,但她又不能违背林惊枝的命令。
  “少夫人。”绿云有些不安从外间进来。
  林惊枝笑了笑:“我听孔妈妈说,今日她见了你家中表哥,人瞧着是个好的,也够勤奋上进,不如在新年前挑个好日子,把亲事办了?”
  绿云愣住,她虽然和表哥感情好,也等着到了年岁求了少夫人放出府去,可她没想过这么快离开。
  “少夫人,奴婢可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令您不喜。”绿云白着脸,朝林惊枝跪了下去。
  林惊枝眼中有无奈闪过,她笑着朝绿云摇头:“傻姑娘,你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身旁伺候的丫鬟到了年岁,又恰好有心仪的男子,早些成家才好。”
  “你出府的嫁妆和东西我早早就准备好了,我让孔妈妈取出来给你看看。”
  上好的黄花梨木匣子,里头装着一副掐丝纯金头面,还有用红封包着的银票,足足一百两。
  绿云不知所措:“少夫人,奴婢……”
  林惊枝伸手,柔软的掌心轻轻拍了拍跪在身前的绿云:“我知晓你的心意,你就别哭,我给你的东西也不算多,在府外买个二进的宅子,过平常日子也勉强富余。”
  绿云哭得说不出话来,被孔妈妈哄着搀扶下去。
  静悄悄的屋里,丫鬟婆子都依吩咐,守在屋外。
  林惊枝闭眼靠在软榻上,眼尾透着些许湿润。
  “主子。”晴山咬牙走进屋内,在林惊枝身前跪下,她眼眶红得厉害。
  林惊枝指尖一颤,骤然睁开眼眸:“好端端的,你跪着作何?”
  “主子,您是不是一直有事瞒着奴婢?”青山声音发抖。
  有慌乱从林惊枝眼底闪过,她不敢去看晴山的眼睛。
  晴山用衣袖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晴山和主子一同长大,主子的喜好脾性,晴山一清二楚。”
  “主子,您是不是也打算不要晴山了?”
  “可晴山除了主子,什么都没有了。”
  林惊枝指尖不安地攥着衣袖,掌心有湿汗渗出,她垂眸想要否认,勉强笑了一下:“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
  晴山膝行上前,通红一片的眼睛,祈求望向林惊枝:“主子近来许多事,都是悄悄吩咐孔妈妈去处理。”
  “主子是不是怕,日后会牵连到奴婢,而孔妈妈本就是郎君放在主子身边的人,就算孔妈妈因主子牵连落罪,郎君也会看在孔妈妈多年伺候的情分上,饶过孔妈妈。”
  林惊枝轻咬了一下唇。
  其实晴山的话,也不算全对,她之所以会把事情交给孔妈妈暗中处理,就是因为猜到孔妈妈之前恐怕是在宫中伺候的嬷嬷,身后有贵人撑腰。
  就算她逃跑事发,裴砚就算再恨,也不至于会要了孔妈妈的性命。
  林惊枝心里想着事,沉默很久。
  眼见瞒不下去,她从怀中掏出绣帕,帮晴山擦去眼泪,把身前跪着的丫鬟颤抖着的身体搂进怀中。
  “这是你的身契,和五百两银票。”
  林惊枝往晴山手里塞了一份东西,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我若哪日突然消失,你不必惊慌,找机会离开惊仙苑,去找裴家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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