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沈家探望了。”
林惊枝说完朝孔妈妈弯嘴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神色柔和,妩媚娇嫩的脸庞有光落在上头,羊脂玉般肌肤莹润无暇,那种由内而外从身体里散出来的气质,更显矜贵。
“是,老奴这就下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沈太夫人收到了由惊仙苑送出,孔妈妈亲自送到沈府的礼。
鹿茸、百年老参、燕窝花胶,都是些千金难买的滋补品,瞧着华贵,实际上规规矩矩,一点儿也不像亲近的小辈,费了心思精心挑选的。
沈太夫人头上戴着抹额,她看着恭恭敬敬站在身前的孔妈妈,扯唇笑了笑:“枝姐儿可还好。”
孔妈妈规规矩矩笑了下:“谢谢沈太夫人关心,奴婢家中少夫人安好。”
沈太夫人抿了抿唇,没有再问,她本含着期待的眸光渐渐谈下去,朝孔妈妈摆手道:“你回去吧。”
“枝姐儿的心意,我收下了。”
孔妈妈回惊仙苑后,一五一十朝林惊枝回禀。
林惊枝只是点了下头:“我知晓了。”
“妈妈准备些东西,用过午膳后,我们去崔家看望裴家大姐姐。”
孔妈妈想了想,出声道:“少夫人不如明日再去崔家府上探望。”
“毕竟今日沈太夫人生病,你作为她极为喜爱的小辈,您没有亲自上门探望本就落人话柄了。”
“若是这会子,还亲自去了崔家,只怕外头若是有心,还不知要怎么样编排你呢。”
林惊枝脸上平淡:“那就依着妈妈。”
孔妈妈一拍脑袋:“老奴还有一事忘了同少夫人说。”
“方才老奴回府时,经过街市遇见了老奴家侄子。”
“铺子已经商谈妥帖,侄儿媳妇也和寂白居士见过。”
“她刚生产不久,寂白居士就顺便给她开了方子,用了几回,那药是极为灵验的。”
“少夫人若是无事,不如出趟门,把铺子的事谈妥,地契文书全都准备妥帖,就差少夫人签字。”
一想到外头的药铺,林惊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昏昏睡意也消得一干二净。
她让晴山和绿云去外院转了一圈,确定云暮和山苍都不在府中后,才悄悄让人套了马车。
从惊仙苑角门出去,往位于朱雀大街的铺子驶去。
林惊枝带着幕篱,又难得穿戴素净,被孔妈妈扶着下了马车就进了铺面的内宅。
孔家侄子和侄媳妇见了人,慌忙上前行礼。
事情办得比想象中还顺利不少,铺子的主人应该是着急离开汴京,林惊枝用比市场价还低一成的价钱,买下这个铺面,而且孔家侄子是个做事麻利细致的。
从头到尾,林惊枝除了出门一趟外,并没有费多余的心思。
安顿好寂白和小沙弥阿豆后,林惊枝怕被裴砚发现,并不敢多留,火速赶了回去。
夏日渐渐炎热,不过是出门一会子时间,她就感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黏腻腻沾在身上。
林惊枝回到惊仙苑,第一件事就是去耳房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裴砚已经坐东梢间的小书房内,他有些出神看着窗外景色,漆眸闪过深浅难辨的情绪。
听见脚步声他慢慢回眸,视线落在林惊枝身上。
“好端端的,怎么去沐浴?”
林惊枝还握着巾帕擦发的指尖骤然发紧,她侧身避开裴砚视线,用平静的语调道:“今儿天热。”
“方才用膳后在廊庑外走了一圈,身上出了些汗。”
裴砚起身,迈步走向她。
林惊枝心底略有慌乱,小步往身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眸实在太沉,令她害怕和心惊。
然而裴砚也只是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雪白的眉心,修长掌心拿过她手里的巾帕,慢条斯理帮她擦着发丝上的水珠。
他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看上去一切正常。
偏偏他越是这样,就越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夜里。
入睡前,林惊枝坐在床榻上喝着每日必喝的汤药,裴砚忽然俯身吻走她口中含着的药汁。
“枝枝。”
“等我回来。”
“停了汤药,我们要一个孩子。”
“好不好?”
他音色低沉,漆色瞳眸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本被吻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林惊枝,骤然睁眼,浑身僵硬,紧抿着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和他还会有孩子?
裴砚他在做什么痴心妄想的美梦。
林惊枝伸手推了推,避开他的亲吻,眼尾泠泠如寒霜。
“枝枝不愿?”裴砚凤眸微眯。
“夫君会错意了。”
“妾身怎么会不愿。”
“只是子嗣一事,妾身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若命里没有,就不该强求。”
林惊枝垂下眼帘,她的话似藏有深意,可她语调实在太过于平静。
裴砚除了略觉怪异之外,并没有听出有任何不妥。
他箍在她纤腰上的掌心用力,把她整个娇软的身体揽在怀里。见她精神不济昏昏欲睡,也没闹她,只是轻轻给她盖上衾被,起身去了外间。
裴砚走后,林惊枝躺在榻上,眼眸睁得大大的,她娇软的掌心下意识放在小腹的位置。
曾经这个地方,也有过一个孩子,她也期待过那孩子的模样。
只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妄念一场。
林惊枝自嘲一笑,却没了睡意,等外头天色蒙蒙亮时,就叫孔妈妈和晴山伺候起来。
用了早饭,她直接去了崔家。
裴漪珍院子里,裴漪怜和周氏都在。
“枝枝来了。”裴漪珍眼中含着淡淡欢喜,朝她招了招手。
林惊枝笑着向前,先给周氏行礼,才朝裴漪珍道:“今日我可是要来大姐姐这叨扰许久。”
“大姐姐莫要烦我才好。”
裴漪珍握着林惊枝的手,轻咳几声:“你日日来都行,怎么算叨唠。”
几人在屋子说了一会子话,这时候外头有匆匆脚步声响起。
来人是裴家的婆子,那婆子朝周氏的贴身妈妈小声耳语了几句,朱妈妈面色巨变,挥手让婆子下去。
朱妈妈僵着脸上前:“夫人,家主让夫人现在就回去。”
“宣旨的公公已经候在裴宅中。”
“怎么回事,你直接说。”周氏看着朱妈妈,心口砰砰乱跳。
朱妈妈颤着声音道:“陛下方才下了圣旨。”
“给家中二姑娘赐了婚事。”
“赐的就是崔家娘娘德妃生的二皇子萧钰。”
“所以内侍在府中等着,二姑娘回去接旨谢恩呢。”
“什么?”周氏手里端着的茶盏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豁然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盯着朱妈妈再问了一遍。
“你确定没听错,陛下下旨给漪怜赐婚。”
朱妈妈深吸口气:“夫人,千真万确。”
随着朱妈妈声音落下瞬间,周氏眼前一黑,软软跌坐在地上,她面色煞白,嘴唇颤得厉害。
她没想到,千方百计只想给二女儿一个和顺平安的生活,竟然被天子一道圣旨,打乱所有。
二皇子虽不得宠,那也是皇子。
日后若夺权争位?
裴漪怜日后怎么办?
第64章
周氏带着裴漪怜,匆匆离开崔家。
林惊枝愣愣坐在裴漪珍榻旁的绣凳上,有些回不过神。
她前世远离汴京,一直生活在河东郡,除了一些震惊朝堂世人皆知的消息外,剩下的也就是后宅琐事。
对于宫中几个皇子、公主的婚事,她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林惊枝倒是听人说过,二皇子书读得并不好,更喜欢耍刀弄枪,所以并不得天子宠爱。
“枝姐儿在想漪怜姐儿和二皇子的婚事?”裴漪珍接过丫鬟端上前的汤药,慢慢饮着。
汤药极苦,林惊枝坐得远,都觉得那味道苦涩难咽。
裴漪珍却没觉得有任何不适,端在手里,更像是在品味什么上好的珍馐美馔。
林惊枝浅浅点了下头:“不知这圣旨,于漪怜姐儿来说,是福是祸。”
裴漪珍咽下最后一口汤药,把药碗递给丫鬟,等丫鬟走远了,她才用极淡的声音道。
“若漪怜能嫁给二皇子,在我看来其实是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以母亲的性子,必然是不能接受的,至于父亲……”
裴漪珍勾唇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嘲讽:“父亲估计也不太能接受,毕竟在他眼中二皇子不得宠,又不喜朝堂政,整日混迹军营,活脱脱是个粗鄙的男子。”
“就算日后封王最多也是个闲散王爷,并不能为裴家带来什么。还不如把二妹妹嫁给五姓世族的嫡子。”
“更何况……”
裴漪怜眸色微闪,浅浅看了林惊枝一眼,却没有再往下说。
她用了汤药后,唇瓣恢复几分血色,看着是健康了一些。
林惊枝点了点头,眼中隐含忧虑。
“大姐姐。”她欲言又止。
裴漪珍笑着看向林惊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甘不甘心,我中毒这事裴家高拿轻放,崔家雷声大雨点却小。”
“就因为那手串,是沈家太夫人崔氏送的,涉及颇广。”
“若真闹大了五姓三家都下不得台面,本就摇摇欲坠的五姓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土崩瓦解埋下祸根。”
“沈家不愿供出幕后真凶,崔家左右都不想得罪,而我父亲那里,凡事都是家族利益优先,怎么会为了我这个本就活不了几年的女儿坏了家族基业。”
林惊枝心底酸涩蔓延,她咬了一下唇看着裴漪珍:“大姐姐,其实我知晓那下毒的人就是……”
“嘘。”
裴漪珍冷白的指尖,点在林惊枝粉润的红唇上。
她眼底含笑,平和眼瞳深处似有波澜泛起:“我知道的,你不要说。”
所有的话,一下子卡在喉中,林惊枝攥紧指尖握着的绣帕,眼眶红了一圈。
裴漪珍朝她摇了摇头:“这话,不该是你开口告诉我。”
“我要的真相天理和世道公平,我自己会想办法争取。”
“只是日后我若不在了,倒是要劳烦你多费些心思,护一护我留下的儿女。以我夫君的性子,他定会娶继室的,你若可以插手,就帮着选一个心善的女子吧。”
裴漪珍话中有话,林惊枝只当她病得厉害,并没有往心里深想。
她从崔家回到惊仙苑,整个人累得厉害。
孔妈妈站在一旁伺候,斟酌许久问:“少夫人可是担心裴家二姑娘的婚事?”
林惊枝轻轻点了下头。
孔妈妈深吸口气,小心道:“据老奴所知,二皇子虽不得陛下宠爱,可在宫中是极得太后娘娘喜欢。”
“等日后天子立下太子,二皇子左右也能封个王爷。”
“婚后出宫建了府邸,其实以二姑娘嫁给二皇子也未尝不可。”
林惊枝闻言点了下头,只是她依旧猜不透,天子好端端的为何赐婚。
“在想什么?”
林惊枝出神的时候,裴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孔妈妈已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林惊枝抬眸,视线落在裴砚身上,她眸色微微一闪道:“妾身想不明白陛下为何给二姑娘赐婚。”
裴砚眉梢微扬,眼底带着笑意,他慢条斯理在林惊枝身旁坐下。
长臂揽过她纤细腰肢,呼出的热气就落在她耳边,带着麻痒。
林惊枝下意识想挣扎,伸手去推他:“夫君。”
“陛下一共下了两道圣旨。”裴砚音色浅浅道。
林惊枝霎时就不动了,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看着裴砚:“为何是两道圣旨?”
裴砚笑着看林惊枝,抿唇不说。
他想到那日崔府门前的马车车厢里,她求他让楼倚山给大姑娘诊脉,因会错意,而主动吻他的那一下。
眼下她想知道一些事,他从她身上得些好处,也是天经地义。
“枝枝。”裴砚喊她,音色滚烫。
林惊枝纤长睫毛一颤,掌心渗出汗来,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在裴砚含着淡笑的视线中,林惊枝缓缓仰头吻上他凉薄的唇,一触即分。
裴砚却突然俯身,加深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