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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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别这样,你得给咱们引路,再说了,老话都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可不简单,方才的铜锣都能将恶鬼震退,可见啊,你是很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王老更夫迷惑,“是,是这样吗?”
  “自然,王伯你可万万莫要妄自菲薄。”

  笑话,恶鬼谁不怕,更何况是王伯口中着明光铠,只剩皮肉的张俞林,别说打更的老更夫了,他们阳气足的小伙儿也是怕的嘞!
  他可是会馋他们身子的!
  王伯重新挣扎,“放开放开,你小子,少给我灌迷魂汤!”
  “……那我真的放了哦,夜色昏暗,你一个人,路上可得小心点。”
  王伯面皮一紧,这臭小子!
  “得得,我随你们走一遭。”
  “是嘛,旁的不说,咱们这也是人多势众啊。”
  一行武侯和更夫打着灯,在靖州城的巷子里寻着明光铠的恶鬼。
  黑夜中。
  铿锵铿锵的摩擦声一路响起,飘忽的身影不知疲倦,一路往南城门方向去了。
  靖州城有南北两城门,南城门靠近码头,夜风吹来,带着樟铃溪清凉的水汽。
  城门旁守夜的小屋里,元宝脱下明光铠,顿时觉得身子一轻。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明光铠中掉出一物,他侧头看了看,将这东西拾了起来。
  黄符握在手中,正待往身上收,忽然,他耳畔里传来外头风吹来的呜咽之声,一并而来的,还有闷沉的声音。
  “元宝啊,元宝啊......是我啊。”
  元宝心中一喜,是林子哥。
  “林子哥,你今儿跑哪里去了?”他一边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正待去开门。
  倏忽的,元宝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儿,黄符漾着一层淡淡的黄光,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被灼伤一样的发烫。
  “......符烫的时候,一定记得离开那地方,旁人说话莫要理睬......你们很危险的,依着麻衣相法里说的,你们面容上有死相,过不去这个劫,就没有以后了......”
  元宝往后退了两步,绊到了身后的桌子,这才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那送黄符的小郎说的话。
  符,真的烫了。
  他的......死劫?
  元宝跌坐在圆凳上,目光惊疑的看向小门,这一刻,这门不是门,是巨兽吃人的口。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
  四声的敲门声响起,元宝看着小门的脸色更白了。
  人三鬼四,自小在巷子间讨生活,听了无数坊间故事的元宝怎么会不知道,这敲门声四声,那是鬼在敲门啊。
  元宝轻声,“林子哥......吓我的吧,一定是吓我的。”
  他抹了一把脸,面上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很想说服自己是假的,但是,那掌心里发烫的符箓提醒着他,这是真的。
  毕竟,他元宝还从来没有见过,哪里有黄纸会发光发烫。
  那小郎,那赶驴子回去的小郎,他,他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敲门声越来越急,外头,唤着元宝的闷沉声愈发的不耐,明光铠里,张俞林发皱的脸狰狞了一下。
  “元宝......元宝啊。”
  屋里,元宝不顾那灼烫之感,他握紧黄符,挪着脚步到窗棂处,撑开,透过缝隙往外头看去。
  门檐下挂两盏红灯笼,上头黑色的墨字写着官。
  就着烛光,元宝看到了张俞林。
  他还是穿着昨晚回去用膳时的那身明光铠,下头一身黑色里衣。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敲门的明光铠停了敲门的动作,他慢慢的回过了头,视线看向那漏了一丝缝隙的窗棂。
  发皱发黑的脸,耷拉的面皮,缺了唇的嘴,黑红的血凝固......它是张俞林,却又不是张俞林。
  元宝一窒,瞳孔急促的紧缩,呼吸跟着一重,接着,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原先还在门口敲门的明光铠,不过是一个错眼,它立马来到了窗棂处。
  干瘪的手握住本要阖上的窗棂,张俞林抬眸,咧嘴一笑。
  “小元宝,瞧到你了。”
  这样的话,张俞林以往也说过,只是,那时他吊儿郎当模样,说着这话也是带着两分亲昵,现在,却是冲天的阴森鬼炁。
  原来,同样的话,同一个人说,生前死后,是这般的不一样。
  元宝往后退了退,眼里都是惊惧。
  “林子哥......”
  张俞林从窗棂处探着头,他死寂的眼盯着元宝的手,元宝也顺着看了过去,那儿,黄符的黄光漾得愈发明亮了。
  这符光……张俞林感觉到了魂魄中的压迫。
  “啊啊!”他仰头长啸了一声,再看向元宝时,眼睛阴晴不定,里头有着诡谲又邪恶的光闪过。
  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他被吃了,被一个格外娇艳的小娘子吃了。
  符呢?他的符呢?要是有符,是不是他也不会死?
  陡然,张俞林瓮幢的声音阴沉了下来,阴恻恻的。
  “不公平......小元宝,那小郎说了,咱们两人面有死相,怎地能只有我入黄泉……陪我吧,元宝,来陪林子哥吧。”
  他说着,不顾黄符中让他不痛快的力量,干瘪的手去掰窗棂。
  元宝惊惧的看了一眼,那发黑的手虽然干瘪,但力道却大得惊人。
  只见窗棂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不过两下,那窗棂便被掰开了。
  明光铠的恶鬼将窗棂往旁边一丢,再抬头,露出牙花,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喟叹。
  “小元宝,来陪林子哥吧,咱们不是一直一起么?”
  ……
  那厢,瞧着挤着窗棂的明光铠歪扭的身子,元宝心中一横,握着黄符,开了门,闷头就往外头跑。
  “小元宝,陪我吧。”
  不过是一瞬,窗棂处的张俞林便到了元宝面前,他探出手,声音没什么波动,无情又诡谲。
  元宝忍不住退了一步。
  张俞林走近。
  倏忽的,元宝手中的符箓光芒大盛,符光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那干瘪的手弹开。
  “啊啊,痛啊!”张俞林感觉到神魂处的焦灼之感,他抱着手,半跪了下来,痛苦的哀嚎起来。
  元宝愣在原地,“......林子哥。”
  张俞林狰狞着脸,伸手朝元宝方向伸去。
  “我不想死,元宝,元宝救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原本,他也能不要死的!
  “陪我,小元宝来陪我!”
  倏忽的,地上半跪的明光铠陡然发难,他猛地朝前方元宝的方向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黄符从元宝手中跃到半空。
  它延展成长条黄符,往明光铠中一贴,那势如利箭的黑影戛然而止。
  “砰!”明光铠砸在地上,漾开黄尘阵阵。
  一阵烈火突起,片刻后,地上没有了张俞林狰狞的皮肉。
  那儿,明光铠在月色下,漾着一层冷冷的光。
  元宝失魂落魄,夜色昏暗,他一时也不敢动铠甲。
  片刻后,回到小屋门口,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寒碜的食盒时,突然鼻子酸涩,有泪滚落。
  这是昨儿林子哥要给他带的饭食啊。
  元宝捡起食盒,悲从心来。
  为什么。
  为什么死了都想着给他带饭食的林子哥,他会想要自己的命,为什么......
  ……
  第二日天方亮,一艘宝船从靖州城码头急急的往玉溪镇方向去了。
  玉溪镇,长宁街西街。
  潘寻龙瞧到顾昭,中气十足的喊道。
  “顾昭!”
  顾昭回头,瞧到来人颇为意外。
  “小潘哥,你怎么来了?”
  难道,他这么快就来给她送知味楼的白玉裹玲珑了?
  客气了客气了!
  顾昭往后探了探,瞧着俞管家空荡荡的手,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潘寻龙着急,“顾昭,出事了出事了。”
  “原来,被瑜娘吃了的第十四个人,他就是张俞林啊,咱们进城时,你说面有死相的那一个。”
  顾昭,“啊!”
  她有些意外,颇为纳闷。
  “不应该啊,我给了符箓了,瑜娘要是猎食,怎么的也不应该挑他啊。”
  潘寻龙摆手,“别提了,他落在家里了。”
  顾昭:......
  她有些惆怅。
  果然,这是阎王夺命,三更留不到五更啊。
  “另一个呢?”
  “另一个没事。”
  顾昭略有些安慰,“那就好。”
  潘寻龙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趟,目光晶亮,一把抓起顾昭的手摇了摇,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顾昭,你去靖州城打更吧。”
  “我爹说了,给你发这个数儿的月俸,他老抠门了,这数儿不低,咱们可别便宜了他!”
  潘寻龙摊开了一只手,再添加筹码道。
  “屋舍也准备妥妥的,成不。”
  “我都替你说了,你是家里的独苗苗,你在哪,家里人就在哪,这屋舍,我特意给你问了一处大的,绝对够你家里人住!”
  潘寻龙喜滋滋:“到时,咱们就能一起去百味楼吃白玉裹玲珑了。”
  顾昭:“啊?”
  从玉溪镇到靖州城,小镇到州城。
  她,这么快就升官升职又加薪了?
  顾昭可耻的心动了。
  旁的不说,它包吃又包住啊。
  尤其是包住……这年头,包住的工作可不好找!
  顾昭再看向潘寻龙,只觉得他连那小眼睛都格外的可爱。
  难道,这就是铁饭碗的魅力?
  ……
  ……
 
 
第97章 (捉虫)
  潘寻龙来得急,说了这事后,他便准备回靖州州城了。
  老杜氏挽留:“留下来吃个便饭啊,阿婆给你宰一只大公鸡,搁点香菇,可香可好吃了。”
  潘寻龙吞了吞口水,小公鸡炖蘑菇都那般香了,更何况是更有肉和嚼劲的大公鸡。
  他在心里馋了馋,想着他爹说的不能麻烦别人,最后艰难的推拒了。
  “多谢阿婆,下次吧,我们赶着回去呢。”
  顾昭跟着帮腔:“阿奶没事,小潘哥不是外人,咱们不用客气。”
  老杜氏惋惜:“那成,这次便算了,下次再来了,你可得在阿婆这儿留饭。”
  潘寻龙点头:“一定一定!”
  顾昭:“阿奶,我送送小潘哥。”
  说罢,顾昭抬脚跟上潘寻龙一行人。
  ……
  顾昭送潘寻龙到码头处,那儿,江水微漾,清风吹拂,宝船在江面上显得渺小。
  偶尔一只白鹭飞来,掠水而过,惊起层层涟漪。
  潘寻龙侧头,目光落在这一片广阔的江面上,问出了和元宝一样的问题。
  “今儿一早,我和阿爹收到消息便去瞧了,城门处,除了那身明光铠,林子哥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在不远的地方,他还落了一个食盒,元宝说了,那是他托林子哥带的饭。”
  “顾昭。”潘寻龙侧头看了过去。
  顾昭抬眸:“嗯?”
  潘寻龙踟蹰片刻,整理了下有些杂乱的思绪,不解的问道。
  “为何会如此?”
  “林子哥分明还记得自己要给元宝带饭,就是死了,那食盒他还是拎到了城门处的小屋里。”
  “两人同僚情谊深厚,元宝小时候困难,林子哥和他是街坊邻里,也经常帮衬元宝,为何,为何他还会想要害了元宝?”
  难道当鬼了,当真就这般无情了?
  倘若没有顾昭给的那张黄符,元宝面上的死相就应验了,不止元宝,真让它尝了人的血肉,靖州城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潘寻龙打了个寒颤。
  “这便是人鬼殊途吧。”顾昭应道。
  这声音很轻,好似江风一吹,就要散了。
  潘寻龙看了过去。
  只见顾昭的视线落在樟铃溪的江面上。
  明媚的阳光柔和,衬得那身皮囊愈发的白皙,说着这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长而浓密的睫羽轻颤,在面上投下阴影,明明寐寐。
  乌发高束,虽然只是穿一身棉衣的直缀,却难掩出尘的好容貌,神情洒脱疏朗,自有一股风流肆意。
  可以想见,再过几年长开了,又该是何等的姿容俊逸,龙姿凤章。
  潘寻龙低头看自己,心里微酸。
  看来,还是瘦子的皮囊更好看一些,也许,他该少吃一笼白玉裹玲珑了。
  顾昭没有注意到潘寻龙的分神,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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