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笑这么一说,她才坐直身体,打起了精神来。
“抱歉啊,我又忘了你失忆这档子事了。”苏笑叹了口气,在顾晚卿身旁坐下:“你说你这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以前的你可是信誓旦旦要做大延王朝第二位女夫子,一直将谢夫子当做目标追赶着呢。”
“那时的你,熠熠生辉,何其耀眼,多招人喜欢啊。”
苏笑想起了失忆前的顾晚卿,想起她们在临州时经历的种种,还有在国子监听学,认识班窈,美人救美的事迹。
那时候可真是快乐,不像如今这般,顾晚卿和班窈都已嫁做人妇,她和卫妆也被家里催着说亲。
苏笑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旁边的顾晚卿静静听着,一直没做声。
过了许久,苏笑觉得嘴干,停下来喝了口茶水。
不经意看向支着下巴专注听她说话的顾晚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在念叨以前的顾晚卿。
总觉得,对现如今的顾晚卿有些失礼。
“我……我不是说你现在这样不好的意思。”
“婠婠,你别多想啊。”苏笑有些歉疚。
顾晚卿却不以为意,只是冲她笑笑,接了话:“大延第二女夫子……”
“听起来确实不错。”
遥想曾经,她年幼时,似乎也曾见过那位谢夫子。
隐约记得,还在卫琛面前嚷过,以后也要做谢夫子那样的女子。
可惜,后来她便忘记了这份志向。
在国子监遇见了荀岸以后,只想早日做他的夫人。
如今重活一世,试着去弥补过去的遗憾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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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的夫子考核很难。
当初顾晚卿在国子监听学时,表现优异,得了好几位学正的青睐。
虽然她没能按照规程制度,在国子监听学满两年,但有当朝丞相和太傅的举荐,顾晚卿还是破格参加了今年的考核。
考核虽难,但顾晚卿日以继夜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她勉强通过了国子监夫子的考核,正式成为了大延王朝第二个女夫子。
甚至顾晚卿还得了陛下恩泽,授了个有名无权的九品学正之职,算得上是大延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学正。
顾晚卿能得偿所愿,卫琛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她在国子监讲学的第一日,下学后,卫琛亲自接她回府。
那时已是三月中,帝京回暖,顾晚卿身上的衣裙薄软许多。
便是在马车里的卧榻上欺负欺负她,也不用担心会冻着她。
所以这日接到顾晚卿后,卫琛便让昭澜将马车停在丞相府后门的巷子里。
他与顾晚卿在马车里足足呆到了晚膳的时辰,方才作罢。
马车内悄寂,只顾晚卿的呼吸由急到缓,逐渐平复。
她脸上红云未散,枕在卫琛腿上,一双剪水春眸湿漉漉地望向他,“阿锦,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许久了。”
卫琛正单手理着衣襟,他眸色深沉复杂,漾着餍足之色。
听了顾晚卿的话,他倾身过去,亲了一下她白皙的前额,“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他温柔的吻落在顾晚卿眉心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唇角却上扬着,声音也噙着笑:“你是不是……前世就喜欢我了?”
顾晚卿记得,她曾问过卫琛,几时开始喜欢她的。
也记得卫琛当时的回答。
他说,很久。
那时顾晚卿以为,他的回答不过是在敷衍她,实际并不想告诉她答案。
后来她恢复了前世所有的记忆,又得知卫琛很小的时候就想起前世种种,便大胆揣测了一番,猜想卫琛说的很久,是指前世。
恰好今日讲学时,论及前世今生,兰因絮果。
她便想着,寻个机会,从卫琛口中讨要一个答案。
卫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片刻愣神后,他承认了。
“那你前世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顾晚卿伸手去摸他的下颌,浅浅的指甲,刮得卫琛有些痒。
不止下颌发痒,心也痒。
为了不让顾晚卿再哭一次,他捉住了她造作的手,声音磁沉地回:“应该很早。”
“……不过我愚笨,察觉到自己对你的心意时,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卫琛的神情有些许落寞。
顾晚卿微愣,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怕是卫琛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意时,她已经对荀岸心生仰慕了吧。
“如果我能早些认清自己对你的心意,早些去你家下聘求亲……你便不会遇人不淑,顾家也不会……”卫琛的话音倏地顿住。
他怕再说下去,又勾起顾晚卿的伤心事。
但其实顾晚卿心里早就不再为上辈子的悲惨结局难过了。
她很清楚,老天爷已经让她重活了一次。
家人安康,还有一个疼她宠她一心向她的夫君,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又何苦一直困于前世的惨痛回忆中,自怨自艾。
思绪回笼后,顾晚卿坐起身来。
她跪坐在卫琛腿侧,伸手捧住了男人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俊脸,主动覆上他温热的薄唇,“阿锦……”
顾晚卿低唤他一声,呼吸粗了些,哑着嗓音继续,“……谢谢你。”
“为了不让我重蹈覆辙,不让我顾家悲剧重演,你今生一定吃了许多苦……”
顾晚卿温柔地亲着他,细细啄吻,将其当做珍宝一般。
卫琛被她吻得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平息的火,似又烧了起来。
他扣着顾晚卿的纤腰,加深了亲吻的力道,湿热呼吸层层铺开,连说话都带些喘:“不苦……平步青云,官至丞相,还娶了国子监女夫子,抱得美人归。”
“哪里苦了?”
卫琛这么说,无疑是想逗得顾晚卿开心些。
他成功了,顾晚卿被他逗笑,吻得力竭时,便软软靠在他怀中。
声音娇媚动人:“可惜我还是没能记起今生的一切。”
她的语气很惋惜。
男人附和她,也是一副惋惜的语气,故意逗弄她:“是有些可惜的,毕竟今生的你比前世的你可爱多了。”
原本乖乖依偎在他怀中的顾晚卿:“……”
她坐直了身子,青葱玉指揪了揪卫琛的脸皮,一脸凶相:“你再说一次!”
到底谁可爱?谁可爱!
卫琛不觉脸疼,只忍俊不禁地捉住她的柔荑,亲昵地裹在掌心里,唇畔漾开弧度:“逗你的。”
“夫人怎的还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顾晚卿偏头轻哼一声,并不想原谅。
但也没抽走被男人裹在掌心的手,任由他把玩摩挲,直到卫琛再一次将她压在卧榻上,“今日早朝,陛下命我过两日离京,去临州办案……”
“卿卿……我不愿与你分离。”
顾晚卿的思绪有些迷离,只觉得他说这话时,语气听着甚是可怜。
便没头没脑应了一句,“那我陪你同去临州可好?”
顾晚卿话落后,马车内静谧了片刻。
随后卫琛的吻势又猛烈了些,强势地吞没她的呼吸。
许久后,才嗓音磁沉地回,“甚好……”
第80章 、今生080
卫琛月底要动身去临州, 顾晚卿随行。
国子监那边不日便收到了圣上的旨意,对此不敢有任何异言。
出发去临州那日,帝京春意甚浓, 护城河畔烟柳笼烟, 出了帝京,行至山野间,沿途的山花也开得烂漫。
春阳艳丽,顾晚卿一路上都将车帘撩起, 脑袋探出马车, 去感受拂面的春风和雀跃在她脸上的斑驳日光。
“阿锦, 此去临州,是要办什么案子啊?”顾晚卿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 回眸朝卷着一册书翻看的卫琛看去。
虽然那张长眉凤目的俊脸, 她日日看夜夜看,可每次错开视线再看回去时,还是会觉得惊艳。
思及此, 顾晚卿挽唇,倾身便朝那一本正经翻书的男人扑过去:“我家阿锦可真好看啊。”
卫琛卷着书册的手微顿,被她猝然扑过来抱住,满身淡香钻入他的鼻息, 心跳难免有些失衡。
何况顾晚卿坦然夸赞他样貌的语气用词,简直和失忆前的她如出一辙。
饶是卫琛也难免会恍惚,想问问顾晚卿,是否记起了什么。
但他抬眸对上她黑白分明清澈的杏眼时,却又遗憾地发现, 她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只是碰巧和以前说了一样的话罢了。
思绪回笼后, 卫琛抽手勾住了她的腰身,将女子柔软的身子往他温暖的怀里压了压。
声音磁沉,徐徐道:“办案只是幌子。”
“陛下要我巡阅十二州,看看新政推行后各州知府是否严格执行,以及新政对官民农商的利与弊。”
“待回京以后,要第一时间将收集的情报整理上奏,便于查漏补缺,完善新政制度。”
卫琛说的这些,顾晚卿多少能够理解。
她知晓大延两年前便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如今确实应该看看新政实施后,是否真的能造福百姓。
毕竟圣上推行新政的本意,便是为天下民生着想,要大延用享太平康盛。
“这么说,咱们这一程,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去帝京了?”顾晚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难怪卫琛出门办个案还要让她陪着了,原来是一早就知道,此番离京,便是久别。
他如何能受得住与她分开这么久,不若辞官隐退算了,这差事不做也罢。
“夫人聪慧。”卫琛薄唇勾着肉眼可见的弧度,眉眼舒展,神情温柔。
即便如此,顾晚卿还是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怎么不早说啊!昨日回太傅府看望爹娘,我还说两三月便回。”
“这一去一年半载,他们定然会百般思念我。”
顾晚卿生气时,便不喜靠在他怀中,连他落在她腰上的手也狠狠拍开,扭身靠在窗畔,娇声哼哼。
她这副模样,卫琛一看便知她并非真的生气。
却还是将手中书册放下,靠过去抱她,哄她:“此事岳父大人也是知晓的,此次带你离京,我也提前征得了二老的同意。”
“夫人莫要生气,若你实在舍不得岳父岳母,等到了乌山镇,歇息一晚,便让昭澜和霜月同你回去便是。”
卫琛嗓音温沉低磁,如春风一样轻柔。
他一副诚恳的语气,倒是让顾晚卿没了由头再跟他见气。
不过他说要让昭澜和霜月陪她回京,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顾晚卿就是觉得不悦耳。
不由蹙起柳眉,她问卫琛:“真让我回去?”
卫琛沉沉嗯了一嗓,“夫人想回,做夫君的哪有强留阻拦的道理。”
“有违夫纲。”
顾晚卿:“……”
她想起了前不久卫琛休沐日,她与他在书房作伴,趁他处理公务时,百无聊赖地列了一份夫纲出来。
那本是顾晚卿无趣随手写的东西,不想被卫琛瞧见了,一字不落地看完,还将其叠放整齐纳入袖兜。
说是日后要时常拿出来看看,修正夫纲,做顾晚卿心目中世间第一好的郎君。
当时顾晚卿便被他逗了个脸红,后来这事也没再提过,她还以为卫琛只是随口一说,暗自庆幸了两日。
没想到,这人如此坏心眼,竟将她随手写的夫纲背了下来,眼下还用来堵她。
思及此,顾晚卿不禁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行,我现在就回。”女音愤愤,作势就要让外头驾马的昭澜停下马车。
卫琛轻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起身去,低笑出声,眉眼间还溢满温柔宠溺:“若是夫人当真回京去,那接下来这一年半载,我也会百般思念夫人的。”
他话音顿了顿,随后趁顾晚卿身子僵滞的片刻,从后面将她抱坐到了他的腿上,不松不紧圈着她的腰肢。
还将俊脸往她脖颈间埋,滚烫薄唇故意贴着顾晚卿脖颈的肌肤,慢悠悠说着话:“卿卿,相思成疾是会死人的。”
磁沉的男音听着乖顺真诚,却令顾晚卿心头狂跳,羞赧得耳根都红透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卫琛说起情话来,如此腻人。
让人怪不好意思。
再舍不得与他生气,更狠不下心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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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落时,马车入了乌山镇地界。
到了镇上,卫琛轻车熟路地带顾晚卿去了一家客栈落脚。
乌山镇如今也有好几家客栈,卫琛选的那一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楼外看着有些陈旧,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