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已默了有十余日,这一刻,它悲愤的声音顿时如滔滔江水冲垮了堤坝:“你说呢!!我不是跟你讲了吗?不是讲好几遍了吗?徐千屿,你为什么不信?啊?”
“你不信我,却信那狐狸,我真的不明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她做成妖魔的小甜点了?啊?”
“我是可云,我要发疯.jpg,啊啊啊啊!”
徐千屿皱着眉聆听,很是嫌弃的模样,半晌,她的唇瓣冷冷一动:“原来你叫可云啊。”
系统:“我……”
它死了算了。
至于水府后院那只狐狸精,见小姐全须全尾地回来,惊骇不已,又闻恰好有修士路过南陵,荡平妖魔,不由又喜又忧。喜的是,那魔物再也威胁不了它这脉狐族了;忧的是,这桩事若是叫小姐知道了实情,它就惨了。
故而,自徐千屿一回来,这狐狸对她俯首帖耳,极尽谄媚,只说三娘感激不已,只是忽然受伤,等养好了便立刻来给小姐驱鬼。徐千屿也如往常一般,给予些小小的金银赏赐。但狐族到底敏锐,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感觉小姐看它的眼神,仿佛带着些微冷意。
它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收拾包袱细软,趁早离开水家为妙,但却不舍立刻动身,因为过两日便是小姐的生辰。每年徐千屿生辰都有丰厚赏赐,它贪恋那些金银,还想在小姐身上捞最后一笔。
徐千屿的生辰将至,水家上下也热热闹闹装点起来。
年年都在城中大办,这次在府里过生,人人都很重视。府上也在试炮,噼里啪啦的,将徐千屿吵得心烦意乱,以至于小冬忧愁着脸跟她说金箔令牌丢了,她摆摆手说没事,不就是一个令牌,回头叫观娘留意,若是谁捡到了,叫他们立刻交上来。
花厅里,观娘悄悄问水如山,给徐千屿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无论她怎么问,水如山都但笑不语,只摇摇头,意思是保密不说。
观娘道:“唉,老爷,您就告诉了我吧。什么好玩意儿,也叫我观瞻观瞻。”
她哀求半晌,水如山终于没忍住:“我见千屿对生意还是有点兴趣。不如把南边那两个商铺送给她,叫她顽去,赔了算我的;赚了算她的。”
观娘转念一想,脸色变了:“那两铺子一个是卖首饰,一个是卖衣料子兼裁衣的。”
“是啊。”水如山道,“她不就喜欢这些。”
“不行,你换一个吧老爷!”观娘顿时哀嚎,“我也是准备了珠花和新裙子,你看这不是撞上了。”
她挑了好几个月才精心挑得一件裙子,哪成想水如山直接送一个衣料铺子。
水如山听得原因,笑得差点呛水,任观娘拉扯,摆摆手坚决道:“不换。要换你自己换去。”
这时徐千屿睡醒进来,二人双双敛了笑容,正色起来,只是水如山还淡然擦着溅到嘴边的茶水。
吃午饭的时候倒是十分安静悠闲。
观娘言说起来:“现在解禁了,这路上,嫁娶的和夫妻骂仗的一样多,连王长史家也鸡飞狗跳。可见封禁这段日子,夫妻整日待在一块,再好的感情也待得相看两厌了。”
水如山奇了:“你还知道官家的事。”
“咱们附近不就这一个要紧的官,不看他看谁。”观娘道,“也不是我探听的,还不是小厨房的梁厨娘成日里宣扬,想不听都不成。”
徐千屿忽而插话道:“为什么闹?”
两人都惊讶地看她。
观娘笑道,“都是些鸡零狗碎,小姐不必知道。”
“想要我不问,那你别提啊。”徐千屿扬起下巴,“快讲。”
观娘一笑,宠溺地“是”了一声,才道,“这不是王夫人瞒着王长史带府上人,深夜出门去白露寺上香吗。那时王长史昏着,等醒了知道,大为光火,要责罚他夫人。”
水如山道:“危险期间出门,确实应该知会家主一声。不过这王长史何必发火,人家还不是一片好心为了他。”
观娘冷冷道:“王夫人出身寒微,几年前才从乡下接出来,太拿不出手,怕不得王长史喜欢,他早想换了人罢。谁知道这理由是真是假,说不定是借题发挥。”
徐千屿忽而一惊,才觉察手里的筷子断成了四截,只得悄悄抖在了帕子里藏好,站起来又拿了一双。
自从泡了那个山上的池子,她身上这股力量更充裕了。稍微心情不好,便是摸什么坏什么,不能吓到外祖父和观娘。
徐千屿听得王夫人原来是为丈夫祈福才冒险上山,心里很不爽。她想起那极为安静的白裳夫人,这一路惊险,遭了魔不说,还在庙里差点被人轻薄。那王长史什么也不知道,却还想着换新人。
她心烦意乱,忽而觉得王夫人好可怜,又觉得,得叫人去打一顿那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此后千屿叫系统:“可云。”
系统:???你最好说清楚谁是可云!!
N次后
徐千屿:“可云。”
系统:“诶,我在。”(平静)(放弃挣扎)
第18章 生辰(十三)
徐千屿手下的丫鬟们在院子里乌泱泱地聚在一处。
刚才小姐说,她要去王长史家,谁随她一起,奖励十两银。说完大家一窝蜂地排上了队。
松柏拉着徐千屿衣袖苦劝:“小姐,虽说解了禁,可有人说,昨夜里又看见妖魔影子了,还是观察一下,先不要出门吧。”
“妖魔影子?”徐千屿不为所动地点着人数,“不是说徐仙君把他们都消灭了吗。”
徐千屿觉得,比起“有人”,她更相信二师兄和凌波剑。
“哎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自小乙走后,小姐对男丫鬟们一夜间失去了兴趣,这些少年便都被安排在了别处。松柏如今归在观娘手下跑腿,从此继承了观娘的意志,希望徐千屿先安安生生地在家度过十四岁生辰。
徐千屿转向丫鬟,下颌一抬:“你们听到松柏说的了吗?可能会有妖魔,谁不敢去,出列。”
丫鬟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以表现视死如归的坚决,没一个人动弹。
开玩笑,都解禁了,那可是十两银。
松柏看看小姐,又看看丫鬟,气不打一处来,顿了顿,恨恨地道一声“好”,随后自己也跑进队列,站到丫鬟们旁边,梗着脖子肃立成了一个兵。
徐千屿憋着笑,没有讲话,眼梢在人群中一扫,勾勾手指,精准地把混在里面的小冬挑了出来:“你,出来。”
“为什么啊?”小冬揪着裙带,委屈极了,“小姐,我能随你去的。”
徐千屿依稀记得小冬是个曾被魔吓破了胆的,既有妖魔影子,那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便专断地替她做了决定。
“哪儿那么多废话。”徐千屿冷冷道,“你就是不许去,留在家把我的屋子擦一遍。”
小冬委屈巴巴应一声,从队列中出来,垂着脑袋地回了阁子里。
徐千屿道:“再问一遍,你们是哪家的丫鬟?”
丫鬟们齐声道:“蔡家的。”
徐千屿满意点点头,带着剩下这些丫鬟,浩浩荡荡地杀去了王长史府。
到底是官邸,王长史府的苍青色院墙,比水家高些,还有气派的雕砖,顶上抹了平,没有玻璃片。那样乱七八糟的不好看。
还未靠近,徐千屿便听到里面嘈杂声音。
“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想太难为你。东西都收拾好了,知你娘家清贫,房契银两都给了你,今夜便动身吧。”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默然不语,那偏冷的男声又道,“怎么,你还跪着不起,难道非要让我把你关进柴房里?”
“……”
“来人,把夫人拉进柴房去。”
随即是一阵乒乒乓乓,夹杂着男人的一连串濒死般的咳嗽,那男声虚弱道:“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拉不起吗?”
院墙外,徐千屿拿眼睛一瞅松柏,松柏就条件反射地蹲在了墙根,徐千屿撩起裙子便往墙上爬。
“……你一个妇道人家,深夜上山,又甩脱家丁独行,彻夜不归。你说你没做那等事情,可是别无旁证,我王家的清誉,可担不起你这般败坏。”
“谁说别无旁证?”忽而一句娇叱从头顶横出。
站在檐下的男人惊而抬头,叫徐千屿看清了他的面容:王端二十多岁,果然有一张温文隽秀的面孔,可以想象他年少时打马游街时的潇洒模样。只是病了月余,他骨瘦伶仃,长衣松垮,伴随着咳嗽,额角青筋如蜘蛛网一般忽显忽隐,眼眶也微微发红。
院里站满家丁,围着一个孤零零跪坐在地上的白影,正是王夫人。
家丁们见高高的院墙上爬上来人,纷纷一惊,忙要操持武器护院,王端却手一抬,将他们制止。
随后大家看清那墙头上趴着的是个打扮富丽的少女,她竟不以帷帽遮面,还着裙子爬坐在他人墙头,王端朝她看去,她也不羞不躲,直直瞪了回去:“那天晚上,你夫人没会旁人,是跟我在一块呢。”
“你是谁?”王端咳嗽两声,皱起眉,估摸怕丢人,压低声道,“这我家内务,关你何事。”
“我是水家的小姐。”
松柏在底下苦着脸欲言又止,拽了拽小姐的裙摆。
不是,我们不是蔡家的吗?
徐千屿反手拍他一下。他们看不着,院子里站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到这个地步,信口诌的蔡小姐便压不住人了。
众人听到徐千屿身份,面色都一变。
水家小姐在南陵是出了名的纨绔,有一个诨号叫“南陵菩萨”,她和那些富家子弟混迹一处,打马上街都不换骑装,除了不杀人放火,好像什么都干,出格事儿干多了,倒也觉得见怪不怪。又见这少女年纪小,倒也跋扈得可爱,家丁们便垂手而立,全当看个热闹。
“原来是水小姐。”水如山是南陵首富,生意广布,王端的语气客气了几分,“你……你坐在那里怕是不妥,若是想跟某说话,来人,把小姐请进来一叙。”
家丁打开大门的功夫,水小姐已从墙头一跃而下,随后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整整齐齐涌到了她背后,看上去显得人多势众。
徐千屿歪头瞥了王夫人一眼,对方垂眼看着地面,面色平静,没有看她。
王端道:“怎么,你现在说吧。”
“你夫人不愿走,你便想把她关进柴房。”徐千屿张口便骂,“王长史,你是人吗你?”
这下不光是家丁骇然,连王夫人都忍不住抬头瞧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有些莫测。
王端脸色变了,一阵猛咳,好容易缓过气来,抚着胸口虚弱道:“水小姐,谅你年纪小,我不同你一般见识。我们两家素无来往,我夫妻间事,没你一个外人置喙的道理。”
“你要是娶了别人,我自是外人。但你夫人是我的姊姊。”徐千屿哼道,“你敢凭空污我的姊姊清白,我当然要过来为她主持公道。”
“哦?”王端怔了,半晌,却看向王夫人,语气有些凉凉的,“你什么时候,还同水家小姐沾亲带故了。”
徐千屿见王夫人要张口,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道:“就那天晚上认的。”
“既如此……”王端看着王夫人,唇边现了一个浅浅的冷笑,“我们王家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水小姐和月吟情谊如此深厚,怎么不干脆把你‘姊姊’接回水家去?”
徐千屿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毫不认错便算了,还敢当面挑衅她,眼睛都瞪大了,半晌,一抬下巴,冷道:“好啊。”
王端:“……”
沈溯微:“……”
他在王长史府布局良久,就差最后收线一步,谁能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丫头,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将他带走。
松柏从背后狂拽徐千屿的裙摆,这是什么烫手山芋,就敢往家里揽?
徐千屿任他暗示,纹丝不动,半晌,王端额角那青筋闪了又闪,也赌气一般笑出了声:“好啊。左右东西都装好了,那,走吧。”
然而,徐千屿却朝他伸手:“和离书拿来。”
徐千屿顿时感觉松柏快把她的裙子拽掉了,揪住裙头用力地往上提了提。
松柏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是观娘知道,小姐莫名地跑到别人家去,把人家夫妻当场闹和离了,他还有命吗?何况和离书一出,王夫人可就回不来了,到时真成了送不走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