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生产亦或是没有生产的妇人尽皆惊骇地看着天上。
猛地传来一声惊呼:“原来竟是如此!”
老妪捂住脸恸哭起来,她这个年纪,早就生不了孩子,可是她有孩子,她的孩子便是因为难产死去,血崩!
母子俱亡。
女儿死后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她至今不知道女儿扔在何处。
那位母亲嚎啕大哭:“如果我当初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百草只觉得一阵脚底发凉,酷热的夏天,却叫她如坠冰窟。眼前一直蒙着的纱布忽然扯开,她见过三四个怀孕妇人,可活下来的,通常只有她们的孩子。
那些产妇呢?她们都死了。
她们乡下人生产,莫说剪刀,直接找来产婆,黑黢黢的刀刃剖开肚皮,她忽然很庆幸,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大胆妖孽,胡言乱语!”
某些大臣已经捂住脸:“这等妇人实在大胆,那等污秽的事,怎可拿到明面,不过是生产,我朝女子温顺娴熟,有什么可怕的!”
“女人的天职便是成为一个母亲,生孩子有何可惧怕,为了一个孩子,就算丢掉半条命又如何?”
“是啊,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吗?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娶来干嘛!?”
也有那冠冕堂皇的:“不是我强逼,是我家里妻子,非要给我生孩子,实在是无法拒绝。”
说话那人红光满面,捻着胡子,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有人出声:“我观郑兄气色极好,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喜事?”
“某不才,家中妻子生产不久,又怀上了。”
他说的不久,就在这一个月内。
男人们钦羡惊讶的目光让他不免又是一阵得意,反正刀子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只要一颗廉价的劣质的精子,十个月之后,自然有孩子呱呱坠地。
他们统一认为,生产是妇人的事,生孩子就是她们活着的最大意义!
“呕~”
她被恶心得快要吐了,彭莉握着她:“身体不舒服,又恶心了?”
李妩眯着眼,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怀孕真难受,幸好我马上就要打掉了。”
她状似天真道:“为什么只有女人能怀孕,要是男人也能怀孕就好了。”
彭莉眉梢微扬点了点她的鼻尖:“想什么呢,起码以我们现在的的科技,男人怀孕是做不到的,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李妩跟着点头:“是啊,以后怎样就说不定了。”
李妩想起曾在星际历史包里看见的课题,人造子宫,男性生子。李妩眼里闪着异彩的光,喃喃低语:“或许,老师你现在就能看到。”
听到这句话的百官一阵恶寒,齐齐看向自己肚子,绝无可能!上天早就注定,男子在朝为官,女人相夫教子,男人怎么能怀孕呢!
哈哈哈,她这是在痴人做梦吧。
众人僵硬地笑了两声,忽地一阵轰响吸引了他们注意力。
“那是什么?”
平坦得叫人艳羡的道路上,忽然跑来一辆庞然大物——它全身涂满似绿非绿的颜色,怪异的底下安着四个轮子,几乎眨眼间,朝李妩冲来!
“有怪物!!”
“这是什么?凶兽吗?”
人群惊得向后撤退,不敢再看一眼,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怪物!心思阴诡的人却是又惊又喜,一脸喜色,太好了!她要出事了!
最好一口吞下李妩,她早该死了!
越野车在李妩跟前停下,车门打开,一身迷彩服的挺拔男人从车里下来,李妩最先看见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那双野性难驯的黑色眼睛,像狼。
“您好,彭院士。”
“我是上级派来送您……”他语气一顿,才道:还有李小姐去医院的人。”
嘉朝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一个人,竟然从它肚子里下来了!
李仙师不仅安然无恙,还被他迎上去,怪物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驶而去。
他们跟着看看车里的空间,古怪的分割,男人在前方握着一个盘子,那车子开始拐动。
“这是华夏的马车吧?那男人应该是车夫!”
他们无意中瞥了眼窗外,两侧林木几乎掠成残影,关键是后方陷进座椅里的两人,不止身体,便是衣角也没摇晃一下。
“这车怎生如此之快!”
“为何没有马匹牵动?你看她们,竟然毫不摇晃。”
嘉朝的马车无论垫多少软枕,总会摇摇晃晃,时间久了,人在上面都要晃得散架了,而且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华夏的怪东西。
怎能不叫人扼腕叹息:“这东西要是我们嘉朝的便好了。”
之前李仙师走了一刻的校园,它只需要眨眼时间,就已经抛在身后,比什么良种千里马都要神奇!
方才还鄙夷的人已经满脸惊叹:“这是神物吧!”
华夏竟有如此神物,窗外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繁华模样,直插云霄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队,人类在其间,渺小得犹如一粒芥子。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那怪物里都坐着人。
“滴——滴——”
喇叭声如同炸雷惊醒众人,不下六条大路的交叉路口,南来北往的车辆由此通行,看得人眼花缭乱:“快看头顶!”
一座高高的宽大的拱桥,宛如盘踞的灰蛇,横跨大道两旁,它落下深色影子,底下是穿行的车流,立交桥上亦是,这才仅仅是华夏一个路口。
所有人噤声不语,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楚意识到,这就是华夏!他们之前惊叹的一切,对它来说,只是最平凡的日常。
贺阑指着那庞大的公交车强撑道:“看来李仙长在华夏只是一个普通人,竟然坐这样拥挤的小车,看看旁边那辆大车,那才是大人物的座驾!”
他话音刚落,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甜美的女声响起:“西石桥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往后门,上车的乘客请自觉投币,扫码,本次线路票2元,多谢您的合作。”
人群一拥而上,伴着嘈杂的声音:“还是公交车好,方便又便宜。”
“滴——已扫码。”
贺阑瞬间黑了脸,再看他们模样,背着包,提着菜,显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华夏老百姓。
经历之前的小吃街,他们早已搞清楚华夏的货币制度,两块钱相当于两文钱,换算成嘉朝货币,一只鸡且要三十五文钱呢!
怎会如此便宜了!
“华夏的国家是在做慈善吗?为何如此便宜?!”
事实上,也真是这样。
官员们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打脸,看到这一幕的老百姓艳羡非常,心里琢磨起来。
两文钱,从镇子到县城哪次不是掏出十几文,华夏竟然只要两文钱,而且还是这样的车子,宽敞又明亮!
也快,比那脏兮兮的牛车臭烘烘的驴车不知好上多少倍。
他们眼巴巴地瞅着,心中落下一个深刻念头,这就是华夏,华夏比我们可要富裕太多了,他们像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人,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偶尔看见一个胖子,更是惊呼一声。
“便是城里的富户,瞧着也不如这位富态呢。”
锤锤腰,趁着抢收间隙,才舍得看一眼的老农更是感叹:“华夏真好。”
医院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除了路上堵了几分钟,就乎是一眨眼,就到了。
李妩刚下车,一队白衣护士推着小车狂奔而出。
“快!让让有孕妇难产!”
“这群女子风风火火,成何体统!”
“竟是一身白,委实不吉利!”
“等等,老夫听见了什么,这就是华夏的医院?”
两侧花色高楼的衬托下,伫立着的白色高楼格外显眼,高耸入云,直插霄汉,高楼上方立着硕大的红十字标志,何其瞩目。
“这是药堂,不,医院?!”
“怎么可能!”
这等雄伟壮观的高楼,就是做陛下的皇宫也使得,怎么可能是医院!那些贱民配吗?!
群臣惊骇欲绝。
震惊之余,李妩已经走进医院,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小哥已经主动请缨,直接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
彭莉拍拍她的手,李妩知道,这是让她安心。
她没说什么,静悄悄的大厅陡然响起滚轮碾动声,白衣天使推着车子跑过来,方才还空空荡荡的车子里平躺着一个肚皮高高隆起的妇人,她全身汗湿,宫缩的剧痛让她惨叫哭喊:“医生、医生……救我!”
她已经疼了两个小时,从其他医院转院过来,护士一脸凝重:“别怕,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啊啊啊啊!!!”
除去稳定的护士长,其他小护士心情沉重,一个实习生忍不住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她这是脐带绕颈啊。”
他们发现的太迟了。
产妇上了产床才知发现是脐带绕颈,检查后发现情况极其严重,不止胎儿危在旦夕,就连产妇,也会因为迟迟未生,导致大出血死亡。
“晓玲。”
护士长没有一刻停歇:“送产妇进手术室。”
刚才的小护士脸色刷地一下苍白起来,手术室外,红灯陡然亮起,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与死神的较量。
听见这话的嘉朝官员脸色惨白,他们之间可能有人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却还是第一次直面生产的冲击。
“这是什么腌臜东西,快撤下去!也不怕平白污了贵人的眼!”
“华夏果然没规矩,产妇生产也是能抛头露面的吗?”
“产房污秽,见之不吉!”
好笑的是,他们之前再如何,也没像现在这样避如蛇蝎,好似生产是多么叫人难堪的事,好像他们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得。
“老天保佑!”
无数女子因产妇揪起心来:“她一定要平安生产!”
周柠云吓得泪眼汪汪,不停往成端长公主怀里钻:“祖母,好可怕,全是血!全是血!”
“我不要生孩子!”
“傻丫头,这些贱民烂命一条,如何能跟你比?”
成端抬头,拍了拍孙女肩头:“继续看吧,左右不过一尸两命。”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还没正式确定,但是本文日更,日六日万冲。
1作者非历史见证者,参考以下
《熹宗实录》
《宁海县志·方孝孺传》
《明史纪事本末》
《文正方正学先生孝孺》
第25章
成端人老成精,在她看来,这个产妇无疑是活不成了,不止她,连她腹中胎儿亦是如此。
那华夏再厉害又能如何,还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吗?
周柠云惴惴不安,娇养长大的她又何曾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初时的惶恐过去,便是愤怒!
偏偏那吓到她的产妇在华夏,她恨得咬牙切齿:“一条烂命,竟然吓到我,真是死得活该!”
成端拍拍她的后背:“多费什么口舌。”
言语之间,已是彻底将产妇当成了死人。
周柠云撇撇嘴,身侧的锦嬷嬷将头压得更低,身为下人,是不该妄议主子的,即便是在心里。
隋宴骁脸色很不好看,方才的医院奢华极大,甚至将他的王宫都比了过去,不就是区区大夫!
他传来太医,派人将产妇情况快速说一遍:“你觉得如何,那……那妇人还能活下去吗?”
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下官无能!下官无能!”
“华夏所说的脐带绕颈我嘉朝也有,不过俗名不同,且产妇所怀胎儿十死无生!”
他说着偷觑一样隋宴骁,见他脸色不变,小心翼翼道:“臣至今没见过能活下来的婴孩儿,且臣观那华夏产妇面无血色,肚大且身形纤细,定是气血两虚!”
“须知女子生产乃是一道鬼门关,她定然活不下去!”
隋宴骁没说可或不可,只轻飘飘道:“回去吧。”
太医弓身退去,不见踪影后才擦擦额上汗渍,知道这一关总是过去了。
听见这话的大臣就行嗅到血腥气的鬣狗,纷纷上前表忠心。
“华夏果然是虚伪至极,脐带绕颈竟也敢吹嘘,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陛下宅心仁厚,命人戳破这一骗局,真是万民之福!可惜华夏人不知,还巴巴地奢望着,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啊!”
大臣说着,长吁一气,唱作打念,无一俱佳,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当什么官,戏班才是最适合他的舞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