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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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仙弯腰拾起地上的小鼠灯,冲顾昭露出明媚的笑容。
  “成,咱们说好了,我无聊了就撑竹筏寻你去!”
  顾昭失笑。
  她跟着将另一盏的兔儿灯拾起,回头对金凤仙道,“好,咱们说好了。”
  ......
  金凤仙挥别顾昭,黑暗中,她再一次回头瞧这片竹子林,心里颇为懊恼。
  她方才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了搬家的话?她是竹娘,这一处竹林里的生灵都攀附着她生存。
  要是为了小昭哥哥搬家,她不就成了话本里的那些糊涂蛋妖精了?
  不成不成!
  温柔又漂亮的小昭哥哥也不成!
  金凤仙抬手抚上一棵不知多少年的竹子,指尖感受着那冰凉凉的竹皮,认真道。
  “我下次不会了。”
  林子间,似刀的竹叶遮天蔽日,一阵风来,潇潇簌簌声起,似有金戈铁马的气势。
  金凤仙轻笑一声,不过一个晃眼,此处已不见提鼠灯的姑娘。
  ......
  长宁街西街,顾家。
  大清早,老杜氏进了灶房,视线扫过,她瞧着地上那左一篮右一筐的冬笋,老花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这时,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老杜氏抬头一瞧,来人是顾昭。
  顾昭精神抖擞:“阿奶。”
  老杜氏一把拉过顾昭,指着地上的冬笋,神情讶异,“昭儿,你昨儿晚上去摇竹娘,是刨空了整片竹林吗?”
  “哪呢!”顾昭失笑,“竹林那般大,怎么会刨空?这些是凤仙妹妹说州城居大不易,特意送了好些给咱们的。”
  老杜氏弯腰翻了翻,只见各个都带着黑泥,新鲜得很。
  “金家那丫头就是客气,这冬笋鲜嫩,回头给你家佑哥家里送一些去,他阿娘大着肚子,我前儿瞧了,那一双脚肿得大了一些,吃一些笋有好处,那肿胀也能消一些。”
  顾昭点头应下。
  ……
  准备回靖州城,顾家人这一两日也颇为忙碌。
  别瞧回来才十几天,家里的东西却多了许多,好一些都是街坊邻居们送来的干货,还有一些熏鸭熏肉。
  当然,顾春来也送出了不少好东西。
  街坊亲朋就是这样,人情你来我往,走动从不空手,也许一块肉送出去,玉溪镇绕上一圈,每个人手中沾一抹肉腥子,它就又回到了送肉人的手中。
  让人啼笑皆非。
  图啥,图个乐呵和喜庆罢了。
  顾昭捡了一篮子的冬笋,抬脚往六马街的赵家走去。
  今儿日头好,赵家院子里晾晒了小娃儿的衣裳和小布兜,那是赵家为快要降生的娃娃做准备。
  顾昭多瞧了两眼竹竿上晾的衣裳。
  “顾小昭。”
  顾昭转身,瞧见来人笑着招呼道,“家佑哥。”
  “给,凤仙妹妹送我的,阿奶说你阿娘脚肿得厉害,让你阿娘适当的吃一些。”
  说着话,竹编的篮子就递了过去。
  “哎哟,真沉!”赵家佑接过。
  他方才见顾昭拎得轻松,一时不察,还以为这篮子轻着呢,自己矮了矮身,龇着牙才将篮子重新拎好。
  “凤仙妹妹真是偏心,我都在玉溪镇待着,都不见她送我。”
  赵家佑小声抱怨。
  顾昭斜睨,“回头我就喊她亲自送来,你别反悔啊。”
  赵家佑另一只手挠了挠脑袋,笑着不接话了。
  显然,他还是有点怕风仙妹妹的。
  ......
  登门拜访了,总是要见见主人家,顾昭跟着赵家佑进了屋子,和赵刀以及赵婶陈小莲打了个招呼。
  陈小莲的肚子大得厉害,屋里烧了炭,她穿了件小袄,那肚子看过去就像个倒扣的簸箕一样。
  赵家佑:“阿娘,顾小昭送冬笋过来了,我搁在灶间,顾家阿婆说了,你吃一点冬笋,脚也不会肿得厉害。”
  陈小莲扶着腰,因为怀着娃娃,她下颌处也比较有肉,听到这话,面上扯出了几分笑,道。
  “难为伯娘记挂,顾昭啊,回头帮我和你阿奶说声谢谢。”
  顾昭:“不值当什么。”
  ……
  顾昭和陈小莲以及赵刀又寒暄了几句。
  赵刀坐在一张圆凳上,他今儿显得有些沉默,旁边的陈小莲也颇为不自在模样。
  她不是在忙着擦擦,就是拿着火钳子整整屋角处的炭炉。
  反正这两人就是互相不瞧对方,只是有顾昭这个外客在,一时都不好冷着脸罢了。
  顾昭:......
  这低气压,她也颇为不自在啊。
  顾昭如坐针毡。
  片刻后,她觑了两人几眼,颇有眼色的辞别。
  “赵叔,婶子,这一两日,我们就得动身去州城了,家里事情多,我先家去了。”
  赵刀起身,“叔送送你。”
  顾昭笑道,“不用不用,家佑哥送送我就成。”
  说完,顾昭伸手去拉赵家佑。
  赵家佑手上还拿着一根米卷,见顾昭要走,他急急的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赵刀嫌弃,“瞧你这埋汰样,还是当哥哥的人,去去,好好送送昭侄儿。”
  ......
  顾昭和赵家佑出了院子,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赵家佑分了一根米卷到顾昭手中,“吃吧,香着嘞!”
  顾昭咬了一口。
  是格外的香,脆脆干干,带着大米和鸡蛋的香气,上头还沾了花生粉,香是更香了,却也更干了。
  赵家佑:“你松口气作甚?我阿爹又不是训你!”
  他有些悲愤的又咬了一口米卷。
  哼,顾小昭一回来,他爹就知道嫌弃他,他都没有嫌弃过自家阿爹不如别人家的阿爹富贵阔气呢!
  当小辈的就是命苦,矮人一截!
  ……
  “你还要么?”赵家佑问顾昭。
  顾昭摇头,“太干了,要配着茶吃才妥帖。”
  赵家佑像是寻到了知音,“就是就是,你瞧我爹,我刚刚喝了一口茶,他就又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顾昭目露同情。
  “赵叔和婶子吵架了?”

  赵家佑惊奇:“咦,顾小昭你真牛,这都给你知道了?这也是掐的算的么?”
  顾昭没好气,“不是,我眼睛瞧到的。”
  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来,赵叔和赵婶陈小莲间有嫌隙,没瞧见两人都互相不搭理对方么。
  赵家佑:“哦哦,那你的眼睛可真灵。”
  顾昭:“......家佑哥,咱们勤奋苦读,也不能把自己读呆了。”
  赵家佑立马反应过来,“好啊,顾小昭你说我呆!”
  笑闹了片刻后,顾昭拦住赵家佑。
  “哈哈,好啦好啦,不和你说闹了,说认真的,婶子身子重,有什么事儿,等娃娃生了再说。”
  赵家佑点头,“我知道,这些天阿娘脚肿得厉害,我还替她捏了捏,哎!她还不肯,说我是男娃娃……真是的,男娃娃就不是她的娃了吗?”
  说起这事,赵家佑面上还无奈着。
  顾昭附和了几句,赵家佑也不当顾昭是外人,三两句就将家里闹不痛快的事儿说了说。
  原来,赵刀夜里巡夜当值,白日里多是在补眠,家里的花销都是陈小莲拿着银子,采买理家,男主外女主内,陈小莲过日子心里有数会盘算,细水长流,倒也是积攒了一笔银子。
  这段日子,家里快要添丁了,赵刀想着先给娃娃备上一条长命锁,就向陈小莲支银子了。
  他想要托经常在玉溪镇和靖州城往返的元伯,麻烦他上银楼帮忙带一条。
  不想这么一问,陈小莲左右推脱。
  这边说娃娃还没生出来,那边说别买,回头姥姥姥爷家会打一条,那是礼节。
  至于那小镯子,用赵家佑小时候的就成。
  赵刀说赵家佑小时候都有,还是他亲自买的,这小的当然也要有。
  为人父母,一开始就要将碗端平了,别管娃娃知不知道。
  多说几句,陈小莲就捂着肚子说有些不舒坦,想着要躺躺。
  ……
  说到这,赵家佑摊了摊手,颇为无奈模样。
  “我老爹又不是瞎,阿娘这样,他不怀疑谁怀疑?”
  顾昭的脚步跟着慢了一些:“......银子,都花掉了?”
  赵家佑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它们被我阿娘借给了姥爷和阿舅家了。”
  顾昭意外:“啊?”
  赵家佑点头,“真的,他们吵架时我还在用功,虽然夜深,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阿娘后面说了,银子借给阿舅了。”
  “阿舅养了好些猪崽子,前一段时间猪生病,一只接着一只病倒,姥爷他们急得不行,后来还给猪寻大夫看诊拿药了。”
  “没办法,不看的话,等猪都病死了,前头养猪还有拿猪崽子的那些银子,就都打水瓢了!”
  虽然是给猪拿药,那银子也一样花得很快。
  赵家佑眉头拧着,叹了一口气。
  “阿舅寻上门,阿娘听了也急得不行,她就偷偷把银子借给阿舅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哦,我搁阿娘那儿的银子也被借出去了。”
  顾昭紧着道,“那......现在猪都好了吗?”
  “啊?好了好了。”赵家佑愣了愣,连忙应道。
  顾昭心里松了口气。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这猪在,银子就在!
  半晌,顾昭说了一句。
  “唉,这事儿闹的……婶子应该和赵叔说一声。”
  依着赵刀爽快的性子,这救急的银子,他应该也会借。
  当然,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舍不得多花一个铜板,这样一声商量也不打,偷偷的就被借出了积蓄,是个人都得生气。
  还得是生大气。
  起码这事儿要是落在她顾小昭身上,她非得怄死了不可。
  ……
  顾昭也知道分寸,她是一个外人,听听旁人的埋怨就是了,过多的掺和,过多的数落陈小莲,回头人家和好了,大家伙儿还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她一个外人反倒落得不好。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
  赵家佑感叹,“所以啊,这银子还是要多多益善,只要银子多了,许多生气吵闹的事儿,它也就不是事儿!”
  要是他自个儿的银子够,他把银子借给阿舅,不要用到家里攒的银子,阿娘不会为难,阿爹也不会生气,多好。
  顾昭拍了拍赵家佑,宽慰道。
  “家佑哥,你一定可以富贵的。”
  “你瞧你的鼻子,高隆丰厚,鼻头圆润,鼻翼圆满对称,就像是一个悬着的猪胆,这也就是咱们老话里说的猪胆鼻。”
  “在《麻衣相法》中,鼻子是财帛官,依着相法,你这是财帛富足,衣禄无忧的面相。”
  “当真?”在听到什么猪胆时,赵家佑还郁闷了下,待听到后面,那是越听越喜悦。
  顾昭还未说话,他紧着就抬手朝自己的鼻子摸去,颇为爱惜模样。
  这一下子,赵家佑是振作精神,扬眉吐气,中气十足了。
  “哈哈,打今儿开始,我就是再累都要爬床上睡去,再也不要趴在桌子上了。”
  他爱惜又爱惜的摸了又摸,行走间的步伐,没有喝酒也好似被那酒香齁到了。
  接着有铿锵有力的话落下。
  “可不敢把我的财帛官睡塌了嘞!”
  赵家佑为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待这鼻子,懊恼了好一会儿。
  顾昭:......
  “哈哈哈,对对对,睡塌了财也就跑了。”
  顾昭笑得欢畅,目光扫过赵家佑的脸,又收回视线。
  她看着那东出的冬日暖阳,眉眼里还有笑意。
  其实,她以前也给赵家佑看过相,那时的赵家佑面相还很普通,不像现在这样,不单单财帛官丰盈,就连两颧骨的高低也与这财帛官相配。
  《麻衣相法》中,鼻子为君,颧骨为臣,两者只有相配,才是君臣相得益彰的吉相。
  赵家佑,他有了官相。
  而这变化,是在他许诺夜翘流传千古的诗句,夜翘跟寻他归家,日夜劝学开始的。
  难怪有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却也有四积阴德五读书的俗语。
  如果说先天的是命,那么后天的便是运,人处天地间,风炁水炁时刻吹拂,潜移默化,如流水流过,山石也能改道。
  是以坊间也有十年一大运,五年一小运的说法。
  而赵家佑,他显然是抓住了这十年的大运。
  顾昭脚步轻快,跟上赵家佑。
  赵家佑不放心,“顾小昭,我当真是猪胆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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