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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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裴三爷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议婚娶亲,两个哥哥在家中时便常将弟弟叫过去, 问他继母有没有欺负他。
  等裴老夫人自己有孕, 自然更顾着自己的亲生子。
  那段母子情分,就这么淡了,对儿媳妇自然更淡。
  裴三夫人说完闲话,问起今日御宴的事:“老七老八也都去了, 怎么样?你赛马了没有?”
  “不曾, 还在孝期,不该作此游戏。”裴观想了想,告诉母亲,“林家姑娘赛马得了魁, 陛下赏赐她一根金马鞭。”
  裴三夫人惊诧:“真的?这么厉害?她是同谁赛的?”
  京城女子中, 会骑马的不多, 不会是永平伯的女儿罢?
  “是永平伯家的女儿。”
  “长女?”
  裴观实不知道是长女还是次女,他连永平伯女儿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摇头:“这我不知。”
  裴三夫人与陈妈妈对视一眼,怎么就偏偏是她。
  “怎么了?”裴观虽不记得什么永平伯郡主,但他记得永平伯。
  永平侯府到这一代降为永平伯府,今上待永平伯算是不错,毕竟是开国功臣的后代,若是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人,不会被亏待。
  偏偏永平伯府卷进了秦王案。
  太子与齐王都惧秦王在军中的声望,二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方联手先搞倒了秦王,接着才是两虎相争。
  裴三夫人看儿子这样,心里止不住犯嘀咕,明明他对林家姑娘的事,事事关切,该开窍了呀。
  怎么旁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泥胎木塑,合着就林家姑娘是个活人,旁的都是田梗上的青菜萝卜不成?
  未出事之前,永平伯夫人也几回递过话头来。她有这个意思也没用,裴老太爷不准备替孙子说这样一门亲。
  出事之后,永平伯又嫌裴家如今不比从前,此事自然再没提起。
  裴三夫人见过那位郡主看儿子的眼神,不光是她看儿子的眼神,还有她……看宁氏女的眼神。
  看得裴三夫人心头发颤,还暗自庆幸,幸好裴老太爷没有这个打算。
  她实在希望儿子能娶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人,不论在外头如何,回到家中,能有个可心意的人。
  是以知道裴老太爷属意林家,她还在心中叹息了一番。待知道儿子竟喜欢林家姑娘,立时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与林家相交。
  裴三夫人正盘算着要送贺礼给阿宝。
  门外决明探头探脑。
  决明年纪最小,青书松烟都在书斋和外院走动,不入后院。若有什么急事,会叫决明进来传话。
  裴观冲决明一点头,决明进来先行礼,而后把林府送来的帖子递给裴观:“公子,林家送帖子来。”
  裴观还以为是急事,打开一看,是请他明日过府。
  这事儿等他回到书房也能说,怎么偏偏要送进来:“谁让你送进来的?”
  “青书哥。”
  松烟接了林府的帖子,本该把帖子归置到书案上,青书随口问了一句:“是哪家的?”
  “林家的帖子,请公子明日过府。”他们日常便做这些,收帖子记日子,还会替公子分捡出需要公子亲自回复的信笺。
  寻常的帖子,也会由青书松烟来回。
  桌上摆着几只匣子,红白喜事走人情算一档,饮宴赴会算一档,再有便是交好的朋友单列一档。
  裴观的交际与内宅是分开的,他收礼还礼,也都是松烟记录。
  青书捏着帖子,叫来决明:“你想不想讨个赏?”
  决明摸不着头脑:“什么赏?”
  “你把这帖子送到夫人房里去,给公子看,公子赏不赏没准儿,夫人肯定赏你。”
  决明到底年纪小,就算没赏,上房的姐姐们肯定也会抓点心给他吃,揣着帖子过了二门,送到裴三夫人院中。
  裴观还没说话,裴三夫人笑了:“那正好,也不用派人走一趟了,你明儿亲自把贺礼带过去。”
  小满一见夫人点头,抓了两把钱赏给决明,还给他包了一包点心。
  决明没想到真有赏,笑呵呵拿上,青书哥猜的可真准。
  他满头汗跑回去,把点心分给两个哥哥。
  青书揉揉决明的脑袋:“往后林家有事儿,先报上去准没错儿。”
  裴三夫人想了半天送给阿宝什么好,上回她哥哥说她不爱胭脂花粉宝石戒指,裴三夫人只当是小女孩还没长大。
  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待知道她骑术如此了得,想了又想:“我记着原来走礼,有一幅骏马图?”
  小满应声:“是,是顾绣的,一直好好收着呢。”一直收着,每年黄梅天还会拿出来晒一晒,顾氏针法,那马的眼睛绣的像真的一样。
  “把它拿出来包上。”正可以送给阿宝。
  小满应了声是,在廊下遇到白露,白露这些日子时常跟着公子到太太院中走动。她本来就是裴三夫人院中出去的,跟小满小雪几个都相熟。
  “我做了两个荷包,一个给你,一个给小雪。”
  小满笑眯眯收了:“我也刚得了些新花样子,正好拿给你瞧瞧。”
  “前几日我来找你,你不在,是回家去了?”丫鬟是极少出门的,白露来找小满扑了个空,这才一问。
  那天小满是给林家姑娘送骑装羊皮去了。
  “夫人差我出门送点东西。”小满一个字也不露,“你替我选个花样子,银杏的事儿差不多定下了,夫人要给添妆,我想着怎么也得做个荷包帕子什么的。”
  “你也知道我手慢,这会儿做,才赶得上出孝送礼。”
  “定下来了?是哪一家?”白露忍不住探听。
  小满凑到她耳边,故意说给她听:“是铺子里刘管事的儿子,知道夫人在给银杏挑人,自己求来的。”是桩好亲事。
  银杏都已经想通了,白露还一头热呢。
  也不知白露听没听懂,看她当真闷头挑起花样子,还说:“我给银杏做一对儿靠枕。”
  小满看她没明白,暗暗摇头:“你把这些拿去看罢,我要给夫人取绣屏去。”
  取出绣屏,擦拭过包起来,送到留云山房。
  第二日裴观带松烟去了林家。
  韩征早就等着他了,把他引到正厅,裴观一进门,看见林大有在,立时整肃衣冠见礼:“林大人。”
  走近了才看见,林大有一把大胡子缺了个口。
  原来那把胡子像画像上的钟馗,当中间剪了个口子出来,左右两边往上飞翘,跟眉毛形状一样。
  这……是谁的手笔?
  正想着要跟岳父说些什么,林大有两步上前,笑得两翘胡子直抖,一巴掌拍在裴观肩上:“好小子!”
  韩征看得都抽口气,姨父下手留余力了没有,可别一巴掌拍死了探花郎。
  裴观气一滞,到底撑住了没垮下肩来,执手施礼:“不敢当林大人夸奖。”送帖子把他叫过来,就为了夸他一句?
  心中一思量,就知道是上回的事被他言中了。
  “御宴中,当真有人问起詹事府的事?”
  林大有眼睛瞪圆了,上下照他一回:“这你都知道了?”
  “若非如此,林大人不会请我过门。”
  林大有如今是官身,裴观眼下只有探花的名头,名字在户部等着点官或补缺,往后必然同朝为官。
  要真论起来,该以平辈相交,可裴观待他十分客气,隐隐约约将林大有摆在长辈的位子上。
  林大有看这后生,又俊,又知礼,聪明还谦逊。
  越看越顺眼,拉着他道:“来来,咱们喝点。”
  韩征咳嗽一声:“姨父,人家守孝。”
  “把这事儿忘了,那咱们……”
  “我喝茶,您饮酒便可。”
  几人趁着天好,到园石凉亭坐下。
  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因是招待裴观的,阿宝特意用心准备了,她还欠着裴观一个大人情呢。
  茶是别人走礼送来的龙凤团茶,水是特意去买来的山泉水。
  还有配茶的点心,一半是肉干云腿酥,一半儿是各色甜点心。
  肉干云腿酥是专门预备给爹和阿兄的,他俩也一样爱喝滇茶,主要是为了吃肉。
  裴观一眼扫过,便知这桌点心茶水是用心整治的,有模有样,很可以可以拿出来待客。那位薛先生,是用了心教的。
  但没个会泡茶的小厮丫头,眼看小厮就要冲茶,裴观一抬手:“我来罢。”卷起袖子,亲自泡茶。
  林大有也不喝酒了,他也一样喝茶,将宴上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裴观。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真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还传得这么快,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永平伯府不是很有体面么?
  “林大人不必多虑,陛下是在敲山震虎。”
  敲的是林大有这座山,震的是太子这只虎,顺便再扫一扫山中蛇虫鼠蚁。
  陛下心中觉得詹事府的手伸得太长了,此事嘛,自然是齐王捅到御前去的。御宴之前,御下就知道詹事府在走礼。
  林大有在宴上说的那一句,陛下很满意。
  “还有永平伯府,这段日子与秦王走得很近。”
  也只有愚人会把陛下的话当成玩笑话,这意思明明白白,让太子管好自己的人,也趁势警告永平伯。
  永平伯祖上声名显赫,《英烈传》中都为他祖宗大书特书。
  也是投效当今陛下的开国功臣中最有份量的。
  陛下一再优容,直到秦王案发时,才大骂永平伯首鼠两端,狡黠反复,是不忠不孝之辈。

  林大有万没想到,皇上简简单单一句话,竟有这么多层意思,他单手摸着胡子,摸到缺口的那块,搓了搓。
  “那陛下是最喜欢齐王喽?”
  “林大人大可不必去猜陛下最喜欢谁,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林大有知道自己是那座被敲的山,又搞明白了皇帝赏阿宝是真的赏。
  心头大石落地,他举着茶杯:“老铁还想跟我说儿女亲呢,这事儿起头就在他身上,我要不要也提点他两句?”
  “不可!”裴观冲口而出。
  座中二人齐齐望向他。
 
 
第29章 提亲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一句“不可”, 林大有和韩征都愣住了。
  还是韩征先回过味来,他咧着一口白牙看向裴观。
  他昨儿就觉得不对劲了,崔显不过是问了问小妹的名字, 裴六郎就那么急赤白脸赶过来报信。
  好嘛, 果然是在惦记他们家的好白菜呢。
  且得看看他这猪鼻子长不长。
  林大有却没往这上头想。
  实是裴观的出身,和他探花郎的名头离自家阿宝太远了, 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路人。以林大有粗人的眼光来瞧, 探花郎得配个天仙。
  “我跟老铁那也是过了命的交情……”
  “上回的宴, 就是铁将军作东, 那名单是谁给他的呢?”说是铁将军请的客,却是张万成攒的局。
  裴观打开折扇, 轻轻扇风。
  方才他失仪,此时稳了稳才又道,“林大人自是高义,若真想提点将军, 委婉几句便是。”
  林大有可不懂得委婉那一套, 要嘛就直来直去的说,要嘛就烂了肚肠也不吐露。
  他摸着他那缺角的胡子:“还是要说。”
  大伙风里来雨里去,跟着陛下打江山,那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他不知道便罢, 既知道了, 又怎能不说!
  裴观脸色不变:“虽说疏不间亲,可我还是要说句不讨喜的话,铁将军怕是不会领大人的情。”
  这人后来如何,裴观已经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 那就说明这人要么早早被陛下弃之不用, 要么就获罪被贬谪, 会打仗不代表他就会当官。
  林大有拍拍这个年轻后生:“好赖话儿我还听得懂,我承你的情,可说还是得说。”
  裴观坐在亭中,隔着石桌望向林大有。
  上辈子,他与岳父妻兄关系着实冷淡,不曾这样坐下来谈过话。
  林家如何为官又如何步步高升,他从未探听。
  还曾疑惑,以岳父的这性子,既不会钻营,又不会拍马,更没甚政见。
  却能让陛下将一地的马政交到他手上。
  行太仆寺可直接避过地方官员,自征马户养马匹,等到朝廷放宽马政,可用银子折算马价时,雪花白银灌水似的流入。
  管一地马政,下手既有人,又有马还有钱。
  陛下如此放心,原来是因为他这份鲁直。
  裴观上辈子被各方猜忌,纵想当个纯臣,也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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