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是对顾晚卿说的。
因语气比平日严肃,叫顾晚卿愣怔了片刻。
随后她不可思议地回眸,望住男人微露担忧的俊脸。
顾晚卿:“……”
虽然她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逼迫苏笑坦白从宽。
但此刻见着卫琛维护于她,她心下却是真想报官算了。
但她到底不是那般心狠之人。
心下郁结一阵,顾晚卿将唇瓣紧抿成一条线,定定盯着卫琛看了许久。
随后她转身朝巷口那边走,腮帮子气鼓鼓的,斜眼瞥了男人最后一眼:“既然如此,那你看着办吧!”
也不知道她是为了谁才想着从苏笑口中套话的。
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不问了便是!
顾晚卿如是想着,经过卫琛身旁时,她还是有些气不过,提着衣摆露出深色的布靴,重重往男人脚面踩了下去。
一时间,苏笑和不远处的霜月三人都被她小孩子气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昭澜最先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担心卫琛的脚:“主子……”
顾晚卿踩了卫琛一脚,甩了衣袍,吹胡子瞪眼地走出了短巷。
她头也没回,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卫琛回头追寻她背影时,满脸的诧异。
卫琛不明白,顾晚卿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似的。
而且根据她的行为来看,惹她生气的源头……似乎是他?!
作者有话说:
卫琛:好端端的,卿卿怎么生气了?
卫琛: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走神,没有及时搭理她?
卫琛:不管了,先追上去哄好再问原因吧!
顾晚卿:……月前才说心悦我,想娶我,现在看见别的姑娘眼睛都直了!
顾晚卿:呵,男人。
第21章 、今生021
顾不上脚背上些微的痛感, 卫琛给了昭澜一记眼神,“将这位姑娘好生带回客栈。”
话落,他追出巷口, 寻到顾晚卿的身影后, 疾步追上去。
“小……公子,您等等我!”霜月也追着顾晚卿。
没等她再开口,一袭墨色长衫的卫琛已经越过她先一步赶了上去。
于是霜月便慢下了脚步,回头朝巷口看了一眼。
恰好看见昭澜和风寻, 带着那个偷钱袋的小贼徐徐朝她这边走。
于是思虑了片刻, 霜月决定等他们一起。
还是不要上赶着去打扰小姐和卫小三爷的好。
-
卫琛追上顾晚卿后, 下意识想要捉住她的手腕。
却又忽然想起,她如今是“男儿身”, 他们又是在长街上。
如此拉拉扯扯, 还不知道旁人看了会如何作想。
于是他又生生将探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改越过顾晚卿,绕到她身前拦下她的去路。
顾晚卿险些因此险些撞进他怀里, 神色微恼:“卫琛!”
卫琛愣住,似是没想到顾晚卿会直呼他的名字。
从小到大她都是唤他的乳名,哪怕他之前在途中逗弄她,惹她不快了, 她也从未生气到这般境地。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卿卿,你因何生气?”男人揪起了长眉,心下些微慌乱:“可是因为方才你唤我,我未及时应你?”
话落,卫琛低垂长睫, 想解释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 因为有些事, 他根本没办法向顾晚卿解释清楚。
所以最终他只能不知所措地将手里的糖炒栗子塞到少女怀中:“若是为此,那你尽管打骂我便是。”
“当心生气气坏身体。”
说完,卫琛沉沉对上顾晚卿的目光。
眼神和表情倒是极其真诚的。
顾晚卿心中那股莫名的气似是消了一些。
她微微抬首,美眸对上卫琛,白嫩俏脸仍旧冷着:“为何不能报官?”
卫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笑的事。
“你是为了这事才生气的?”
因为他不让她报官?
卫琛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喉结滚了滚,方才硬着头皮与顾晚卿解释道:“……她不是坏人。”
“想必偷你的钱袋也是有苦衷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认得她?”顾晚卿打断了男人的话。
卫琛被问住了,半晌才找到合适的说辞:“她是苏大人之女。”
“苏大人为人忠善,其子女必定也不差。”
“你若是报官,她便会和苏大人一般,含冤入狱。”
“再者,我们是来查明真相的。或许能从苏大人的女儿身上,得到一些与案情相关的重要线索。”卫琛也知道,他这番说辞有些牵强。
但他知晓,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顾晚卿必然都会相信他的。
果然,顾晚卿的态度软和下来。
她蹙了下纤细有型的柳眉,撇了下嘴角,越过男人继续往前走。
待卫琛识趣地跟上,顾晚卿道:“其实我刚才只是想吓唬她罢了。”
“若你所说,我也认出她就是苏大人被通缉的女儿,也想从她嘴里套话来着。”
“是你性急了。”说这一句时,顾晚卿侧目,深深看了卫琛一眼。
眼神意味不明,眸中涌着连她自己都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卫琛垂下长睫,诚恳道歉:“是我不对……坏了卿卿的计划。”
顾晚卿收回视线,越过长街上熙攘的人群,她淡淡道破卫琛的异样:“阿锦,你以前从未如此性急过。”
可是对那苏家小姐,动了什么恻隐之心?
后头这句,顾晚卿并未问出口。
她总觉得这话从她嘴里问出来,恐有歧义,容易招人误会。
卫琛也并未参透她话里的深意,只是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抱歉”。
顾晚卿噎了噎,脚下步子无端加快。
但卫琛个高腿长,三两步便又追上她,让她趁热吃那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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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后,顾晚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她将那包糖炒栗子扔在桌上,试图平息自己紊乱的心绪。
正如卫琛所言,他们此次来临州是为了查案的,切不可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正事。
而且顾晚卿也不喜欢这样因为一丁点小事,就变得心浮气躁的自己。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
没多久,霜月敲开了顾晚卿的房门,小心翼翼将卫琛的话传给她:“小姐,那位苏小姐已经被昭澜带回来了。”
“小三爷又要了一间房,还说等那位苏小姐沐浴更衣完,让她到您房中陪您一起用膳……”
彼时顾晚卿正坐在桌前喝茶。
心境刚平复下来,打算尝尝卫琛买的糖炒栗子。
蓦地听见霜月的话,她刚拿起的栗子又放了回去,顿时没了胃口。
“让她在自己房里用膳不就好了?”顾晚卿小声嘟囔。
霜月:“小三爷说让苏小姐与小姐您呆在一起,比较安全。”
顾晚卿了然,毕竟苏笑如今还是通缉犯。
等她换了干净衣服,怕是也不好在外走动了。
“那你一会儿带她过来吧。”
顾晚卿妥协了,她努力让自己以大局为重。
暂且抛开那些杂念,不去想卫琛对苏笑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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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顾晚卿所料,沐浴更衣后的苏笑,模样几乎与通缉告示上的人像没什么两样。
肤白如雪,青丝齐腰,便是穿着淡青色的素净裙衫,也难掩清丽之姿。
实在秀色可餐。
苏笑被霜月领着到顾晚卿门前时,踌躇了许久,方才踏入了房门。
圆木桌上已经备好了简单的家常菜。
顾晚卿注意到,苏笑看见桌上还算可口的饭菜时,眼睛都亮了,默默咽着唾沫。
她那模样,看着就像是许久没有饱餐过一顿。
瞧着倒是难免让人心生怜惜。
于是顾晚卿站起身,客气地请她入座:“这些都是阿锦让店家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请坐吧。”
苏笑收起了目光,小心翼翼盯着月牙色长衫的“少年”。
她不知怎么称呼“他”,只记得不久前这位小公子还说要抓她去见官,眼下她心里自然怵得慌。
顾晚卿见她愣在门口不动,有些不耐烦地揪了揪眉:“不饿吗?过来啊,我又不吃人。”
说着,她踱步过去,直接抓住了苏笑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桌前,摁坐在凳子上。
“吃吧,要是不够,一会儿我再让店小二加菜。”
苏笑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公子却已经松开了她的胳膊,挨着她落了座。
还十分体贴周到的为她布菜:“看你瘦骨嶙峋的,没少吃苦吧。”
“多吃点。”
苏笑被“他”殷勤的态度吓到了,哪怕特别饿,恨不得狼吞虎咽,却也不得不顾忌饭菜里是否有毒。
毕竟二哥说过,不要轻信任何人。
这天下也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好事。
“怎么不吃?”顾晚卿见她还是不肯动,眉头不由紧蹙。
打量了少女好一阵,她才意会过来,赶紧自己扒了口饭,又挨个将那几道菜尝了一遍。
“现在你可以放心吃了吧?”
她话落,果然见苏笑放下了警惕。
少女小心翼翼拿起木箸,饿虎扑食一般,对着桌上的饭菜一阵大快朵颐。
顾晚卿倍感震惊。
虽然她早猜到苏笑定是饥肠辘辘,饥火烧肠,却没想到她会这般狼吞虎咽。
莫名的,她心下有些触动。
许是因为苏笑与她年纪相仿的缘故,顾晚卿有些怜惜她。
所以在她碗中饭菜见底时,她用自己的碗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
还不忘继续替她夹菜。
“慢一些,别噎着了。”苏笑接过她递给她的又一碗饭菜后,顾晚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
直到少女进食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她才将茶水递了过去:“之前在巷子里……是我不对。”
“还请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顾晚卿说完,迎来少女一记探寻的目光。
似是对她的话存有怀疑。
顾晚卿只得将卫琛的身份告知于苏笑。
少女正好吃饱了,足足三碗白米饭,撑得她没忍住,在顾晚卿面前打了个嗝。
随后苏笑窘迫地红了脸,在顾晚卿不以为意的笑容里,她也向她道了歉。
声音细弱蚊蝇:“方才……是小女子冒昧了公子。”
“多谢公子不计前嫌,还让小女子填饱了肚子……”
“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钱袋了吧?”顾晚卿还是执着于此。
苏笑只得将自己想要潜逃出临州城,孤身前往帝京,求当今陛下为她苏家满门伸冤一事,一五一十告知顾晚卿。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顾晚卿:“还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称呼?”
顾晚卿被问得愣了片刻,方才扯谎道:“叫我卫晚便是。”
“这么说,您是那位卫大人的?”
“……弟弟!”
顾晚卿不太会撒谎,这番说辞哪怕在来临州的途中练习了千百遍,这会儿在苏笑的注视下,她的耳根仍微微泛起了红。
还好苏笑好糊弄,了然地点点头,便相信了她的说辞。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顾晚卿听到苏笑轻叹一气,悲声喃喃:“其实小女子头上也有两位哥哥。”
“其中要数二哥与我关系最好……可惜他如今也下落不明。”
顾晚卿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搭上少女的肩膀,轻拍了拍,安慰她道:“苏姑娘放心,我与兄长,一定替你寻到哥哥。”
饶是她这般安慰劝说,也还是触及了苏笑的伤心事。
少女泣泪涟涟,顾晚卿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干脆倾身靠过去,将自己的肩膀借于她:“苏姑娘若是哭累了,便靠于在下肩上歇一歇。”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哪个字戳中了苏笑,她的泪意竟戛然而止。
她也不往顾晚卿肩上靠,而是用她那双哭得微红水灵灵的鹿眼巴巴看着她。
那弱小无助的眼神,饶是顾晚卿见了,也恨不能一把将小姑娘抱到怀里温声哄着,好好安慰一番。
于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她心里滋生出来。
若是此刻梨花带泪的苏笑被卫琛撞见了,他会不会如她一般,心下狠狠一动?
就在顾晚卿胡思乱想之际,她那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