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得知了什么让她意外的事情,那双翡翠般好看的猫眼瞪得圆圆的,然后古怪地看向黑发白校服的少年。
乙骨忧太有些疑惑,“怎么了?尼弥芙小姐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猫耳少女不客气地打量他片刻,甩了甩脑袋,猫耳上一串细小的耳环跟着晃出了响声。
“哼,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老婆了,现在这么流行英年早婚的吗喵?”
乙骨忧太脸有些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咦……是的,但你怎么知道的?”
尼弥芙目光飘忽了一会儿,重重咳了几声,透出几分猫的骄傲,“我很聪明的喵!反正我就是知道,喵!”
她又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知道——你马上就会碰到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了喵!”
乙骨忧太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把这番话当回事。
他们气氛和谐地交流着,直到咒术总监会的大门被不知道多少遍推开。
一级咒术师带领着一群二级咒术师,满脸谨慎地看向他们三人,在看到乙骨忧太时忍不住低喝出声。
“乙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乙骨忧太的黑眼圈显得他有点忧郁,那张清瘦俊秀的脸上在此刻显出浅浅的笑意。
他拔出了那把长武士刀。
“啊,你问这个。我当然知道。”
乙骨忧太只是表面看起来是乖乖的好学生,实则一身反骨,天生叛逆。
他格外重感情,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违背高层的事情……也不让人意外。
毕竟,他是五条派的人。
一级咒术师满脸忌惮地看着乙骨忧太,甚至忽略了来自暗组织的猫耳少女——
倒不如说,他在一开始就没把尼弥芙放在眼里,下意识地轻蔑这种野路子。
而这种轻视,是猫最讨厌的东西。
“啊……你们好像很看不起我啊,臭老鼠。”
尼弥芙慢慢地开口,语速越来越快,快到透出凶暴的气息。
“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啊喵!”
她舔了舔那两颗尖尖的牙,露出一个凶气腾腾的笑容,那股克制不住的兴奋再度浮在她的脸上,明显得让看到的人为之一颤。
那是野兽才会有的最原始的狩猎欲,必须要用血来平息。
“很好,很好啊……那就这么保持下去吧……保持你作为猎物的,可憎的钝感力!”她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那条生锈厚重的锁链,和如同长鞭般灵活的九条猫尾——
一同卷起,再一同释放。
如同黑色的浪潮般,要把他们覆盖,吞噬得一丝不剩。
“在首领到来前——让我好好玩弄玩弄你们吧,喵?”
……
禅院家的长老会议,短暂地陷入了僵局。
“不,不可能……”
他们六神无主,“咒术总监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全部被剿灭。
“魔女”好心道,“啊,这点倒没错,咒术总监会没有全军覆没。被杀掉的那批……只是不愿意合作,也不愿意投靠森先生的顽固派罢了。”
“但哪怕只是顽固派,也有很多拥趸。所以他们必须在咒术总监会的本部,进行最后的清洗。”
艳丽的青年在室内撑着黑伞,他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或者,你们还想向谁求援?还能向谁求援?”
禅院家的长老们,面容不由带上了浓重的苦意,像一根根皱起来的老苦瓜。
但他们依旧抱着微渺的希望。
五条家?
他们的家主是五条悟,早就和暗组织结盟,不用指望了,能不给他们加把火就算好事。
那么御三家中的加茂家……
是不是还没有遭到暗组织的毒手?
有人怀着侥幸心理,给加茂家打去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的内心忍受着煎熬,像是被架在锅上烹烤。
电话接通了。
但禅院家的长老们如坠冰窟。
——那边传来狂信徒的声音。
帕斯卡伊的语气温和,如同氤氲在湖面上,没来得及散去的春意。
“日安,禅院家的长老们。暗组织狂信徒,帕斯卡伊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狂笑尖叫的人声混合成两重变奏曲,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长刀在地面拖行的沉闷响声。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便能想象到现场的惨烈。
“加茂同?”狂信徒低声道,“啊,那个孩子……他们正在向神祷告和忏悔,这是很神圣的事情,请不要打扰。”
“再见。”他彬彬有礼地告别。
火焰扑面而来,火焰组成热浪,烧得炸开的声响在那一刻放到了最大,仿佛要撕裂空气。
禅院家长老们,彻底面如死灰。
打电话的长老,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近乎失神道。
“加茂家他们也……”失守了。
——这是真正的里应外合。
不论是禅院外部还是禅院内部,甚至可以求援的咒术界……都失去了反抗能力。
这也是暗组织展现出冰山一角的能力。
不管网中的猎物怎么挣扎,都只会把自己越缠越紧,无法逃脱。
……
禅院家长老,同意了小鹿御铃子的要求。
而接到电话才知道禅院家惊天巨变,连夜赶回家的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什么情况?
她们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禅院真依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去陪伴母亲,协助母亲处理禅院家现如今一团乱的内务。
禅院真希则被小鹿御铃子叫走了。
她就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和不久前微笑观看他们团体赛的少女首领重逢。
白色长发的首领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光华内敛,面色温和。
“真希同学。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禅院真希缓缓地回神,有点尴尬,“啊,我当然很开心。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真是没想到啊……我一直以来坚持和努力的东西,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
小鹿御铃子目光清晰地看着她:“这不是好事吗?真希同学。我相信你可以当好禅院家的家主。”
她的言语果断而从容,像是射出弓弦的箭矢,不给她任何推卸首领位置的机会。
禅院真希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很久,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首领大人。”
她顿了顿,“不单单是因为首领的位置向您道谢的。”
还因为她的母亲,禅院理园。
“总之,非常感谢。”
禅院真希相当直白道,“不管您想要什么,都在禅院家尽管拿去吧。”
小鹿御铃子思考了一下。
“嗯,我确实在找一个东西——我可以去禅院家的书库看看吗?”
禅院真希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这位首领的第一个要求会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她点了点头,“好的,请跟我来。”
……
不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多么复杂,禅院家的的确确地变了。
关系和羁绊都无比扭曲的禅院家,本来如同一潭死水,或者一片枯萎的荒原。
直到现在……火,点燃了一切。
这是报应,禅院家的报应。
千百年来被压制的女人得到她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权力和地位,她们可以对男人为所欲为——她们终于把所有的麻木驱散,把愤怒发泄出来。
禅院家,第一位女家主上位。
第134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三十四天
作为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书库极其庞大可观,就像是用家族的血肉硬生生堆积成历史的海。
其中记载的东西,包含着古老的术式,禁忌的知识,厚重的野史和数不胜数的传记,都能把穿行在这里的人彻底淹没,不留下一丝存在感。
小鹿御铃子摸着书脊,若有所思。
“真的不需要我继续陪同吗,铃子前辈?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刚上任时间不长的禅院家家主看着面前的少女首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不显得疏远,也不显得谄媚。
“我不能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这很失礼,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禅院真希的处事变得更加成熟。
能在短短时间内变了番模样,很不错。因此,藏在这种关切的言语下那么一点点的冒犯,更显得无关紧要。
小鹿御铃子偏头看了她一眼。
禅院真希穿着相比禅院家而言不那么合时宜的,更加现代化的衣装,显得人很精神,深色的马尾高束,那副咒具眼镜后的眼神像是出鞘的利刃,寒光可畏,又带着年轻人的坦坦荡荡。
小鹿御铃子的思考飘空了一下。
禅院真希,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生,现任禅院家家主。
嗯……所以是暂时休学吗?还是边就读高专边担任禅院家家主一职?
禅院真希对上小鹿御铃子的眼睛,愣了一下,明白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更加坦诚地和她对视。
大概是因为……她是五条悟信任的盟友,也是禅院真希名义上可靠的前辈吧。
小鹿御铃子不讨厌禅院真希无伤大雅的试探——她对后辈向来宽容,只会觉得可爱。
但是此刻,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想多作寒暄,也不便透露更多。她很遗憾。
天气变得有些冷,小鹿御铃子的脸似乎变得更加苍白,唇色很浅。
她静静地望着禅院真希半天,看出对方真的在等自己的答案,莞尔道:“谢谢你,真希。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应该还有很多禅院家的事情要忙吧?”
她轻巧地递给了禅院家家主一个台阶。
禅院真希听到这句话怔了怔,“您是指打理禅院家的事务吗?的确是这样……但是……”
站在她眼前的前辈,是真正跺跺脚就让咒术界发生了一场地震,至今余震未消的重要角色,这让她生出了敬畏和谨慎。
于公于私,禅院真希都想知道小鹿御铃子在禅院家里寻找什么。
像是看出了禅院真希心中不该有的旺盛好奇,小鹿御铃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却是与表情截然不同的,不容置喙的语气。
“没有但是,真希。不用管我,我只是来这里找我需要的东西而已。”
小鹿御铃子觉得程度还不够——必须要尽快结束对话。
于是她含着笑,瞭了禅院真希一眼,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真希在担心我打其他心思吗?”
这句话可就太严重了。
禅院真希赶紧摆了摆手,生怕她误会,苦笑一声,“不,铃子小姐……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暗暗想道:身为暗组织首领,小鹿御铃子的性格,哪怕盖了一层温和的假象,在某种程度上也咄咄逼人到难缠的地步。
禅院真希看不透小鹿御铃子的想法,这更催生出一种敬畏。
而不管出于何种理由,禅院真希都不适合继续留下来陪同了。
她只能告别。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铃子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和禅院家书库外的看守说一声,或者直接联系我。”
小鹿御铃子随手翻开了一本书,书页翻折的声音划破空气,略粗糙的纸面和皮肤摩擦,清晰得像是根弯曲的针在戳人的耳廓。
她笑了笑,温声回答:“好。”
她又变得那么无害。
宛如轻柔的风,捉摸不透,使人觉得亲近,又下意识知道不能伸手去触碰。
禅院真希离开后,小鹿御铃子做出的第一步就是利用她手中掌握的权限把脑海中的系统强硬地排挤出去——
就像是反咬“帮助者”一口的凶狠猞猁。
她当然不好受,这更像是把她灵魂紧紧附着的一块东西挖掉丢弃,变得脆弱的大脑像是粘成团的浆糊被手捏成各种形状,就如同热胀冷缩。
但她必须这么做。
系统是奈亚留下来的东西……哪怕那是神所谓的“好意”,她也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还接受对方的监视与无处不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