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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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成功借了妖物的修为,经脉之间却有种难忍的疼痛。看来妖物的妖力和人的灵力不相融合。
  逸散的妖气引得魔物蜂拥而上。
  依靠“天雷封神”的神通,她临时升至半步化神境界,魔物的嘈杂声在她耳中尽数变成呜呜的风声。她竟听见了空灵的声音,剑的声音。木剑在她手上嗡嗡颤动,如一个怒发冲冠的人。
  “杀吗?”它问。
  “……杀吧。”
  刚这么一想,剑气便无声划出。她第一次体验到操纵剑气的感觉。
  剑气随她心意而动,纤薄而凌厉异常。扑在她面前的魔物都是一静,旋即全部从中间切开,上下分离,成了满地尸首。
  徐千屿一跃而起,挥剑杀入魔物内部。
  视野彻底明晰时,她看见暗处立着一个霜白的幽影,神色一变。
  涂僵道:“这是谁啊?是你们的人?”
  云初疑惑:“不是。”
  徐千屿死死地盯住对方。
  那不是别人,是她的“姐姐”,又是“娘亲”,是沈溯微的女身。
  这个女身着白裙,梳高髻,原本端庄圣洁。但如今她飘动的衣上、双手沾血,仿佛被拉下地狱的菩萨。
  她还是十分美貌,隔着一段幽暗,静静地看着徐千屿,只是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堕落的凄艳。
  丝缕灰色的魔气从她双肩散发出来。修成这般完满的人形的魔物少见,那些魔物顿时抛下徐千屿,好奇地朝她涌去。
  徐千屿道:“别碰她……”
  沈溯微立定不动,任凭魔物如浪潮将他吞没。
  随后,一朵硕大的冰花在空中轰然绽开。魔气被霜箭冻结,停凝空中,随后炸为烟尘,灰飞烟灭。
  徐千屿忍不住朝那边走了一步。那白衣的女身看了她一眼,转头消失在黑暗中。
  那一眼百转千回,安静隐忍,像钩,令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最后剩下两个蜃物侍女贴在墙根,她们抱成一团,恐惧地看着徐千屿靠近。
  但徐千屿径直掠过了她们。
  “你们先回去。”甬道尽头,徐千屿提着剑头也不回地折返,“我还有一件事没办。”
  云初欲言又止,涂僵看着她远去,震惊万分:“难道你还要杀了魔王?”
 
 
第148章 雪妖(七)修
  喜堂内满地霜雪。
  是冰雪道剑修灵力失控后留下的痕迹。
  木剑破窗而入, 钉在地上。橘红的离火落地而蔓延,令霜雪寸寸融化,令魔宫红绸、红花逐渐燃烧起来。
  面无表情坐在窗棂上的少女, 大红的骑装, 裙摆如丹华烈烈, 额心有一枚金色剑印,令人难以直视。
  谢妄真在此光映照之下眯起眼,真切地感受到了灼烧之痛。
  少女步步走近,先拂至面前的却是游走鱼龙般的飘带, 带着灼热的金光,将谢妄真的发丝映成浅色。
  不,那不是飘带, 而是混合着离火的剑气, 宛如数丈披帛卷地而起。
  绣鞋到了眼前, 谢妄真强忍剑气的灼烧抬头。
  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狐尾上。
  妖形?
  徐千屿横剑在谢妄真脖颈上。
  谢妄真看清少女冷冷的娇靥, 周身寒冷:“这次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来杀我的。”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徐千屿拿着魔骨, 在大雨中翻山越海奔向他的画面。
  谢妄真绝望道:“你杀我,怎么不杀他?”
  “他不是魔。”徐千屿抬眼寻人,只见一片血迹、满地寒霜,没见到沈溯微的人影。
  躲起来了吗?
  宁愿化作女身, 他就是不愿和她相见。
  沈溯微藏在黑暗的柜中, 双目紧闭, 勉力调息。心魔如磅礴的灰云探出, 挤满了整个柜子。
  它蜿蜒如蛇, 从艳红的喜帕下钻出, 又将凤冠碾作灰尘, 不住地在他耳边道:你这个样子半人半鬼,惹人厌弃,还在负隅顽抗些什么?不若做魔,闯出另一条路去。
  谢妄真在外面道:“小姐,你不是最讨厌魔物了吗?你想令天下无魔,可他亦是魔。”
  徐千屿用力将木剑深深楔进他颈中:“他是魔,也无妨,我会除尽天下魔物,最后再杀他。”
  她的声音抬高,停顿适宜,清脆甜美。
  谢妄真嘴角垂下,笑容陡然消弭。因为他意识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刻意想让另一个人听见。
  “因为我与他,有好多年的情分。”徐千屿继续缓慢地说道。
  倚靠着木柜的沈溯微闻声怔然,那占据他整个元神的心魔,竟势弱下去。
  “别说了!”谢妄真打断他们之间的传话,他攥住徐千屿的手,冷笑,“你们有情分,那我算什么?你分明喜欢的是我,凭什么只有我一人记得,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忘。”徐千屿眼中有股晦暗的平静,“我曾经为你叛出师门,只想你能活着。”
  谢妄真有几分惊讶。因为这是徐千屿第一次平静地同他谈这件事。
  “我找到你之前,用尽了灵石,耗尽了灵力,被花长老追到,划花了我的脸。”徐千屿垂眼,“我说出来,免得你到死都不知道。”
  谢妄真神色震惊。
  他确实不知道。
  那一幕在他百年的记忆中,被美化得只剩震撼与令人难忘的香气。他甚至没有留意到徐千屿的脸上有伤,身上如何狼狈。
  “你又是为何喜欢我呢?”徐千屿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冷淡道,“说起来,我那时平平无奇,还有几分惹人讨厌,很输不起,凡事都要争个高低。”
  修为才筑基。像她那样的弟子,蓬莱仙宗内一抓一大把。
  修炼很枯燥,偏生到了招摇的十七岁,稗草也想争春的年纪,她看到陆呦进了仙宗,看到了另一种人生。
  “我很平凡,希望有人爱我,注意到我。那时出现的是你,所以我就喜欢上你。如果出现的是别人,兴许我也会爱上别人。”
  徐千屿目色黑白分明,口中说的话如此无情、残忍,“一开始,你不喜欢我,你看不起我,拿我当个解闷的玩物,背地里与陆呦一起取笑我,可我不知道。我对你很认真。”
  谢妄真欲言又止。徐千屿平静的言语,却如一把尖刀插进心脏,搅起闷痛。
  “谢妄真,你又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呢?”
  “你喜欢我,只因为我对你好,你想要有人永远等你,永远救你。”徐千屿脑海中浮现出那只绕着手指游动的金鲤的画面,她觉得前世的她与今生的谢妄真都一样可怜。
  她的剑尖一路向下,在少年的衣袍上留下橘金色的灼痕,“哪怕被你恩将仇报,一剑穿心,也要原谅你。”
  “那是只有泥人才做的事情。”她手上用力,木剑贯穿谢妄真的心脉。
  “凡人不是泥人。”徐千屿直直地看着他道,“有些事情只一次,摔了就会碎,吃痛就会长记性。我这样对你,你还喜欢我吗?谢妄真。”
  谢妄真吐出一口鲜血,偏生无法挪动身体,只得因剧痛而痉挛。他黑眸一转,盯着徐千屿,产生了此前未有的另一种感觉。
  屈辱。因屈辱和无力导致的愤怒。
  前世他捅徐千屿一剑,是因为在魔王眼中,人不过是蝼蚁,他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怜惜。
  凡人中的大部分都令他厌恶,他只喜欢特别的世人,小姐便是其中的一个。她抽鞭也好,发脾气也罢,都令他好奇。
  可当位置对调,小姐如神、如妖一般高高在上,像对猎物一样玩弄他,还非得告诉他凡人也有脾气,便令他生气了。
  他的笑容缓缓消失,胸膛开始一下一下地起伏。
  随着这一剑,黑气自谢妄真胸口迸发,气浪将木剑推开,随之飞出的还有一枚红色的光点。
  徐千屿的目光几乎立刻被这团光点吸引。
  她在海上见过它,当时只觉得熟悉,但并不知道,这是她留在谢妄真身上的爱魄。
  爱魄升入空中,温暖炙热,将两人的面庞照得璀璨。
  “你的东西我这里。”谢妄真目色漆黑地看着她,幽幽道,“本就是你的,还给你罢。”
  话毕,那物裹着一炷魔气,如梭镖击向徐千屿,已经有人挡在她面前。
  沈溯微的元神飞来,将徐千屿护在身后,以手握住了攻击。
  破碎的魔气自指间散落。
  手马上被掰开,徐千屿从他手里抢走了那枚光点。
  那是她缺失的爱魄,因此不能自控。爱魄在她手中化作樱红的光晕,顺经脉流入肺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闭着眼睛,神色不虞,好像很不舒服。沈溯微目光如电,扫向谢妄真。
  谢妄真似哭似笑道:“你不爱我。你的爱魄,应当停留在爱我的时候罢?”
  逼至绝境时,谢妄真想到那个声音告诉他的话。
  它说,倘若他留着别人的爱魄,通晓情爱,便不再是魔王,世间将会有人取代他。看来这话不假。
  他不甘心这样就死。将爱魄还了,才好拿回自己的力量。
  他还要赌一把。
  徐千屿说得不错。他更喜欢前世那个爱恋他的小姐。如果她忘掉今生,变回去,便能永远陪着他了。
  谢妄真一阵低咳:“小姐,帮我把魔骨拿回来。否则我便要死了。”
  整个魔宫的雕梁画柱,玉案红绸,随着魔王力量的溃散又爆发,如烟溃散。徐千屿站在尘埃之中,睁开眼,无数陈旧的记忆挤进脑中,挤得头脑发胀,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焦急、绝望、委屈的情绪,如极慢天空的乌云,迫切地需要降一场大雨。
  尘埃落下,光亮渐起,她看见靠在墙边的沈溯微,隐约想起来了。她刚刚做了决定,要从师门找到魔骨,拿去救谢妄真。
  师兄坐在地上,绣金丝的白衣铺在地上,如绽开一朵莲花。
  沈溯微见她走向柜子,元神归位。于是他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她步步走来的身影:“师兄。”
  她的神色之拘谨,令沈溯微的心瞬间坠入冰窖。
  他今日才知道,徐千屿失去的爱魄在谢妄真身上。可见前世徐千屿确实对魔王奉上真心,没有旁人一丝一毫的位置。
  过去他总是想要徐千屿的爱魄归位,贪恋得到她完整的爱。但爱魄真的归位,却令他忐忑至极。
  他不知道她爱的会是谁。

  徐千屿望着面无表情的沈溯微,想起自己用加了料的茶和迷幻香令师兄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站定片刻,不再浪费时间,翻找起魔骨。
  刚一动,沈溯微扯住她的袖子,将她一把拽倒。
  沈溯微身上的香气陡然逼近,徐千屿的心快要跳出喉咙。所幸他只是死死拽着她,没有力气再有别的举动。
  徐千屿窥他一眼,大着胆子在他身上摸索,在熟悉之处,摸到了他的芥子金珠。
  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二人的呼吸急促地交缠在一起。徐千屿打开了沈溯微的芥子金珠,但发现内里空空如也。
  她怔住了。因为沈溯微摊开手,手中躺着一块焦黑之物。
  “你要找魔骨,是吗?”沈溯微仰头,耐心地看着她。在她劈手去夺时,面无表情地将魔骨攥紧。
  指甲深深地嵌进手掌,他感受这种痛。
  他知道爱魄回归后的记忆错乱,会令她短暂地停留在前世失去爱魄那日,但他还是会在意。
  沈溯微拽住她不放,徐千屿便与他离得极近,好像坐在他怀里。
  她刚想撑起来,他便拽着她的领子,又将她拽近,徐千屿瑟缩一下。
  她有种预感,下一刻师兄便要伸手打她的脸,骂她一句不知廉耻。她身上根根汗毛竖起,看到阴影落下来,便闭上了眼睛。
  但却是微凉的吻落在她脸颊上,随后是唇角,两人的气息隐秘而小心地交缠。
  徐千屿僵在原地,随后震惊地看他。
  昏暗光线下,沈溯微的神色淡淡,无数种情绪交织在眼中,却隐而不发,眸上似蒙着一层温润的水波,如宝珠粼粼一闪,有些引诱的意味:“很奇怪吗?”
  “同我在一起,是另一条路。”他道,“你要走哪条路?我让你选。”
  徐千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怔怔地看着他,试探似的凑上去,沈溯微没有厌恶地躲开,而是靠在墙上,半闭上眼睛。
  但是她没有吻上来。他睁眼时,发现徐千屿停在原地,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沈溯微忽然从她身后抓住了那条狐尾。五指耐心地梳理着她的尾巴,随后逆着绒毛,慢慢捋到了尾根,同时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徐千屿双手抓着他的衣襟,低着头喘息。
  多犹豫一会儿,也是好的。
  感觉到沈溯微以指抵着她的灵根,徐千屿浑身紧绷,她以为他要趁机攻击灵根,以此杀她。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缓缓地将灵气输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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