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而恶毒的话贯进辅助监督的耳朵里,让他哆嗦着嘴唇,不敢反驳。
禅院直哉看着他灰暗的脸色,额角青筋绷了绷,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轻柔起来。
“好了,我只是有点生气。吓到了你了吗?抱歉抱歉~”
他用那种贵公子般软绵绵的京都腔道,“我说的话都是无意的,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带路吧?”
辅助监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忙不迭地带着禅院直哉去了任务地点。
市中心商业街,森鸥外带着金发碧眼的洋装萝莉,很快就找到了本次的目标。
白发金眼的少女难得没有穿平时和其他组织商谈时的正装,她穿着雪白的裙装坐在甜品店里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吃着草莓芭菲。
像个普通的,病弱漂亮的女孩。
身边变成完全人形的白蜘蛛莉尔拉伸着手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神色越来越依恋,不停呢喃着,“铃子……我们回家吧……”
少女停住吃芭菲的动作,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为什么,莉尔拉?这里不好玩吗?或者你也想要草莓芭菲?”
白蜘蛛幽蓝色的复眼转动间看到更多的异性在玻璃窗外走来走去,还会时不时打量自己,语气里一点点染上了焦躁,“因为,男性……好多恶心的男性……”
少女首领停顿了一下,叹息:“莉尔拉,我有点后悔了。也许我不该让你陪我来这里的,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对吗。”她很冷静。
白蜘蛛有点惊慌地埋进她的颈窝中,“不,不……!?我喜欢,铃子不要抛弃我。为了铃子,我可以忍受……我会努力的,努力忍受,努力保护铃子……”
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紧闭的第二对复眼隐隐有着要睁开的趋势,就连双腿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这层人类的躯壳。
少女首领像抚摸着满心害怕的孩子般一下下摸着她霜蓝色的长发,“我没有抛弃莉尔拉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陪我出来让你这么不开心。”
白蜘蛛破涕为笑:“莉尔拉,没有不开心……只要铃子在身边就很好。”
啊,这就是暗组织的首领和第三位吗?
听到他们对话的黑发紫眼的医生心想。
暗组织首领和成员相处方式——居然真的是这样畸形的亲密。
光是听着对话就知道二者的身份不对等,后者的生命,性格乃至情绪都被前者完美掌控在手里。
森鸥外想,比起他“钻石打磨钻石”的理论,这位首领的掌控欲更强。
她喜欢自己亲手一点点打磨,改造,将原石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果然情报没有出错啊。
一位可怕又矛盾的首领。
她到底是把自己的组织成员当作工具,还是家人呢?里世界的人们关于这一点永远争论不休。
森鸥外摸着爱丽丝的脑袋,被她气哼哼地撇开也不生气,蹲下身子赔着笑哄她,却不断以隐晦的余光注视着小鹿御铃子。
真的就这么大大咧咧出来了么?是自信不会有敌人在这种地方对她出手,还是相信自己组织成员的实力?
但在这种人来人往,人流密集的地方,白蜘蛛可不是保护首领的好人选啊。
森鸥外忖度,会不会有其他的成员蹲守在暗处?
但情报显示,狂信徒帕斯卡伊和鬼娃娃由里子去摧毁GSS残余基地,镇压收编GSS成员。
至于医生安卡斯……
森鸥外心酸地想,他不仅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正在港口Mafia给老首领洗脑什么是永生,不出三天,都快把老首领弄傻了,对他言听计从。
啊,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他还没想更多东西,脚腕上就悄无声息绕上了一根幽蓝色的蛛丝——
下一秒,他就踉跄了一下,被无比粗暴拉进了甜品店内,毫无反抗之力!
“林太郎!!!”
原本还一脸傲娇的爱丽丝神色大变,提着裙摆就冲进店里——
然后就看到森鸥外满脸咸鱼地被绑在小鹿御铃子对面,白蜘蛛正神色狰狞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森鸥外生无可恋。
蛛丝以一种高难度的捆绑方式把他绑在座位上,爱丽丝瞅了一眼,捂住通红的脸跺脚,气急败坏。
“龟甲缚——你们大人也太色情了!怎么可以给我看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彩云猪猪:我被这座城市讨厌了?不可能。
横滨:)
第38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三十八天
听见爱丽丝抱怨的小鹿御铃子:?
虽然但是,她的意图真的非常正经。
龟甲缚,简单便捷还好用,拘束感小但难以挣脱,绑得彻彻底底,严严实实,完全不用担心森鸥外会做什么小动作。
等等……
小鹿御铃子忽然反应过来。
小鹿御铃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身形娇小玲珑的爱丽丝身上。
重点不应该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是龟甲缚吗!
她震惊地想,这不是正常的小孩子能知道的东西吧!森鸥外是这么教小孩的吗?
小鹿御铃子忽然想起太宰治在她面前锲而不舍地嘀嘀咕咕自己的老师是个变态萝莉控这件事,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唰”地一下超级严峻地看向森鸥外。
她还以为太宰治是开不正经的玩笑,结果居然是事实吗?
果然,横滨好多变态啊。
小鹿御铃子心情沉重。
不光要抓里世界秩序这块,思想素质也要同步提高吗?
但秉持着“不冤枉任何一个人”的原则,小鹿御铃子还是打开森鸥外的个人信息面板看了看,三秒后关上,又打开看了看,再面色难以言喻地关上。
森鸥外的异能力叫「Vita Sexualis」,译出来为性生活的意思。
也就是说,面前金发碧眼的小萝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活生生的人。
她是人形异能力,是人的再造物,外表和性格都是森鸥外设定的,思想相通,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森鸥外自己。
小鹿御铃子:在我以为你很变态时,你总能让我觉得你更变态。
被绑得动弹不得,露出咸鱼表情的森鸥外:?
为什么感觉背脊有点发寒。
小鹿御铃子欲言又止,很想对森鸥外说什么,但为了维持首领形象,她硬生生忍住强烈的吐槽冲动,脸色深沉地又挖了一勺草莓芭菲,张口吃掉,“……”
算了,忍忍,没大事。
而在森鸥外眼中——
少女首领对突然出现的年幼女孩没有丝毫动容和惊诧的反应,比起传闻中对孩子温柔的模样更是相差甚远。
她像是早就知道爱丽丝的存在,又或者看透了他的异能力,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就神色平淡垂下眼睛,非常有规律地吃着甜点。
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要怎么形容才对呢?
像是对待不值一提的尘埃,甚至懒得拂去尘埃的存在,极度的高傲。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凝固。
森鸥外试着扯了扯手腕,发现蛛丝比他想象中的要牢固很多,而对面白蜘蛛阴郁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的表情更是让他有些心头发紧。
嗯……好像翻车了啊。
不算意外的结果。
森鸥外想,要是知道白蜘蛛的感官敏锐到这种无所遁形的地步,他就不会选择使用这种方式接近对方。
应该更加重视太宰君的警告才对。他无奈地想,年轻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但坐以待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僵持得越久,胜算越小,必须要想个办法打破这样的局面——
只能靠你了,爱丽丝酱。
……
金发碧眼的萝莉放下小拳头,嘟着嘴巴用那双比海的颜色还要湛亮的眼睛看着少女,神色变得认真。
“抱歉,暗组织首领。虽然林太郎很讨厌,但果然还是没办法看到这个笨蛋被这样对待啊……毕竟,只有我才能欺负林太郎啦!”
小鹿御铃子顿住了手中挖甜品的勺子,温声开口,“所以——爱丽丝是想和莉尔拉战斗么?”
爱丽丝愣了愣:“诶?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小鹿御铃子:当然是因为我有金手指啦,傻孩子。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于是,少女对面前的女孩微微笑了起来,吐出两个字,“情报。”
“倍受老首领器重的森医生,当然在我的关注里——多谢你的老师,让我发现了你这颗至关重要,能够撬动港口Mafia的棋子。”
少女慢条斯理地擦掉嘴角的奶油,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
“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森医生。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森鸥外:“过誉了,能被暗组织首领这样关注,鄙人才是不胜荣幸啊。”
小鹿御铃子:“不用太谦虚,森医生。”
她又问,“爱丽丝想好了吗?我还在等待你的答案。”
“要争取么?还是退却?”
爱丽丝纠结地拽着裙摆,揉捏来揉捏去,又看了森鸥外一眼,非常勉强道。
“战斗会把我的裙子弄脏的……我可以拿自己来换林太郎吗?”
森鸥外感动:“呜呜呜,爱丽丝酱QAQ!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啊!”
“闭嘴啦林太郎!要不是你随随便便偷看漂亮的女孩子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耻的大人!”
“爱丽丝酱太可爱了,不行,还是绑着我吧,一想到爱丽丝酱被绑起来就会好心痛,女孩子是要好好宠爱的!”
“白痴林太郎!”
…………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演双簧的小鹿御铃子深深吸了口气,“这不是生离死别,两位。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一个警告罢了。”
森鸥外和爱丽丝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像是有谁给他们在同一时间摁下了终止键。
小鹿御铃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托住下巴道。
“但你应该知道,鬼鬼祟祟偷窥组织首领的行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森医生。”
森鸥外悲伤叹气。
“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暗组织首领——小鹿御小姐。”
他油嘴滑舌道,“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医生,怎么敢对你的处置有任何异议呢?只希望你可以放过可爱的爱丽丝啊——”
小鹿御铃子将桌子上的草莓芭菲推远了一点,变得兴致寥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一点大可放心。作为首领的承诺就这么没有分量了吗?让人头疼。”
明明刚才喜欢吃芭菲的是她,现在讨厌的也是她。
真是位喜怒无常的首领。
森鸥外面不改色:“毕竟小鹿御小姐断掉了我的生路,让我怎么信任你呢?没有工作养家糊口,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啦——首领大人日理万机,就可以不管我这种小人物死活么?”
下巴上生着一点胡茬,形容颓废的中年男性医生发出喋喋不休的抱怨,像因为工作上的挫折和失意产生情绪的社畜,唉声叹气。
小鹿御铃子才没有被他这副模样和言辞迷惑。
她直接戳穿他的伪装。
“我今天没有兴致演戏,这是我的休息时间。森医生不妨抓紧时间说说你找我的原因——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吧。”
“……”
森鸥外猛然沉默了下来。
他慢慢低下头颅,黑色的半长发盖住他的脸庞,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声回荡在这片空间里几秒,重新抬头时,那副失意颓废的模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武器般锋利,无情,冷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显出棱角,森鸥外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好吧,既然首领大人都这么说了——的确,我不明白一件事情啊。”
他缓慢道,“港口Mafia首领本就活不了多久,可您却让您的部下给了他名为永生的诱惑,让他的野心和欲望更大限度地膨胀。”
“为什么呢,首领大人?”
森鸥外的言辞看似温和而干燥,却每一句话都在为他即将刺出的剑尖磨得光滑发亮。
“你明明也很讨厌实验室那一套,对吧?那么现在,您在做什么?”
“——您到底是想保护横滨,还是扰乱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