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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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
  “该起了。”
  “若再睡下去,夜里就该失眠了。”
  “嗯。”林惊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终于精神饱满醒来。
  孔妈妈和晴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屋伺候。
  等到用膳时,已是午间。
  “少夫人。”
  “郎君早晨出门前,同老奴吩咐。”
  “叫少夫人午膳不用等他,但夜里郎君回屋中。”
  孔妈妈站在一旁给林惊枝布菜,小心开口道。
  林惊枝捏着汤匙微顿了一瞬,抬眸看向孔妈妈,语调极淡:“劳烦妈妈下回告诉他。”
  “我从未想过要等他用膳。”
  孔妈妈霎时面色一抽,朝林惊枝点头道:“少夫人话,老奴记下了。”
  “若郎君问起,老奴就算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一定会如实回答。”
  林惊枝满意朝孔妈妈笑了一下。
  下一瞬,她眉心微微一蹙:“对了。”
  “云暮昨日被罚,背上的鞭伤可是有好些?”
  “有请郎中看过么?”
  孔妈妈手里握着银筷,给林惊枝桌前的碗里添了一块玫瑰莲蓉糕后,才缓缓道:“老奴知晓少夫人必定会问起云暮的事。”

  “大清早,老奴就亲自去云暮歇息的院子问了。”
  “郎君昨日已经请了楼大人给云暮治伤,还赏了上好的膏药,少夫人不必担心。”
  林惊枝小小口吃着玫瑰莲蓉糕,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下,看似在笑,眼底却透着深意。
  “云暮那伤,妈妈觉得多久能好?”
  “我瞧着山苍是下了重手,十鞭下去,都皮开肉绽流了许多血。”
  孔妈妈眸色微闪,脑中忽然想起她之前伺候贵人时,见过的无数种惩人的手段。
  因苍老略有点拉耸的唇角,压了压,如实同林惊枝说:“少夫人恐怕不知。”
  “其实这刑罚也是颇有讲究的。”
  “汴京许多高门深宅,会专门养一批负责行刑的婆子小厮。”
  “若想要一人死,就算是不见血,也能打得那人筋骨断裂脾脏破碎而亡。”
  “若只是稍加惩戒做个样子,明面上可以瞧着下了重手,鲜血淋淋,实际不过是破了点皮肉,根本没伤着根骨,过不了几日就能好全。”
  孔妈妈这番话,虽说得有些委婉,林惊枝却听明白了其中暗藏的深意。
  所以云暮那伤,多半是瞧着恐怖,实际上并不见得有多严重。
  行刑的那个侍卫山苍,无论做什么只听裴砚一人吩咐,所以昨日那十鞭子,八成是得了裴砚授意的。
  想到这里,林惊枝心底忽然冷笑一声,乌眸中压着不快。
  她想了想,朝孔妈妈吩咐:“劳烦妈妈拿了钥匙,去库房挑一根百年的老山参送到云暮养伤的屋子里去。”
  “告诉云暮,是我亲自吩咐你送过去的。”
  孔妈妈一愣,赶忙应下:“是。”
  三日后,外院书房里。
  裴砚端坐在椅上,云暮身形笔挺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伤,短短三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子云暮背脊发凉,额心透着一层冷汗。
  “主子,这山参是三日前,少夫人吩咐孔妈妈亲自送来的。”
  “小的不配,请主子收回。”云暮双手举过头顶,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百年山参。
  “呵,既是少夫人赏赐,你寻我做何。”裴砚忽然冷冷笑了一下,他漆眸落在云暮身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可云暮却被他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冷笑,吓得汗毛直竖,只觉自己这回才是真的大难临头。
  明明平日里最好说话不过的少夫人,近来几日,却像是故意针对他一样。
  除了这只百年山参外,还特地派身旁的丫鬟婆子来嘘寒问暖过好几回,搞得云暮胆战心惊,就怕被自家主子的眼神杀死。
  “主子,小的觉得上回那十鞭,少夫人应是看出门道来了。”
  “毕竟有孔妈妈在少夫人身旁伺候把关,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孔妈妈的眼神,少夫人多半是知晓,我和山苍不过是合谋演了一出卖惨的戏。”
  裴砚不紧不慢端了桌案上茶水,缓缓抿了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暮:“所以这事,你寻了机会和山苍去认个错。”
  云暮霎时露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可是这事,明明是主子吩咐的。”
  裴砚凤眸,十分危险眯了一瞬:“若办不好,那就别在我身旁伺候了。”
  “是。”云暮苦着脸,躬身退了出去。
  时间转眼半个月后,林惊枝汴京已有月余。
  午后,春光融融,天气已转暖不少。
  孔妈妈从边头进屋,笑着朝林惊枝笑道:“少夫人,裴二姑娘从河东寄给少夫人的信,方才云暮送了过来。”
  林惊枝先是一愣,紧接着匆忙放下了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册。
  伸手接过孔妈妈递上前的书信,书信用漆蜡完好封着,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林惊枝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拆开,她视线落在薄薄的信纸上。
  裴漪怜零零碎碎在信中说了许多,她离去后河东郡发生的事。
  府中三姑娘裴漪沁定了亲,开春时裴太夫人还病了一回,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林惊枝猜测,多半是因为裴砚连夜带她离开河东裴氏,这件事给气的。
  后来等太夫人病好后,裴漪怜就趁着陪周氏去观音寺还愿的那次,找了借口跟同,给寂白递了信。
  看到这里,林惊枝才松了一大口气。
  等再往下看时,她眸色又忽地一顿,眼中压着诧色。
  因为裴漪怜在信中说,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些,她要跟着周氏还有养伤的裴琛一同去汴京。
  在林惊枝前世记忆中,裴漪怜出事后,周氏受了极大打击,就渐渐不理会外边事务。
  只是上一世,在她死前,周氏都没离开过河东郡。
  在汴京跟在裴家家主裴寂身旁入朝为官的,一直都是裴琛。
  可眼下,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裴漪怜好好活着,周氏也即将离开河东前往汴京,就连三姑娘裴漪沁都早早定了亲事。
  事态走向,好像因为她不经意的一些决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惊枝捏着薄薄信纸的指尖,有瞬间僵冷,她站起身走到点燃的灯烛前,小心翼翼烧了信件。
  娇艳唇角明明勾着浅浅的淡笑,眼神却冷得厉害。
 
 
第47章 
  三月春。
  檐上燕雀鸣,屋前杏花香。
  因汴京的惊仙宅并没有长辈盯着,裴砚又时常连着三五日不见归家,左右宅中没人管束,林惊枝反而就越发的随性散漫起来。
  她也不出门,只是让人从外头买了些寻常的话本子打发时间,或是找孔妈妈问些汴京城内,各家宅院的小道消息。
  倒是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
  这日清晨,天色蒙蒙。
  早起扫洒的丫鬟婆子,都尽量避开主院的位置,脚步声清浅又刻意压着,自然不会惊扰还在睡梦中的林惊枝。
  裴砚迎着潮潮凉风,穿过垂花门入了主院。
  “郎君。”孔妈妈守在门前,见裴砚回来,赶忙上前行礼。
  “夫人可醒了。”裴砚声音透着清晨的冷意。
  孔妈妈有些担忧道:“少夫人才睡下不久。”
  “夜深里癸水突至,腹痛了许久。”
  裴砚眉心当即一拧,脚下步伐不禁加快,等进了主卧后,裴砚解了身上大氅,在熏炉旁站了足足半刻钟,等到浑身上下都暖了,他才轻手轻脚走到榻前。
  几日没见,她瞧着竟是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脸透着憔悴。
  裴砚轻轻掀开衾被一角,缓缓躺下。
  他动作极轻,身上衣物刚熏过,烫得厉害。
  林惊枝饮了汤药睡下,有些迷迷糊糊的,只觉身旁暖得厉害,那味道也是她熟悉的,就下意识滚进裴砚怀中。
  裴砚闭着眼,似满足般叹息了一声,搂着林惊枝的手臂用力,把她带进怀中。
  林惊枝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裴砚冷白清隽的侧脸。
  他哪怕睡梦中深刻凌厉的眉峰也微微蹙着,眼睑下透着淡淡青影,凉薄的唇上还有一层浅浅的青茬,也不知他在外头究竟是连着几日未睡。
  他宽大掌心恰巧覆在她隐隐坠痛的小腹位置,掌心炽热,比起汤婆子的温度更为舒适。
  只是这般躺着实在过于亲密,林惊枝轻轻动了动身体想要起来。
  她一动,裴砚就醒了。
  修长紧实的手臂放在她侧腰上,透着烫意的呼吸拂过她雪白侧颈。
  裴砚薄唇,碰了碰林惊枝小巧圆润的耳垂。
  “腹中可还难受?”
  “我让孔妈妈去寻个女医来瞧瞧可好?”他刚睡醒,声音格外低沉。
  林惊枝一愣,想到裴砚问的是什么,她在他怀中挣了挣,想要退远些,他却不依不饶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她整个身体都揉进怀中才好。
  两人在床榻上躺着,直到快晌午了才起来。
  林惊枝去屏风后方换了干净衣裤,裴砚起身后,直接去耳房沐浴。
  自从云暮被罚那事之后,林惊枝对于裴砚态度就越发冷淡,加上裴砚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两人相处时的疏离,就连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瞧出了不对。
  “少夫人。”孔妈妈提了食盒进来。
  午膳摆上桌,林惊枝也没有要等裴砚的意思,她朝孔妈妈点了下头,就自个先用了。
  裴砚沐浴出来,换了身白月色绣着祥云暗纹的圆领对襟长袍,劲瘦腰身用革带紧束,宽肩窄腰,一双腿修长笔直。
  他见林惊枝垂眸用膳,也没多说什么,自个拿了桌上摆着的碗筷,在林惊枝身旁坐下。
  午膳才吃完,屋外就传来了云暮的声音。
  “主子。”
  “家主来了。”
  “在待客的书房,等着主子过去。”
  “我知道了。”裴砚放下手中筷子,又亲自打了碗甜汤递给林惊枝,才起身出去。
  他走得不快,清隽的脸上笼着寒色。
  “父亲。”裴砚进去过后,并未朝裴寂行礼。
  裴寂本就有些严肃的面色,见得裴砚这般态度,一时间更显表情难看。
  他冷冷盯着裴砚许久,眸中神情数变,最后化成一声无奈叹息。
  “砚哥儿。”
  “我虽不是你生父,但这些年我一直按着陛下要求,帮你当做亲子严格教养。”
  “当年你祖父受钟太后所托,把你养在裴氏作为家中长子,就连裴琛都不及你半分。”
  “你年后从河东郡出发回到汴京,又何必避我到如此地步。”
  裴砚淡淡看了裴寂一眼,唇角勾着:“父亲多虑了。”
  “儿子提前从河东出发自然有儿子的打算,祖父在世时对于儿子的教养,儿子同样感激不尽。”
  裴寂闻言静默许久,裴砚如今的态度令他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半丝。
  “我已经向宫中举荐你入朝之事,不多时陛下就会下旨宣你入宫。”
  裴寂说着,颇有深意看向裴砚:“你母亲过些日子,会随裴琛还有你妹妹,一起来汴京。”
  “你如今尚未恢复身份。”
  “那还依旧是我裴家长孙,既然你母亲也来了汴京,合着你该和那林家六女,一起搬回家族在汴京的宅子居住才对。”
  裴砚闻言,似笑非笑看着裴寂。
  “原来我三书六礼娶进家中的妻子,在父亲眼中不过是一句林家六女。”
  “依我看,也不必回去。”
  “这处宅子就挺好的。”裴砚嗓音平静,却又透着连裴寂都胆寒的威压。
  书房刹那间,静得落针可闻,裴寂看着像怒到了极点,却又尽力克制的。
  裴砚继续道:“如今朝中摘选新的官员,院试已过,马上就是天子殿试,父亲作为朝中宰相,深受陛下信任,自然应以国事为重。”
  “天色不早,父亲也该回了。”
  这一刻,裴寂再也控制不住,他面色铁青,豁地抬眸看向裴砚。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裴砚修长指尖,理了理并不见任何皱褶的袖摆。
  “山苍,送客。”裴砚朝书房外冷冷吩咐。
  “是,主子。”
  裴寂离开不久,宫中就来了宣旨的太监。
  “裴家郎君,陛下口谕。”
  “宣裴家郎君入宫觐见。”说话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上回把林惊枝带到太后慈元殿的贺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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