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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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了,六少爷不肯,老爷就受了这份孝心罢。”
  阿宝知道裴观不回来,当然不会死等他,昨儿夜里几乎没睡,她早早便洗漱换衣。也不让戥子值夜了,她想知道,方才那个梦,有没有后续。

  梦里的裴观,到底给了她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眼睛一阖,阿宝便又沉入梦乡,这回的梦还真就接着往下做了。
  阿宝梦见自己归宁,下车时,她冲着裴观一点头:“多谢你了。”
  是真心谢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了回门礼。
  面子不面子的,阿宝不在乎,她只在乎红姨阿爹看了会不会难受。
  红姨一看回门礼物办得如此精心,果然喜气盈盈的,拉着阿宝的手,问她:“姑爷待你好不好?”
  阿宝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梦里的她,恍惚记得那事儿……是李金蝉跟她说的。
  一想到李金蝉,便想到了詹事府张大人,跟着又想起阿爹因收了詹事府的礼,与铁将军几人,一同被陛下责问的事。
  梦中,她与裴观确实没圆房,她不愿意,裴观也没那心思。
  两人谁也没去管那对龙凤蜡烛,就由着烛泪溢出,一对红烛才烧到一半,烛芯就灭了。
  梦里的阿宝对红姨道:“他待我很好,红姨不要担心我,倒是您,可请大夫看过了?”红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我不打紧的,就是忙婚事累着了,多养几天就好了。”红姨口吻松快,眉间一舒,只要裴家待阿好,她这睡不着的毛病,能好一多半。
  阿宝还在梦中见到了燕草,燕草摔伤了腿也执意要来给她磕个头,还把家中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阿爹见了她,满面愧色:“是阿爹对不起你,若非齐王势大……何至于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
  “爹!可不能因为这事,再与詹事府有什么牵连。”太子齐王都不能得罪。
  待阿宝登车回裴府,本没抱希望裴观会真的给她一个交待。
  没想到,隔日裴观就派青书来告诉她:“少爷严查过了,确实是厨房里闹耗子,咬掉了金猪半只耳朵,少爷已经打发了当天轮值的宋婆子一干人。”
  等青书走了,戥子悄悄告诉阿宝:“我听见,白露去求姑爷了,原来那个宋婆子就是白露的娘。”
  “那……他说什么?”
  “白露哭求也没用,我听说姑爷最厌底下人当差不尽心,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这事一出,当家管事的裴五夫人立时就发落了宋婆子。
  白露还待苦求,还是银杏劝她:“姐姐快别哭了,万一连你也打发出去呢?”
  裴三夫人送了好些礼来,安抚新妇,陈妈妈满面歉然:“叫少夫人受这样的委屈,夫人也去查过,就是厨房上的人不精心,才出了这样的纰漏。”
  梦中的阿宝,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忍不住心中一暖:“这是下人办事不力,不能怪别人,我正有东西想让陈妈妈带回去的。”
  她拿出那张嫁妆单子和一只匣子:“这些我本不该受,还请妈妈交还给婆婆。”
  匣中装着田地铺子的地契房契,还有那二十多箱嫁妆的箱子钥匙。
  当初收下这些,只是权宜,为了面上好看。既然面子功夫做足了,这些不是她的,她不能要。
  陈妈妈吃惊望住她:“这……这是夫人给少夫人的私房,给了您的,您便收下,我就是带回去,夫人也不会收。”
  “婆婆不收,我也不会收,请陈妈妈转告。”
  陈妈妈看着阿宝眼神先是吃惊,尔后又露出敬意,冲阿宝点点头:“少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禀报夫人。”
  梦中的阿宝心中想,裴六郎,倒是个明理的人。
  说给她交待,当真给了她交待。
  她与戥子对望一眼,戥子等陈妈妈走了,悄悄合掌:“阿弥陀佛。”
  阿宝半梦半醒间,觉得身边有人在她身边睡下。
  裴观看她睁眼,轻声道:“怎么醒了?我方才进屋你睡得正实呢。”
  阿宝睁开一看,外头天都已经泛白了,裴观是真守到天亮,这才回来陪她的,她身子一滑,钻进裴观怀中。
  小时候她就是这么跟阿公,跟红姨撒娇的。
  裴观顺势搂住她:“你让丫头去大厨房了?”他叫决明留在松风院,把少夫人干了什么,全报给他知道。
  也是这样,才回想起来,上辈子她回门当天,出了那样的事。
  那会儿她必也想提前过问,只是不敢派人去厨房。
  上辈子闻知此事,裴观只是怒,此时想起,隔了一世心疼起她来,揉揉她的脑袋:“放心罢,不会出差子的。”
  阿宝打了个哈欠,在裴观怀中睡过去。
  裴观虽一夜未眠,但他卯时即起的习惯难改,天再亮些,他便醒了,揉着额角问新婚的妻子:“去不去书房早读?”
  阿宝道:“我不早读,我早上要打鞭子。”
  裴观一怔,随即点头:“好。”吩咐丫头,“让厨房把饭摆到留云山房去,少夫人早上要吃肉。”
  两人晨起洗漱,阿宝趁内室无人,招来燕草:“你去打听打听,白露的娘是不是姓宋。还有……去岁裴家大厨房里闹没闹过耗子。”
  燕草不明所以,但她点头:“是。”
 
 
第93章 【二更】
  嫁娶不须啼
  怀愫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留云山房去。
  戥子将阿宝练功穿的衣衫包在包袱里, 又把鞭子裹在里面,进院先去卷山堂内换衣。
  阿宝一身箭袖,脚蹬小靴行到九曲桥上。她站定了身子, 两只手一手叉腰, 一手抖出长鞭。
  桥边众人只听得耳边呼哨一声。
  决明不过七八岁,正是爱瞧热闹年纪, 一见这架势, 他便往前凑。
  戥子伸手弹弹的他的脑门:“再往前鞭尖就打着你啦。”
  决明当然知道少夫人是武将家的姑娘, 府中人人都在传, 六少夫人晒嫁妆,晒了金鞭和弓箭!
  听戥子这么提醒他, 伸手揉着脑门,往后退了小半步。
  阿宝看他顽皮,轻笑一声,这第二鞭, 鞭梢便对准了决明飞快扫过去, 分明离他还有还半远呢,可那声音就似响在他头顶上。
  决明差点儿膝盖一软,坐到地上。
  青书松烟瞪大双目,只有戥子笑嘻嘻的扯了决明一把:“让你往后站, 偏偏不听, 这会儿可别尿裤子啊!”
  决明藏到戥子身后去,戥子摸了下他的脑袋:“傻小子。”
  阿宝出鞭收鞭,试了试在桥上舞不舞得开,这才放开了手脚, 手里的九节钢鞭, 在周身画出一个圆来。
  戥子打小耳濡目染, 虽没学鞭子,可也能说得出门道来:“鞭子讲究的是顺势而出,初学的只能人跟着鞭子走,像我们姑……我们少夫人这样,让鞭子听她话的,没十年苦功可下来。”
  说完得意洋洋扫了众人一眼,看他们一个个不识货的样子,她又道:“夏日里结枇杷,她能用软鞭子卷下果子来。”
  决明赞叹一声,这下他知道了厉害了。
  裴观背手立在清水平台前,遥遥望向九曲桥,她身在红栏间,手上钢鞭好似银蛇吐信,随她心意四处飞梭。
  上辈子进了裴家的门,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鞭子。
  不曾出过门,不曾离开京城……
  “戥子。”
  “在。”
  “少夫人平时练功还要用什么?”
  “木头人桩子,或是用花盘。”木头人桩是打人要害,老爷刚弄回家的时候,姑娘还不愿意呢,想要个马桩子。
  从头人桩易得,马桩子可不容易,又太大,院子里摆个木马桩不成样子,这才让她练打人桩。
  花盘就更容易,就是年集上转糖人的花盘,上面分着十二生肖。
  姑娘会将鞭梢沾一点胭脂水,让她们几个选,看打哪一个,鞭梢擦过,胭脂水便会沾在生肖图案上。
  阿宝打了小半个时辰的鞭子,额间出了层薄汗,颊上方才泛红,就听见叩门声。
  是大厨房送饭来了,卷山堂内室已经备下热水,阿宝没出什么汗,正好收起鞭子,去洗脸梳头。
  稍收拾过,才又出来用饭。
  “明儿回门,回门礼和车马都已经预备好了,给红姨的是些药材,给舅兄的是兵书,岳父预备了两坛好酒。”
  “什么好酒?”阿宝问完,面上一红,“我就是问问,阿爹喝醉了误事。”
  “女儿红。”这还是裴观跟岳父聊天的时候才知,原来崇州小院那棵泡桐花树下,林大有曾亲手埋了两坛女儿红。
  “想等她出嫁的时候开坛的,哪知道会往京城来。”
  阿宝和陶英红上京的时候,陶英红倒曾想过要挖出来,可路途遥远,阿宝年纪又小,那两坛女儿红,便一直埋在泡桐树下。
  这会儿正时泡桐树开花的时节。
  “派几个人,专程跑一趟崇州,把院中的酒运回来。”上辈子没喝到,这辈子总该喝一杯她出生那天埋下的女儿红。
  一想到上一世,那两坛酒就这么埋在地下,裴观便满心慨叹。
  阿宝笑了:“再好没有了,免得阿爹时不时就要念叨。”
  早晨陪了裴观,上午便要去上房给婆婆请安,两人一道去的,还没进门就见裴珠已经老老实实坐在里头了。
  裴珠忍了许久,成婚头三日,可没有小姑子往嫂子房里扎的道理。
  见着阿宝眼睛一亮,立起来规规矩矩等着行礼。待哥哥跟阿宝向母亲行过礼,她这才蹲身:“哥哥好,嫂子好。”
  阿宝伸手便将她托起来:“我也想你了,正想瞧你去呢。”
  裴珠看了眼哥哥,背过人轻啐阿宝一口,都是说说的,真要想她,怎不去看她。
  算一算哥哥的婚假,也没几日了,等哥哥去了国子监,她就能日日跟阿宝玩在一处。
  “不光是我,六姐姐和八妹妹都想请嫂嫂去坐一坐,大家聊聊天。”府中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有些跟着父母外任去了,有些又被婆婆拘着,日日不得闲。
  来了个阿宝,大家正想一道玩乐。
  裴三夫人满意点头:“快都坐罢,站着干什么,今儿中午就在我这里摆饭,观哥儿忙完了也到后头来。”
  “是。”裴观应声,略坐了坐,就往前面去。
  他已经出仕,成亲送的礼便该由三房来还,算不到公中去。陈长胜几个从昨日忙到今日,该出礼单子了,有些回礼是立时就要送的。
  还得看看陆仲豫有没有送信来。
  二月春闱,国子监中一批送到六部历事的学生也下场了,经过六部历练,有好些榜上有名。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这些学生纷纷想登门,向裴观求教。
  裴观一走,裴三夫人又问:“明儿是你回门的大日子,早上去,安安稳稳住上一夜,晚些再回来。”
  阿宝大方应声:“多谢母亲。”
  裴三夫人仔细打量她,虽成了亲,盘起了头发,可那精气神还跟原来一样,日子浅,还瞧不出来,要是能一直这样不变。
  那才是夫妻和乐。
  “等你回门回来,就得去老太太的上房请安了……”裴三夫人顿了顿,“见着了人你就知道了。”
  纵裴三夫人不说,阿宝也知道。
  “认亲那天,我已经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么?说说看呢。”裴三夫人有些惊讶,她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那我说了,说错了,母亲莫怪。”先说了恕罪的话,这才开口,“四婶娘不喜欢我,看我很是挑剔。五婶娘有些看戏的意思,大伯母我瞧着面善。”
  裴三夫人虽不点头,但她看阿宝的眼神颇为赞许:“你既进了门,就是自家人,往后执祭你也会知道,不妨这会儿就告诉你,老太太是继室。”
  阿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事儿裴观和裴珠都没告诉过她,毕竟是长辈的事,不好开口。
  裴三夫人笑了:“在我屋里,你能松快些我更喜欢,在外头可不能这样。”
  “我省得,就是在母亲屋里我才敢这样的,在外头我定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说得裴三夫人掩袖直笑,连裴珠都撇过脸去偷笑起来。
  阿宝在上房里玩乐一阵,到完饭见裴观还不来,打发人问了前面还没散,便回松风院去歇午觉。
  阿宝从没有歇午觉的习惯,只是裴三夫人跟珠儿都要睡一会儿,她便干脆回去铺开笔墨练字。
  燕草还像往常那样铺纸研墨,一边磨墨一边道:“白露的娘确是姓宋,去岁夏日里,大厨房里闹过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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