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秋色未央
秋色未央  发于:2023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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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周家的桌子是花梨木的,质地还算坚固,被大将军接连暴击,摇晃了几下,险险地没碎掉。
  周行之觉得今晚有些危险,他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些,诚恳地道:“没有,你说得很对,是我错了。”
  秦玄策“哼”了一声,又提起酒坛,“突突突”地直接灌下去,他喝得太急了,喉结上下滚动,酒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把衣襟都打湿了。
  周行之有点担心,过去试图把酒坛抢下来:“你慢点,玄策,你真的醉了,别喝了。”
  但秦玄策的手臂犹如铁铸一般,周行之哪里抢得动,白扯了半天,秦玄策闷声灌下了半坛酒才停下来,随便用袖子一抹嘴,怒道:“婆婆妈妈的,好生烦人,小心我揍你!”
  如秦玄策、周行之这样的世家子弟,自幼诗书礼乐教养出来的,无论何时都能保持从容得体的气度,倨傲、矜持、恪守规制,他们仿佛生来就是高贵的。但此时,秦玄策就是一个粗野汉子,全然没有体统,就差要把脚踩到桌面上去了。
  他还要指着周行之,怒气冲冲地斥责道:“我喝,你怎么不喝?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和我过不去是吧!”
  哪怕是沈氏和周行之闹别扭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讲理过。
  周行之气苦,只能拿起另一个酒坛,勉强也喝了两口:“你别逼我,我不和你闹,这大晚上的,喝多了,我夫人要生气的。”
  秦玄策听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精神一振,马上坐正了,十分严肃地问道:“喂,你家夫人生气的时候,你怎么哄她的?”
  周行之被酒水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他没好气地道:“干卿底事,不要多问。”
  秦玄策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他放下酒坛,按了按指节,发出清脆的“咔吧”声响:“你说什么?”

  周行之马上怂了,老老实实地道:“给她买些漂亮的衣裳首饰,越贵重越好。”
  秦玄策摸了摸下巴,迟疑道:“有用吗?我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交给她管了,好似她也不见得十分欢喜。”
  “她?她是谁?”周行之的耳朵拉长了,“你什么时候把家当交到别人手里?哦,还是一个女人?谁?”
  秦玄策虽然醉了,仍能保持警惕:“闭嘴,不许问。”
  周行之是个聪明人,不须点拨,恍然大悟:“是不是上回在登云楼见到的那丫鬟?如此绝色倾城,无怪乎你为之折腰,原来外头那些传闻竟是真的。”
  秦玄策怒视周行之:“屁,老子折什么腰,老子的腰杆子特别硬!”
  周行之嗤之以鼻:“那你为什么要哄人家?有本事……”
  秦玄策的目光变得森冷,如同利剑一般盯着周行之,几乎要把周行之戳出一个血洞。
  周行之咽了一口唾沫,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转了一个调子:“有本事你别学我,我被逼急了,哄夫人开心的时候,是要跪床头的。”
  这话过于厚颜无耻,连秦玄策听了都呆了一下。
  周行之压低了声音,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这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之趣,你不懂得,反正你没夫人需要哄,不必学这个,至于要怎么哄家里的丫鬟,对不住,我还真不会,你今晚真是醉得厉害,居然连这种傻话都问出来了,放心,兄弟和你好,不笑话你,改明儿就忘了。”
  秦玄策不悦起来,把周行之的手扒拉开,继续埋头喝酒,抱着酒坛子猛灌,不但脸红了,连眼睛都红了,充满了骇人的血丝。
  周行之看着不对,伸手过去夺他的酒坛:“我说真的,玄策,少喝点,这样伤身。”
  秦玄策好似醉得更厉害了,他摇摇摆摆地甩了一下头,又不耐地扯了扯领口,他的头发有些散开了,凌乱地搭在脸颊上,衣领大大地敞开着,岔开腿坐在哪里,再没有半分大将军的沉肃威严,而是显出桀骜不驯的气息来。
  他放下了酒坛子,突兀地问了一句话:“你说,我算不上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周行之怔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拍着秦玄策的肩膀:“虽然你这话问得臭不要脸,但我还是要承认,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男人,有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之功,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如你这般有作为,我是真心服你。”
  秦玄策慢慢地抬起脸,喃喃自语:“我戎马多年、出生入死,我的权势、我的体面是我自己搏出来的,我自诩英雄,顶天立地,为什么还需要我夫人的门楣为我增添光彩,这简直荒谬!有本事的男人,要将诸般荣耀给予他的夫人,而不是指着女人的身份来抬高自己,你说对不对?”
  “对!”这点周行之是同意的,他举起酒坛,喝了一口,大声应道。
  “既如此,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要委屈她?”秦玄策突然震怒,站了起来,长腿一抬,“砰”的一下踢翻了桌案。
  他咬牙切齿地道,“去他妈的世家门阀、礼仪规矩,老子就是喜欢她,老子要娶她,有什么不可以!”
 
 
第53章 
  桌案裂开, 酒坛砸在地上,“哐当”碎了,酒香四溅。
  周行之顾不上桌案和酒坛,他差点跳了起来, 吃惊地道:“你说什么?你要娶谁?”
  秦玄策一把揪住周行之的衣领, 恶狠狠地道:“我说得对不对?”
  秦玄策醉了,没轻没重的, 周行之被勒得眼睛都冒出了金星, 他只能拼命附和这个醉汉:“是、是、你说得对、很对,快放手, 再不放, 我就不对了。”
  秦玄策十分得意, 摇晃了两下,又把周行之扔掉了, 他高高地抬起下颌,骄傲地道:“只有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才要跪床头,你看我,就这一件事, 能哄她一辈子开心,你信不信?”
  周行之听得目瞪口呆,赶紧一叠声地吩咐下人:“快去备点醒酒汤,大将军醉得厉害,开始说胡话了。”
  秦玄策顺手砸了周行之一拳:“去你的,你瞧不起我是吧,大丈夫说到做到, 你给我等着看好了!”
  周行之被那一拳砸得几乎吐血, 剧烈地咳了起来, 急急避开三丈远,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摆手:“是,大丈夫,真男人,好,你行你上,我等着看。”
  他终归是不信的,说着说着又笑,一边笑一边骂:“见鬼了,你的酒量分明很好,就今晚发什么酒疯,你到底喝了多少?”
  秦玄策觉得今天想通了一个大难题,他终于满意了,一把揽过周行之,豪迈地拍着他的胸口:“行之,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我一说你就懂我,好,我承你的情,照你说的,我就这么干了。”
  周行之刚才被砸了一拳,现在又被打了好几掌,他觉得自己快要升天了,但仍然要强撑着劝阻道:“你别把黑锅栽我头上,我说什么了,我劝你不要有这种糊涂念头,这绝对不成,你要真这么干了,旁人暂不说,你母亲先要拿根绳子上吊给你看。”
  不得不说,秦周两家果然是世交,周行之可太了解秦夫人了。
  “母亲?呃,这不好办……”秦玄策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开始在花榭里转起了圈圈,撞撞跌跌地转来转去,一个没留神,撞到了门边的柱子上,引得小榭一阵晃动。
  周行之急急上前拉住他:“你冷静点,赶紧醒醒,把房子撞塌了也没用。”
  秦玄策被周行之拉住,不满地挣扎了两下,摆了摆手:“我得想个法子把她按捺下来,省得她到时候要死要活。”
  他纠结了良久,乱成一团麻花的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一击掌,大声道:“不错,那是我母亲,我奈何不得,可这天下总有人能叫她低头的,你等着,我找个厉害的人物出面,必定叫她无话可说。”
  说着、说着,又免不得抱怨两句:“女人真是麻烦,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一个省心的女人,你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娶妻,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个不孝子,这句话,连自己的老娘都编排上了。
  周行之好气又好笑,趁机砸了秦玄策一拳:“对,你脑壳子坏掉了,娶什么妻子,你不是要和你的剑、你的马亲亲热热地过一辈子吗?大丈夫,有骨气,说到做到,别成亲,撑住。”
  秦玄策骂骂咧咧,十分气愤:“还不是那矫情婢子,成天和我闹,如今吵吵嚷嚷着要嫁给别人,我能怎么办,她要嫁人,自然只能嫁给我,烦得要命。”
  周行之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若不想娶,难道还有人逼着你?”
  秦玄策好像没听到周行之的话,他语无伦次,自说自话:“好了,就这么定了,行之,过段日子,我请你来喝喜酒,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贺礼了。”
  他用完就丢,又一把将周行之拨拉开,踉踉跄跄地走了,走出去的时候,“哐”的一下,又撞到了门边的柱子上。
  玲珑的小榭发出“咯咯吱吱”不堪重负的声响。
  周行之擦了一把汗。
  阿檀今天哭得厉害,连做梦都在抽抽搭搭的,睡得很不安稳。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二爷、二爷,您怎么了?醉得这么厉害,来人啊,快过来扶着二爷。”这是长青的声音。
  “我没醉、没有……”这是秦玄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中间还打了个嗝儿。
  “二爷、不对、您房间在这边,这边走。”
  “走开,别拦着我。”秦玄策很不耐烦。
  声音渐渐地往这边过来,阿檀揉了揉眼睛,还在迷糊着,“砰”的一下,门被推开了。
  阿檀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一头栽倒在她床上。
  床榻都晃动了一下。
  酒气扑鼻,醺得人都要晕了。
  阿檀紧张地捂住了小腹,气得要命:“二爷差点砸到我了。”
  一群丫鬟掌着灯,追在后面进来:“二爷醉了,硬是要走错房,我们扶二爷回房休息。”
  秦玄策却抱住了阿檀,抱得紧紧的,霸道地道:“我就在这里睡,我要和阿檀睡!”
  阿檀的脸烧得发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别说了。”
  秦玄策抓住阿檀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了两下,嘟嘟囔囔的:“好,我小声一点,嘘,偷偷的,阿檀,我要和你说个事情……嗯,大事……”
  男仆们守在门外不敢进来,耳朵拉得长长的,丫鬟们站在床头,十几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阿檀。
  阿檀气得要发晕,用力推着秦玄策:“走开,二爷别闹。”
  秦玄策却抱得更紧了,手和脚都趴上去,缠着阿檀不放:“不走、就不走。”
  阿檀被他勒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吓得要命,急急道:“好,不走,您松手,别用这么大劲头,我疼。”
  秦玄策嘀咕了一下,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仍然牵着阿檀的手不放。
  一群丫鬟站在边上看着,像鸭子一样脖子伸得长长的,脸色十分精彩。
  阿檀的脸都快丢光了,只得忍气吞声,勉强笑了一下:“算了,今夜就让二爷在我房里歇着吧,他醉成这样了,你们也不好和他理论,别折腾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丫鬟们替秦玄策脱了靴袜和外裳,拢下了床帐,在床边支起水晶屏风,屋角博山炉里又添了一把安息香,一干人等才掩了门退出去。
  因秦玄策醉了,又没有睡在自己房中,下人不敢大意,留了两个丫鬟挑着夜灯,守在门外。
  灯光隔了门缝、又隔了水晶屏,只余下一点点朦胧的影子,落在阿檀的枕头边。
  秦玄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或许是光影过于昏暗,阿檀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太真切,至少她原来并没有见过秦玄策这般模样。
  他的眼神迷离,好似有星光撒落在他的眼中,近乎温存,他醉醺醺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显得十分快活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他平日虽然严肃沉稳,但笑起来的时候,仍是少年。
  他蹭了蹭阿檀,凑过去亲了一下,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喜欢阿檀,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我只喜欢阿檀一个,其他女人我不要。”
  这个男人喝了多少酒?臭烘烘的,熏到她了。
  阿檀差点又想呕吐,她扭开脸,低低地道:“二爷要喜欢谁都使得,犯不着哄我,我不值得您费这样的心思。”
  “你为什么不信?”秦玄策突然不悦,一个翻身,把阿檀压在身下,踞在上方,气势汹汹地瞪着她,“我对你千好万好,你都不领情,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给我摆脸色,实在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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