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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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咱们怎么不留小昭哥哥和表哥再多住几天啊,我好喜欢他们呢。”
  古施潘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那孩子合他眼缘呢。
  只是,刚刚那菌菇给人瞧到了,要是让人知道,那菌菇是怎么种出来的,山下的人该怎么想他们葫芦村的人,尤其是他们还理亏,几个月前,大山还真拿那害人的菌菇到山下卖了。
  古施潘叹了口气。
  他总不能拿村子里,大家伙儿的生计冒险。
  大山做的那事儿,在山下人眼里,他们可不觉得是大山一个人心眼坏,那得是他们山里人全都坏!
  以后,他们的山珍野货还怎么卖得出去?
  古施潘郁气的吐了口长气。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
  毛驴得哒得哒,走过那条山涧,顾昭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对骑在毛驴上的大猫开口道。
  “表哥,我先送你回去,等你慢慢习惯了这猫妖之身,过几日,你自己就能知道怎么变回人了,在这期间,你莫要再乱跑了,知道没。”
  卫平彦:“喵呜喵呜。”
  表弟,你不回去吗?
  顾昭又回头瞧了一眼这羊肠的山路。
  “我得弄明白一些事,等我弄明白了,我就回去了。”
  不说她那突如其来的记忆片段,就是那沾染了阴邪之炁的菌菇,那也是不容忽视的。
  顾昭想起前段时日,山里有汉子来卖山珍,他们玉溪镇的人吃了菌菇闹肚子,旁的不说,她知道的就有赵刀大叔。
  他那般大个体壮的人,也都因为菌菇闹了好长一段时日的不舒坦,就连那巡夜的活计,还是家佑哥帮忙替值的呢。
  刚才榕娘腹肚里吐出的菌菇残块,上头的阴邪之炁浓郁,顾昭总觉得不妥。
  卫平彦本来要应下了。
  待他知道,因为自己掉到棺椁中,陈老伯居然诈尸了,卫平彦瞬间又炸毛了。
  “喵呜喵呜!”
  我不要回去!表弟,我不要离开你!
  卫平彦惊魂不定,那陈老伯可不会那么快下葬,要是再起尸了怎么办!
  顾昭:......
  “放心吧,陈老伯心愿已了,鬼灵已经入了鬼道。”
  她顿了顿,解释道。
  “那时也是巧了,陈老伯口中衔一口怒气,正好魂灵又在棺椁旁,你初初化猫,灵炁充裕,这才被他借了猫命起尸,现在不会了。”
  卫平彦还是不肯,猫爪扒拉着毛驴的鬃毛,就是不肯自己先被送回去。
  反正当猫的日子,他一定是要腻着表弟的。
  表弟去哪他就去哪,就连巡夜,他……他也要跟着!
  顾昭头大:......
  “不成!”

  卫平彦不满,“喵呜?”
  为嘛不成?
  大黑都成,怎么到他这里就不成了?
  表弟偏心!
  顾昭盯着大白猫,也在苦苦思索。
  对哦,为什么不成呢?
  唔,夜里时候,一直有一只猫儿跟着,月亮,猫儿......猫儿,月亮……总觉得有些诡异的尴尬。
  倏忽的,顾昭耳畔陡然响起一娇叱,“......代表月亮消灭你!”
  顾昭:......
  她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不,不对,那好像是黑猫......不,又好像是白猫......到底是白猫还是黑猫?
  顾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白猫额头的地方。
  唔,好像还得烙一个黄黄的月亮才像!
  ......
  卫平彦困惑,“喵呜?”
  表弟?
  顾昭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完了完了……她的脑壳好像真的有点出问题了。
  虽然还想不清楚缘由,但是,这并不影响顾昭的决定。
  只见她面容严肃,铁血无情。
  “不成就是不成,没有为什么!”
  卫平彦蔫耷了回去,“......喵呜。”
  他还是他,还是那般凶的表弟,一点都没变!
  ......
  日头一点点偏西,暮色渐起,天边缀一轮橘黄的落日。
  长宁街西街,顾家。
  顾秋花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踮脚翘首盼着。
  “秋花啊,别担心了,昭儿不是托那鸟儿送信回来了吗?她寻到平彦了,你就别操心了,快过来吃饭吧。”
  灶房间,老杜氏的声音传了过来。
  顾秋花头也没回:“哎!就来!娘,你和爹先吃,我再瞧一瞧。”
  老杜氏探头瞧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这当娘的心吶,都是一般模样。
  虽然知道孩子平安,却还是忍不住的焦灼。
  ......
  太阳一点点坠下,这时,街道传来一阵得哒得哒的蹄子声,夕阳将毛驴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秋花眼睛一亮,“昭儿!”
  顾昭笑眯眯,“姑妈,我把表哥找回来了。”
  她拍了一下怀中的大猫,不赞成道。
  “表哥,瞧见姑妈也不喊人!”
  阿娘。
  卫平彦蔫耷的喵呜了一声。
  顾秋花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骑着驴抱着猫,六眼都瞅着了,可不是六眼么!
  她的视线落在顾昭怀中的大白猫身上,眼里有着震惊。
  知道是一回事,真切的瞧到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真的可以变成猫儿......
  “这,这是平彦?”
  “是啊。”顾昭点头。
  她翻身下了毛驴,将手中的大白猫递了过去,宽慰道。
  “姑妈莫忧,过两日他习惯了这猫身,自然便能换回来。”
  顾秋花接手,“哟!这还怪沉的。”
  顾昭眼里涌出笑意。
  可不是,真没想到表哥居然是一只胖白猫,可见平时那些鱼儿没白吃。
  ......
  顾秋花抱着卫平彦进了院子,顾昭牵着毛驴,抬脚跟了过去。
  老杜氏和顾春来围过来瞧大白猫,颇为稀罕模样,顾秋花从一开始的忧心,到了现在,倒是也品出了两分的趣味。
  这样抱着猫儿子......
  嗐!还真别说,毛皮还挺顺滑的!
  一家人逗了一会儿卫平彦,卫平彦摊着手脚,生无可恋的任由他们摸毛捏脚,还得安慰自己,还成还成,好歹这次没有人要给他抓跳蚤。
  .......
  片刻后。
  顾秋花瞧了一眼天色,连忙道。
  “哎!都这个点了!”
  “昭儿快去吃饭吧,夜里还得当值呢。”
  今儿家里没做什么菜,下午是在陈家吃席,吃席剩的菜,各家都装了一些回去。
  今儿傍晚,老杜氏熬了一锅白粥,那些剩菜都混在一起热了,一家人吃得倒是有滋有味。
  顾昭摆手,“我,我吃姑妈腌的小菜就成!”
  老杜氏嗔道,“憨娃,吃席的菜混着煮,那滋味才是好呢!”
  顾昭摇头,“不要!”
  滋味再好她都不要!
  老杜氏犟不过顾昭,瞧着她吃了一碗白粥配酱黄瓜,提着灯笼和铜锣,肩上背着梆子便出门了。
  顾昭一路往东面走,在凉亭处见到赵刀。
  顾昭:“赵叔!”
  赵刀回头,瞧见顾昭时面上愣了愣,随即欢喜,他两步从亭子处下来,大掌拍了拍顾昭的肩膀,畅笑道。
  “今儿是你和我巡夜啊。”
  顾昭点头,“是啊,以后都是我,表哥不想干了,”
  两人一起往前走,赵刀不忘关心卫平彦。
  “我平彦侄儿呢?”
  顾昭:“在家里呢。”
  赵刀不解,“他昨儿去哪里了?到处都没瞧到人,连吃饭的家什都丢在天井角落里了。”
  顾昭看天,“唔,他瞧着有点怕,上茅房去了。”
  赵刀:......
  他睨了一眼顾昭。
  啧,这借口找得,敷衍了。
  每家都有难念的经,多少也有自家的秘密,赵刀贴心的不再问了。
  再说了,在他眼里,这平彦侄儿啊,他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夜里巡夜的时候,时不时的张嘴,那牙口,一瞧就是不好的!
  ……
  夜渐渐的深了。
  “梆,梆梆!”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顾昭敲了敲铜锣,黄铜的锣面微微鼓震,沉肃的铜锣声在黑暗中传得很远,玉溪镇里,借着夜色遮掩的魑魅魍魉瞬间化为浓雾四处逃逸。
  “......快走,那打更的小郎回来了。”
  “桀桀桀......”
  幽幽幢幢的鬼音在黑夜中传来,随着铜锣声中的元炁股荡,一些人途鬼道交错的地方慢慢错开了。
  夜里紧闭眉眼的人们,逐渐的舒缓了面上的神情,棉褥一抱,翻了个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
  秋夜有些凉,风吹来的风气也带着凉意,赵刀搓了搓胳膊。
  顾昭瞧了一眼,笑道,“赵叔,这儿有我,你去钟鼓楼周伯那儿歇歇脚吧。”
  赵刀也不客气,“成,正好他那闺女儿又给他带了一坛子的好酒,我可得好好的尝一尝。”
  他和顾昭挥别,一边走,一边感叹。
  “还是生闺女儿好啊,闺女儿贴心,嫁人了都念着老爹呢!唉,可惜我就一个臭小子,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到闺女儿的福气。”
  顾昭笑了笑,没有应和。
  她瞧着赵刀的背影,摇了摇头。
  眼下说得再好听,那也是虚的。
  要是家佑哥真的是闺女儿,他赵叔还得着急得火燎火燎的!
  世情如此,女娃娃总是吃亏的。
  ......
  顾昭以炁剪了个小人,纸人在半空中飘了飘,随着元炁的注入,它落地便成了顾昭的模样。
  顾昭饶有兴致的绕着这木木愣愣的纸人走了一圈,将铜锣和梆子挂在了它的身上,又塞了个灯笼过去。
  灯笼是竹篾编织的,上头写了个大大的更字。
  顾昭拍了拍纸人,“去吧,今夜辛苦你了。”
  纸人抬脚往前,虽然瞧过去有些木楞,但敲梆子和巡夜还是成的,而且,顾昭在上头留了一道心神,真有什么事了,她也能察觉。
  待做完这一切,顾昭这才抬脚入了鬼道。
  ……
  屋舍和街道在不断的往后褪去,像是失去了颜色,入目是鬼道的苍凉,一道阴风卷来,吹拂过面庞撩起发丝,顾昭伸手挡了挡。
  她放下手,四处瞧了瞧,无数的魂灵或麻木或不甘的往前,里头,都是陌生人的模样。
  顾昭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
  时间已由夏入了秋,她来过鬼道数趟,可不管是哪一回,她都没有瞧到那道身影。
  顾昭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继续往前。
  再次出来时,顾昭已经是在一片树林中了。
  ……
  秋风打着旋吹来,除了泥土的腥味,一并而来的,还有腐臭的味道,六面绢丝灯中的红烛燃烧,泛着莹莹的暖光。
  烛光照亮了脚下的一方土地。
  顾昭瞧了一眼周围。
  树影婆娑,风呼呼的刮来,像是诡谲又邪恶的鬼语,树上的箩筐摇摇摆摆,风过,似有白骨哀鸣。
  这是那片树葬林。
  顾昭正待抬脚,倏忽的,她听到枯枝簌簌的声音。
  有人过来了!
  顾昭掌风拂过,那六面绢丝灯一下便黯淡了下来。
  “大山哥,刚刚我瞧到亮光了......是不是有鬼火?”一道有些畏缩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有些熟悉,顾昭想了想便记起来了,虽然此时气弱,彼时气盛,这声音的声线却没有变,那是那古长乐的声音。
  顾昭站在一棵树后,隐在黑暗之中,屏息无声。
  被唤做大山的是个沉默的汉子,听到这话,他只不耐的皱了皱眉。
  “你要是怕了,就别和我上山。”
  古长乐在古施潘面前倒是凶,在这唤做大山的汉子面前,他就像是小绵羊一样温顺。
  听到这话,他半声不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没那个意思。”
  古大山冷哼了一声,“干活了。”
  接着,那处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除了重物丢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麻绳和木头摩擦的“嘎吱嘎吱”声。
  顾昭微微错了个身,朝有动静的方向看去。
  他们点了两个灯笼,烛光透过灯笼,照得那一片颇为明亮。
  只见地上丢了一把锋利的剪子,吊箩筐的麻绳早已经被剪断,此时那被风化的麻绳就这样被人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大山沉声,“还不动手?”
  古长乐拿布掩了口鼻,颇为难受的将箩筐里头的尸骨扒拉到麻袋中。
  这尸骨瞧过去倒是年代不远,上头的皮肉还未化干净,风干的外皮有些黑,头颅处露出森然又有些发黄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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