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伊人睽睽
伊人睽睽  发于:2023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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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目光落到他抓着巾帕的手上。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手指动了动。他仍坐着不动,微笑:“沈将军,我们谈一谈。”
  沈青梧;“谈什么?”
  他迟疑一下,面容微微红一下。
  他问:“你……疼吗?”
  沈青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睫毛颤一颤,垂下时如收翅蛾翼。他轻声:“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听说,女子初次都疼。你我确实……有些过分。”
  沈青梧迷惘地看着他。
  他抬目望来。
  沈青梧半晌回答:“这点儿小伤,不疼。”
  张行简说:“那便好。”
  他问:“你可会怀孕?”
  他早就知道她不易受孕,但是沈青梧并不知道他心知肚明。她只是奇怪这人突然的体贴,并因他醒来后絮絮关怀,而心头更加迷惘。
  沈青梧从不奢望旁人的关怀。
  即使是张行简。
  沈青梧说:“不会怀孕,你大可放心。”
  他便又絮絮问她为何不会怀孕,关心避子问题,说起世俗看法。沈青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沉默起来,对不喜欢的话题便不会参与。
  张行简却仍说完了这些关心她的话。
  他最终温和看着她,含笑:“在下真是让阿无受苦了。”
  沈青梧等了许久,没等到更多的话。
  她一点点抬头,看着他。
  她说:“你没打算说别的?”
  张行简:“嗯?我应该说什么?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
  沈青梧:“我是不会放走你的。”
  他叹笑:“在下知道。既来之,则安之。”
  沈青梧:“我仍会继续强迫你做昨晚的事。”
  他静一下。
  他侧过脸,她目不转睛之下,看到他侧脸微红。
  他踟蹰:“此事伤身,也不可频频操之。”
  张行简回头对她笑:“在下想清楚了,在下打不过阿无,也逃不过阿无。阿无喜爱在下,在下为何不试着与阿无培养感情呢?
  “阿无想要什么,在下会尽量满足的。”
  沈青梧心头生起一种古怪的烦躁意。
  她想到张行简会逃跑,想到张行简会斥责她,想到张行简会抗拒无比,她独独没想到他情绪这么平静,他这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事。
  沈青梧倏地靠近他。
  他上身后仰,靠着床柱,眼中倒映着她冷厉的模样。
  沈青梧:“我要金屋藏娇,把你关在这里。除了这里,你哪里都去不了。我不放过你,不让你出屋子,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你真的愿意?”
  张行简垂眼笑:“阿无总不可能一直与在下待在一起,阿无总会抛弃在下的,不是吗?”
  他说:“在下陪一陪阿无,也无妨。何况,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对阿无这样的穷追不舍而心动。”
  他停顿一下,将她昨晚的问题换了一种说法来重复:“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女子。”
  张行简又说:“只是,在下孤身于此等候阿无垂怜,阿无莫要让在下等得太久。”
  沈青梧想:可你昨晚意识迷离时,说的明明是“不对”。
  沈青梧心中登时觉得无趣。
  她想得到的月亮,绝不是这样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月亮。
  --
  沈青梧系好革带,穿好武袍,张行简问她是否要准备膳食,她并未搭理。
  因他的过分配合,沈青梧都没有了给他手脚链条重新绑起、怕他逃跑的兴趣。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喜理会。
  沈青梧要出门时,心中索然无味地想到:不过如此。
  和话本中说得差不多。
  得到他的身,就能得到他的心。他果然会对第一个得到他身的人态度发生改变,第一次对雏儿来说,果然很重要啊……
  沈青梧手放到门边,良久不动。
  不对。
  她缓缓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和话本中的故事发展一模一样——
  她强取豪夺,他起初拒绝,被她得手一次,他便态度大变。
  他开始关心她的事,对她嘘寒问暖,开始惆怅地希望她能多陪他,多待在他身边……
  若是故事继续发展下去,便应该是他开始对她上心,开始追着她不放,开始对她魂牵梦绕、日日问她去了哪里。
  与话本中故事一模一样的发展!
  张、月、鹿!
  沈青梧蓦地回头,森冷的目光看向那靠在床榻上望着她微笑的张行简。
  他笑容恬静如月,可眸底漆黑幽邃。他从来就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人。
  沈青梧步步逼近他。
  他挑高眉,问:“怎么?”
  沈青梧俯下身:“张月鹿,你是不是在顺着某种发展,想驯服我?”
  他眸中光晃了晃。
  他微笑:“在下听不懂阿无的意思。”
  可他面上的笑意那样疏离,真心本就不在他身上。
  沈青梧:“你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你完全明白我对你的执念来自哪里。我得不到你,所以我对你紧追不放。可你有其他事,你不想被我缠着。所以你就要设计,让我得到你——
  “身体而已,张月鹿岂会在意?随便给人便是。
  “你要设计,作出驯服样,作出被我逼迫到爱上我的模样。你心机深沉,你太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越是得不到,我越是想要;一旦得到了,我就会索然无味。
  “你利用这点,来让我对你生厌,让我主动放弃你。”
  沈青梧低头,与张行简含笑的淡笑眼睛对上。
  她叹气,轻声笑:“真是……难搞的月亮啊。”
  张行简凝视她。
  她没有过人的智慧,她靠本能莽撞行事。可偏偏误打误撞。
  沈青梧:“你想我放过你?做梦。你与我勾心斗角,我便奉陪!”
  她当即跪在床榻上,伸手去扯布条。她将他推倒,重新要将他捆绑在床榻间。她眸中明亮至极,耀目至极,她太为这样的人而心动。
  张行简闭目,心中叹气。
  张行简听她在耳边道:“你的心思被我看破,你无法得逞,好可怜啊,月亮。”
  她的呼吸掠过他唇,张行简眸心微缩。
  沈青梧仰下巴,亲昵又恶劣地亲吻他眼睛,问他:“你要怎么办呢,张月鹿?”
  张行简目光看到的是她流畅的下颌骨,他袖中手握拳,面上平静微笑:“那在下只好拼尽全力,试着抵抗一下沈将军了。”
  他的称呼,从“阿无”,变回了冰冷的“沈将军”。
  而这恰恰让热爱战斗的沈青梧热血沸腾。
  沈青梧:“你试试!”
  张行简道:“且试试。”
 
 
第39章 
  张行简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死人模样。
  随便沈青梧做什么,他都不回应。
  情与欲与爱与恨,对他都是多余的东西。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不想要这些东西。沈青梧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但他不会给她回应。
  然而沈青梧却觉得,在洞察他心思后,不给回应的张行简,也变得有趣了许多。
  他不愿沉溺的事,她偏要他沉溺。
  不过在这期间,沈青梧发现,“骨酥”这种药,其实对张行简没什么用。
  他这人,身体不受控,心却无比受他自己的驱使。原来他最初一夜的沉溺,不过是麻痹她。当他不愿为此沉沦时,沈青梧便看到他非常随意淡然的态度——
  她玩任她玩,他自岿然不动。
  他抵抗着药性,其实受罪的是他自己。他不肯释放,于是每每到最后,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脸色灰白无比,严重时,他甚至会吐血,会昏厥过去。
  张行简第一次在此事中晕过去时,跪于他身上的沈青梧气怒震惊。
  兴致高昂时,偏遇一个脆弱万分的郎君。他昏迷于床榻间,衣袍早松,肌肤莹润,乌黑汗湿的发丝如海藻般凌乱铺陈,发丝下是他苍白无比的面容,沾着水雾的睫毛,以及唇角的血丝。
  沈青梧差点一巴掌扇下去。
  昔日总是让她喜欢无比的郎君美貌,此时让她厌恶。
  沈青梧去探他灼热的气息与他不受控的身体,他分明有感觉,可他不肯给出这种感觉。
  油盐不进到这个地步……他莫非是世间男子中的奇葩?
  沈青梧愤愤不平地披上衣,盘腿而坐,迷惘地看着那昏迷的郎君。她在军营中这么多年,她见惯男人对女色的迫不及待。那是一个个很少碰到女人的男子,张行简不也如此吗?
  他二姐管他管得多严。
  她难道不是女子吗?
  他真的不受欲驱使?
  还是……她不够好看?
  她不如沈青叶美貌?
  沈青梧冷冷看着张行简,她慢慢站起来——她就算不好看,张行简也得受着。
  于是大半夜,沈青梧面色如常地去镇上敲响了大夫的大门。大夫以为这家柔弱不堪的郎君又病得多厉害,结果一去,大夫为此哑然:
  “娘子,你们是不是得悠着点?这新婚燕尔,老夫虽然能理解。可你夫君不是多病身吗?”
  大夫一言难尽地看眼那面色红润气息绵长的沈青梧,再纠结地看眼床榻上被盖上被褥、奄奄一息的昏迷郎君。
  沈青梧告诉这位大夫:“不必急着走,在我家慢慢熬药。我从不瞒我夫君他的病情,待他醒了,你可将他的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大夫:“……”
  沈青梧:“我加钱。”
  她俸禄虽不多,但因她常年在军营,并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她的假期值得大把钱财的挥霍,这些身外物,若能换得她的愉悦,也是值得的。
  大夫虽觉得这娘子太奇怪了,他弄不懂这娘子在想什么,但看在钱财的份上,他硬着头皮留下来为这家男主人煎熬。
  到了次日午时,张行简咳嗽着转醒。
  外人在的时候,沈青梧不会绑住他。张行简醒来,面对的是一个脸色古怪的大夫,以及抱着胸幽幽看着他的沈青梧。
  大夫支支吾吾地将昨晚的话重复一遍,大意是不可纵欲之类的。沈青梧目光微亮,果然看到张行简平静的脸皮上,面色微微僵一下。
  他出身大家,到底有些羞耻心。
  而沈青梧这时开口:“大夫,不如再为我家夫君配些治不举的药吧。”
  张行简:“……”
  大夫:“……”
  沈青梧一脸平静,压根不存在害羞之心:“你也说了,新婚夫君,容易擦火。我怕我们折腾得太厉害,我夫君不举了,不如提前备着药。
  “这种药,应该卖的挺多的吧?世间男子,多多少少都需要吧。”
  大夫震撼,转而回头看张行简:郎君,你夫人这般彪悍的吗?
  张行简保持微笑:“阿无调皮了,先生见谅。”
  沈青梧施施然送那大夫出屋,大夫摇着头念叨,沈青梧在门口转个弯儿,折回屋子。
  张行简仍坐在榻上,目光清水一样流动,看到她走过来,一腿搭在榻上,俯身向他。
  张行简冷静看她,动也不动。
  沈青梧扣着他下巴,问:“如何?”
  张行简不说话。
  沈青梧学着他平时那副让人恼火的平静样子,微微笑:“你看,我就是这么混蛋。你不配合我,我也要玩下去。我不怕丢人,你不在乎天下人尽知你不举,你就这么抗拒下去。
  “张月鹿,你看我们谁赢谁输。”
  张行简幽幽看她。
  他当时没有理会她,沈青梧以为他无话可说。
  当夜她才明白,张行简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吃了药,他病倒了。
  当时那药喂下去,他下一刻就吐血痉挛,在沈青梧慌张而吃惊的拥抱下昏了过去。他身上开始大片起疹子,浑身烧得通红,气息由滚烫变得微弱。
  沈青梧几乎以为张行简会死在她手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会死在她手里——如果不是她武功高强,能立刻背起他,带他再次去敲那镇上唯一大夫的家门。
  大夫被这对搬来的小夫妻快折磨疯了。
  大夫看不出具体的毛病,只含糊告诉沈青梧,张行简可能有些中药不能碰,一碰就会发病。
  沈青梧茫然:“世间有这么脆弱的人吗?”

  大夫痛心疾首:“你更应该思考的,难道不是你夫君到底不能吃什么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他恨铁不成钢,简直想亲自上手,手把手教沈青梧怎么做人家妻子。沈青梧这种粗心的行为,多少个夫君,也得被她搞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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