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冰得令人心颤。
黑发的医生看着她,眼神晦暗至极。
“……”
小鹿御铃子表面没有回答,内心战术后仰:啧,这该死的话术。
说到底就是心怀鬼胎,迫不及待想上位的社畜拼死拼活给难搞的黑心老板打工,嘘寒问暖,骗取信任,快要骗到手时被别人横插一脚,还被踹得老远的不爽啊。
出于各种考虑,小鹿御铃子暂时没有吭声。
——她倒要看看森鸥外还要给她扣什么帽子。
看见面前的少女首领似乎陷入了怔然的模样,没有反驳,森鸥外乘胜追击。
“你见过夏目老师了吧?他提出的“三刻构想”理论,本应由我,福泽阁下和种田长官继承,暗组织却在关键时刻突兀出现。”
黑发医生徐徐开口。
“你们是第四方势力,非要参与进来横滨局势——只有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
森鸥外那双紫红色的瞳孔在这刻宛如覆盖了一层深深的阴影,呈现出尖锐的冷酷。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暗组织首领?”
小鹿御铃子的脸上没有笑容。
她的脸很漂亮,但失去唯一可以称之为明媚的表情后,就只有毫无生机的苍白。
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怪兽,藏在那张温柔孱弱的皮囊下,随时都会突破禁锢,发出咆哮。
但表面上,小鹿御铃子甚至没有生气,就连说话的语调都依旧平缓,沉静。
“很简单,我有我自己的考虑,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我想要横滨,横滨也需要我。但真可惜,你不认同我的行为和我的想法。”
少女满脸失落,“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的,森医生。”
森鸥外悠悠然开口道:“事实上,您的部下已经迫不及待想杀掉我了。但您不会在这里动手,对吧?首领大人。”
他的双手依旧被蛛丝捆得严严实实,绑在背后动弹不得,身躯也被缠绕,勒紧,双腿被分开,白大褂皱起来的痕迹非常明显,但他偏偏直视小鹿御铃子,气势毫不削弱半分。
“这里是市中心商业街。您不会波及到普通人,也不想伤害普通人。它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们成为了您的软肋——多么不可思议。您真的爱这座城市。”
“所以哪怕我不断挑衅您,对您说出这些冒犯的话,您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啊。真是奇妙。”
“您认为您在为横滨委曲求全吗?”
森鸥外笑容放大,“但首领大人,走错道路,得到的只能是这座城市的否认。”
小鹿御铃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难得地慢慢弯起嘴角。
“所以你觉得,横滨不会喜欢我?横滨不认同我的做法?你又不是横滨,你怎么知道祂愿不愿意?”
森鸥外:“当然。因为我同样爱着这座城市,比你更甚。我知道横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了解它的所有。”
他仿佛对待一位深慕的情人,细致而深情款款。
小鹿御铃子:“傲慢得可笑。”
她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将这个问题交给横滨本身来判断怎么样?”
森鸥外有点意外,又有点疑惑,“什么?”
他没有理解小鹿御铃子的意思。
可在下一秒,整个空间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像是所有的分子和细胞被重组,被替代,某种更高维的存在,无形降临。
他明明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却忍不住发自心底感到敬畏。
森鸥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
那是横滨本身。
是横滨活的灵魂,也是横滨百年来存在的意志。
祂安安静静出现在小鹿御铃子身后,伸出手臂,将少女抱在祂无形的臂膀中。
这片空间布满祂的眼睛,祂的呼吸。
无数道视线在刹那间,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将他们四个人挤在中间,一举一动都被祂注视。
“……!!!”
森鸥外睁大了眼睛,这出乎他想象的情景让他第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但面前的少女首领却习以为常,她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非常认真地询问。
“横滨,你不喜欢我吗?我难道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吗?”
那是撒娇,和她表露出的性格截然不同的,让森鸥外感到惊愕的撒娇。
而在他越来越昏沉,难受的视角中,他看到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掌落在少女的头顶。
他听到海鸥的鸣叫,海浪的翻涌,城市嘈杂的人声糅合成一团的,无法形容的言语。
明明听不懂,那几个字却自动自发变成人类能够理解的意思,钻进他的脑袋中。
横滨说:「我喜欢你。」
横滨说:「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我会永远看着你,爱着你。」
森鸥外被这样的情感深深震撼了。
他忽然理解为什么小鹿御铃子会说他傲慢。
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因为她被这座城市深深纵容,宠爱,喜欢。
这座城市看着她,追逐她,爱着她。
所有人自认为的对这座城市的付出和喜爱,都在这样双向的情感下化作了微小的灰尘。
哎呀,输了呀。
陷入诡异的昏迷前,森鸥外遗憾地想。
………………
松上美衣和伏黑惠的见面,定在一家咖啡厅中。
松上美衣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率先开口。
“伏黑君,您的父母还健在吗?我的母亲临终前一直很思念你的父亲。”
伏黑惠:“生母已故,生父……当他死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面色毫无波动。
松上美衣:“节哀。”
伏黑惠揭过去:“没事。你呢?”
松上美衣露出尴尬的笑容,“好巧,我也是。”
伏黑惠:“??咳咳咳!”
他被咖啡呛得一顿咳嗽。
除了这番过分尴尬的亲情对话,其他方面他们都聊得还不错。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多交流一会儿,禅院直哉的嘲笑声就由远到近地响了起来。
“聊得还不错嘛,两位。我该说什么呢?姐弟情深?”
金发的咒术师肆意地打量着松上美衣的容貌。
“长得没有辱没你母亲的名声,就连术式都好好继承了,这不是很有禅院家女人的风格么。”
言行间颇为自满。
松上美衣脸色难看:“禅院家的人?”
“嗯?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你的母亲还是告诉你了不少东西啊。你马上就要改名叫禅院美衣了,不要这么严肃嘛。”
禅院直哉笑嘻嘻道。
松上美衣拧眉,语气冲动了些:“禅院家的自大狂垃圾,你是白痴吗?自顾自地说什么呢?我叫松上美衣。我是不会和你回本家的。”
禅院直哉被她骂得眯了眯眼睛,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嚓咯嚓”的细微声响。
“哈,你在对我说话吗?美衣,要叫直哉少爷啊。女性还是乖一点比较讨喜,我等一下就把你的下巴拧脱臼,让你再也说不出这么无理的话,好好学学什么叫温顺。”
他微笑,“怎么还是不懂得害怕啊,美衣,用那种倔强的眼神盯着我只会让我想摧毁掉哦。就算那位暗组织首领亲自来这里保护你,你也得乖乖和我回本家。什么阿卡纳什黑手党首领?不过一个无趣,无聊又无用的附庸嘛。”
“记住你的的身份。你的母亲能够侥幸逃走,不代表你也随之正式解放,只要你身上还流着禅院家的血,你就是禅院家的人。”
伏黑惠警告开口:“禅院。”
“惠君,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护着她哦。你的老师为了保住你可是煞费苦心——说实话每次看到你的这张死人脸我就超级恼火。”
“还是说,你觉得悟君让暗组织首领保护你就万事大吉了么?啊,说起这个,不得不承认,那位首领我看了看,长相确实有点吸引人。怪不得悟君昏了头。勉强让她成为我的妾室也不是不行……”
禅院直哉洋洋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朵从地底掘出的巨大的银色的花瞬间击飞!
“首领可真是派给我一个好工作。”
穿着黑色长裙,戴着深黑头纱的美丽青年慢慢走了过来,银色的瞳孔和那朵银色的花是同一种颜色。
“这种自大的同性……令人生厌,确实需要好好教导——伏黑君,我是首领派来的人。请您带着松上小姐出去。”
他的嗓音空灵,柔哑,是一种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奇异腔调。
伏黑惠判断清楚了形势,没有多加废话,对温洛点了点头,直接带着松上美衣离开这里。
禅院直哉被那朵银色的花附着着腹部,死死按在地上,惊恐到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自己的咒力被花的根部一点点汲取,离开身体,却无法反抗,只能徒劳地发出大叫。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诅咒师还是什么,都别多管禅院家的闲事!”
温洛神色没有变化。
他修长的手掌中握着的蛇纹木魔杖顶端猩红的眼球转动,喷涌出更多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晕到地面,一圈圈扩散开——
直到这片区域被猩红的液体一点点覆盖,流动,银色的花开满天花板。
禅院直哉全身上下都被这种鲜血般的东西完全浸泡。
这是“魔女的药物”。
女装青年冷眼看着他,像看一个不够满意的学生。
鼻尖红色的小痣和雪白的皮肤对比越发鲜艳,他涂着口红的嘴唇不愉快地轻抿,双眼眼角如同翘起来的孔雀尾。
“再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禅院直哉这下可做不出轻松的表情了。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无法抗衡的敌人,而自己反抗的力量在被不停地汲取。
可恶……只能按照他说的做了。
咒力流失带来的焦急让禅院直哉不经思考就开了口:“好好好,我说就是了!暗组织首领勉强可以做我的妾室——”
“难以置信。男性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温洛叹息。
“你要记住,男性是不配活在世界上的低劣货色。所以更要尊重女性,学会温驯,性情柔顺,对女性的话言听计从。”
禅院直哉瞪大了那双狐狸眼:“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恶心的家伙!”
温洛摩挲了一下蛇纹木魔杖,“看来是不怎么听话的劣等男性。没关系,魔女驯服男性的手段很多,把这句话刻进你的身体里也不错。直到你记住它,并重复三遍为止。”
猩红的液体在那一瞬间像是化作有形的刀刃,割开他的身体,疯狂地往他的皮肉里钻,撑开他的血管,在他的身体内写出文字。
禅院直哉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无比扭曲:“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
他死死咬着嘴唇,额角青筋爆起,后悔简直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就不该来这里!
从进入横滨开始,这里的所有就在和他犯冲!
好痛……好痛……
没关系,就一次!一次就好了!
禅院直哉屈服了。
他立刻松了口,无比屈辱地重复了三遍温洛的话。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如释重负。
禅院直哉身体的疼痛总算不再闹个不停,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拉拽挤压,恢复了正常。
金发的禅院大少爷眼角红得吓人,额角的汗珠不停滴落,喘息粗重。
“可以了吗?可以了吧!这下总可以了吧!”
他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穿着裙装,比女人还艳丽的青年,像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温洛:“不要大声说话,这很粗鲁。”
禅院直哉:“可我是男人!只有女人才要这么伏低做小——呃啊啊啊啊!”
他再度痛得趴了下去,面色扭曲到极点。
温洛失望地叹气。
“作为男性,怎么会这样糟糕呢?不合格的劣质品。你对女性不够尊重,也不够发自内心地顺从。身为男性,应该小心翼翼。”
“以及——绝对不要反抗任何女性的话。”
禅院直哉:“???”
温洛神色不变。
“你刚才对松上小姐的话提出了异议,对吗?”
“反驳了几句呢?反驳多少句,就让你的身体痛多少次,直到你记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