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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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惊枝唇角勾起一个轻蔑弧度,她慢慢朝秦云雪走去,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蒋家秀才送进府中的荷包倒是精致。”

  “我记得表姑娘平日里不是荷包就是香囊,蒋秀才的荷包不会是你与他私相授受的物件吧?”
  秦云雪无辜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她锋利指甲猛地揪紧衣袖,眼底慌乱闪过。
  “表嫂在说什么?云雪听不懂。”秦云雪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心口,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林惊枝冷哼一声。
  朝她带来的丫鬟婆子,寒声斥责:“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们家主子送回去。”
  秦云雪连声咳嗽,几乎说不出话来。
  伺候她的婆子被林惊枝气场震慑到,不敢辩驳,赶忙把人扶着出了竹香阁。
  见秦云雪终于走了,林惊枝拉过裴漪怜的手,视线落在她满头青丝上,细细观察许久,见并没有被秦云雪暗中剪去,她才缓缓松了一大口气。
  前世二姑太太母女俩估计就是悄悄剪了裴漪怜的头发,佯装成信物送出府,后来蒋家带着裴漪怜的头发找上门。
  裴漪怜断了一束头发,自然是百口莫辩。
  可作为五姓嫡女,生来骨子里就带着的高傲。
  裴漪怜又怎会自贱嫁入蒋家,以至于后来才会绞了头发去家庵中出家做姑子,两年不到就郁郁而终了。
  想到上辈子,林惊枝心底一叹。
  虽然她能早早预料到事情的走向,但蒋家和二姑太太母女几人,一日不解决,她依旧一日不得安心。
  是为裴漪怜,也为她自己。
  这一世,与命运天理作对,也不知举头三尺的神明,是否愿意善待她几分。
  林惊枝压下各种纷乱思绪,朝裴漪怜问:“我要去母亲那请安,你可要与我一同。”
  裴漪怜似乎猜到了什么,她眼中泛出紧张神色:“嫂嫂,你可是要去同母亲说秦家表姑娘和二姑太太送我‘禁书’的事……”
  说到最后,她垂了脑袋,语调慢慢低了下去。
  秦云雪三番两次找她,时常同她说一些离经叛道事情,若是没有林惊枝开导,裴漪怜估计会被秦云雪影响到。
  这几日,她也一直纠结要不要和母亲如实报备,可就是怕“禁书”一事被抖落出来,以母亲的严厉程度,她必定要被罚了跪祠堂,禁足许久。
  小姑娘的心思浅浅,林惊枝怎么会拿禁书一事吓唬她。
  “书册的事我不说。”
  “我要与母亲说说蒋家秀才和二姑太太母女的事,让母亲也好早有个准备。”
  “是今日被打断了手脚的蒋家秀才?”裴漪怜清澈没有任何杂质瞳眸看着她问。
  林惊枝怜惜地摸了摸裴漪怜毛茸茸的脑袋,心底一叹,幸好这一世,裴漪怜并没有真的见过蒋家秀才,也没有和蒋家任何人有过接触,她还是那个干净清澈没有任何烦恼的裴家二姑娘。
  两人出了竹香阁,去周氏的春华堂要路过一处极大水榭,水榭旁就是二姑太太母女暂时居住的宜春院。
  也不知是不是有丫鬟婆子提前通风报信,等林惊枝带着裴漪怜走到枯萎的荷花水榭旁时,秦云雪被婆子扶着,弱不禁风地走上前。
  临近中午,水榭又四下无人,扶着秦云雪的两个婆子看着膀大腰圆,力气极大。
  林惊枝视线扫过她们的瞬间,心底无由发紧。
  “表嫂、二妹妹。”
  远远地,秦云雪就朝她们行礼,她依旧是一副弱柳迎风凄楚不堪的模样。
  可就在走近的刹那间,秦云雪忽然没站稳,直接朝裴漪怜身上倒。
  若压实了,旁边就是泛着冰碎的荷花池,裴漪怜必将掉下去。
  慌乱下,林惊枝去扯裴漪怜的手,她却没注意到,就在她分神瞬间,秦云雪身旁婆子朝她狠狠撞了过去,她脚踝涌起钻心刺骨的疼痛,眼看就要朝荷花池跌落。
  意外就发生在瞬间。
  “少夫人!”晴山和绿云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林惊枝要掉下去的那一刻,她靠着本能把裴漪怜推开,匆忙之下扯住了秦云雪宽大袖摆。
  心底抱着一股决然狠意,她就算掉下这池子,她也必定要拉着秦云雪一起掉下去。
  耳旁似有风声响起,簌簌雪花从树上落下来,须臾间,林惊枝只觉腰间一紧,被搂进一个炙热胸膛内,属于男人身上特有的雪后青松的旃檀冷香,从她鼻尖擦过。
  接着就是衣袖撕裂的声音。
  “扑通。”有人落水,婆子惊慌失措的叫声。
  “裴砚?”林惊枝望着从天而降的裴砚,被他紧紧抱着。
  出于本能,她雪白掌心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红唇恰好贴在前几日,她发狠咬下,留了疤的红痕上。
  两人此刻,众目睽睽下,极度暧昧。
 
 
第16章 
  裴砚身上暖得厉害,他宽大掌心搂在林惊枝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很快就将她方才吓出来的冷意,逼退大半。
  “裴砚,你放我下来。”林惊枝说话时,嗓音还泛着一丝心有余悸的沙哑。
  她沁着冷汗的掌心抵在他微灼的胸膛上,白皙脖颈微微往后仰着,漂亮的桃花乌眸深处,疏离淡漠情绪表露无遗。
  裴砚眉头紧蹙,微敛的漆眸下压着一丝凛冽寒凉,深不见底。
  “你确定能走?”
  他视线垂落,淡淡瞥了一眼林惊枝穿着并蒂莲花绣鞋的玉足。
  薄唇紧抿成一道冷厉弧度,沉黑视线压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林惊枝没说话,长而卷翘的眼睫轻颤,在眼睑下方落了一道薄薄暗影,可她掌心推着裴砚胸膛的力道却是愈发重了。
  粉润指尖微蜷,骨节用极度用力而泛白,雪白贝齿咬着唇,脸上表情格外的倔强。
  裴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从小更是自制力惊人。
  可这一刻,他莫名有些生气。
  漆深眼眸垂了一瞬,俯身把林惊枝放到地上,箍着她侧腰的手,力气却是大得惊人。
  “唔……”落地瞬间,林惊枝本能痛呼出声。
  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她左脚脚踝蔓延至全身。
  顷刻间林惊枝半边身体一软,跌入裴砚怀中。
  她心想是之前和秦云雪撕扯时,被秦云雪身旁婆子狠撞一下,不慎扭伤的。
  “晴山,过来扶着。”林惊枝勉强直起身,一只手还扯着裴砚衣襟,理所当然不远处的晴山招手。
  晴山哪里敢轻举妄动,裴砚寒如碎冰的视线,不过是随便扫她一眼,那种上位者蔑视众生的威压,令她哪怕挪动一步都觉得困难。
  “裴砚。”林惊终于服软,可怜兮兮望向他。
  裴砚沉着脸,慢条斯理朝她伸出手。
  他掌心宽大,指腹覆着薄茧,修长指尖骨节分明,极为好看。
  林惊枝脚踝疼得厉害,无奈下,她只得把细白软嫩小手轻轻放在裴砚宽大掌心内,偏又压着脾气,侧过脸不去看他。
  “知道痛就好。”裴砚没了脾气。
  他俯下身把林惊枝打横抱起,搂进怀中,也不知他是存心还是无意的,两人依旧是最开始那种最为亲密无间的姿势。
  这时候,秦云雪身旁伺候的婆子,惨白着脸跪倒了林惊枝和裴砚身前。
  “少夫人、郎君。”
  “我家姑娘已经在荷花池里泡了许久,请少夫人求郎君开开恩,让奴婢叫人把我家姑娘捞上来吧。”
  “这天寒地冻的,再泡下去,我家姑娘非得在这满是碎冰的荷花池里活活冻死。”
  林惊枝这时才注意到,水榭四周静得吓人。
  除了荷花池四周围着几名身材高大,做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外,就连远处园子里打扫落雪的粗使婆子也不见踪影。
  他们一动不动站在水池旁,若秦云雪游到岸边,他们就面无表情上前,站于她身前的岸边。
  几人都是男子,荷花池虽不深,但秦云雪浑身湿透,加上池中挣扎身上冬衣吸饱了水,散开大半。
  她为了清白,自然不可能站起来狼狈爬到岸上,只得远远游到池子中央,把整个身体都泡进阴寒冰冷的荷花池内,以保不被岸上小厮打扮的男人们看了身体。
  地上跪着的婆子,脑袋那层油皮都磕破了,也不见林惊枝出声劝阻。
  偏偏林惊枝还不忘指挥着裴砚站在荷花池边缘,伸手捂着他眼睛,故意娇滴滴抬眼,沉冷视线落在秦云雪透着恨意,冻得青白交错的小脸上。
  林惊枝勾唇淡笑,慵懒妩媚趴在裴砚肩上,纤纤玉指指着秦云雪。
  “传言中身子骨极为弱的秦家表姑娘,竟然会水?”
  “真是出人意料。”
  林惊枝说完又冷笑看着地上跪着的婆子:“你家主子既然会水,那就让她自己又上岸。”
  “求我家夫君作何?”
  “我家夫君清清白白一男子,难不成还得下水去救她?毁了自己谪仙清誉?”
  地上婆子听得林惊枝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她们何时敢熊心豹子胆要求府上郎君救人,不过是求裴家郎君把站在荷花池旁守着的小厮给遣走。
  毕竟这是女眷后院,若自家主子在池子里衣裳散乱得不成样子,若被岸上小厮看了身子,以后要怎么做人。
  林惊枝算着秦云雪在荷花池里呆的时辰,也没真想要活活冻死她。
  约莫半刻钟后,她暗中悄悄扯了下裴砚衣袖:“夫君,我们回去吧,妾身的脚疼得厉害。”
  “二妹妹也在,莫要吓着她。”
  “你若是因为秦家表姑娘差点把二妹妹推下荷花池,要为二妹妹出气,大可同母亲说一声。”
  裴砚视线闪了闪,这才注意到被丫鬟婆子护在一旁的二姑娘裴漪怜。
  方才他全身心都在林惊枝身上,哪会分心去关注其他人。
  虽然这般想,但裴砚抿着薄唇,不屑出声同她解释。
  “半个时辰后,再放她上岸。”裴砚抱着林惊枝,漆眸淡淡,冷声朝岸上守着的几名小厮吩咐。
  抚仙阁西梢间主卧内。
  林惊枝被裴砚小心放在床榻上,专看跌打损伤的女医已在里头早早等候。
  褪下罗袜后,林惊枝脚踝已肿得像个发泡的馒头,虽并未伤及筋骨,但往后十多日她是别想好好走出抚仙阁一步的。
  女医开了方子,又配了几副外用伤药。
  到了晚间。
  秦云雪落水这事,到底是惊动了住在万福堂的太夫人钟氏。
  钟氏派婆子来传话时,林惊枝才在晴山和绿云的帮助下从耳房沐浴后出来。
  裴砚靠在暖阁美人榻上,狭长漆眸微眯,眼底似有寒光闪过。
  那婆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规规矩矩站在裴砚身前,她见林惊枝出来,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少夫人。”
  婆子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生生吓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道。
  “太夫人吩咐奴婢叫少夫人去万福堂问话。”
  “秦家表姑娘在内宅的荷花池里落了水,据她身旁伺候的婆子描述,是为了救少夫人才不小心失足落水”
  “这会子人都烧迷糊了,二姑太太请进府中的郎中说,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今晚。”
  林惊枝静静听着,视线慢慢描摹着衣袖上的牡丹缠枝绣纹,闻言淡淡扯唇笑了:“我倒是不知她竟是因为救我才落的水。”
  “也好。”
  “祖母那我的确是该好好解释一番。”
  林惊枝吩咐晴山拿了斗篷,她纤长白指粉润的指甲盖,缠着斗篷缎带,慢悠悠系了个蝶形结。
  正要吩咐外头婆子,去寻一顶软轿抬她过去。
  不想一直端坐在美人榻上垂眸翻看书册的裴砚,忽然面无表情站了起来。
  他情绪深浅难辨,眉心微蹙。
  下一,瞬却毫不犹豫俯下身,把林惊枝打横抱起,侧脸轮廓线条在幢幢烛光下肃冷得厉害。
  “裴砚……”林惊枝那双漂亮得惊人的桃花眼眸,紧紧盯着他,柔软指尖下意识扯着他衣襟。
  她有些不愿,虽然缩在他怀里,比那软轿舒适得多。
  但就算她要与他在外人面前装作表情恩爱模样,但也没必要这般亲密,林惊枝心里想着种种可能,裴砚已经抱着她进了万福堂里间。
  才进去,就听见二姑太太裴月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碧纱橱里传出来。
  恰巧裴大夫人周氏也带着二姑娘裴漪怜,从外间进来。
  周氏眉眼僵沉得厉害,裴漪怜双眸红肿,显然方才是哭过许久。
  这会子看见林惊枝,就可怜兮兮走上前,看着她依旧红肿着的脚踝,眼中含着自责。
  “裴砚哥哥,嫂嫂。”裴漪怜乖乖朝两人行礼。
  周氏倒是难得主动关心问:“我听漪怜姐儿说你伤了脚踝,郎中可是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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