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老师、师祖请出来打你!
至于武器嘛要么是拿书要么是拿笔,当然还有砚台和折扇的,厉害的还能‘出口成章’、‘无中生有’,甚至是‘言出法随’。
比如银竹入门这一天,就旁观了一场别出心裁的战斗。
某位穿着一身蓝色书生袍,头戴同色书生帽,身材修长面容温文尔雅的师兄一点手中砚台,道一句:‘看我墨河!’
然后砚台里面的墨汁就翻滚起来,在空中化作灵蛇,朝着对手激射而去,中途拍在地板上还发出了‘啪’的响声,地板都被击穿了一个洞。
他的对手神色凝重,赶紧再诵读了一篇圣贤文章使周身的浩然正气越发凝实,然后口中念诵着庄子的《逍遥游》。不等他念完,脸颊上就浮现了如水波一般的鳞片,其身影如游鱼一般在台上左右闪动。
温文尔雅的师兄见墨河奈何不了对方,也不气馁。他一边分神操纵墨河攻击,一边朗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他的话语中带着某种韵律,似乎沟通了某个伟大存在,一篇《论语·学而》念完,半空中竟然有一羽扇纶巾的老者若隐若现。
正是儒门绝技:请圣贤!
当然他请来的并不是孔子、孟子这样的真正圣贤,而是他正经行过礼的师祖。那出现在半空中的老者身影极淡极淡,嘴巴一张一合。
‘子曰……’
‘子曰’两字一说完,他的身影就消散了,而温文尔雅的那位师兄脸上青筋暴露,很显然使出这个大招让他非常费劲。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老者的‘子曰’说完,这位师兄身上的浩然正气就猛地暴涨,原先只是薄薄一层,但现在却有近一寸高。而他手上的砚台法宝受此影响,竟然滑出了第二条黑色灵蛇,两蛇配合着左右夹击,顿时让对手狼狈不堪。
他的对手一个就地翻滚后大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请圣贤?!”
“可恶,看我君子剑!”
……
儒门师兄弟的斗法,奇异又合理,圣贤文章一篇接着一篇,斗的不是修为,而是本身对儒门经义的理解。毕竟每念一篇圣贤经义,身上的浩然正气便会加厚一分,长此以往肯定是学识不够的那人先输。
画册里那位师弟就输了。
认输后,他将由本身浩然正气构成的‘君子剑’往身上一按,‘君子剑’便消失了,而他自己身上的浩然正气则增厚了几分。
然后他不甘心地喊:‘师兄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请教老师,等我也学会了这招‘请圣贤’,那我们就再来比过!’
温文尔雅的师兄手持砚台,风度翩翩地站在台上,朝他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师弟你随意,师兄奉陪到底。’
如此别出心裁的战斗画面不但让画册里面的金竹和银竹看得目不转睛,也让外面的浵姐儿和泽哥儿看得目瞪口呆以及眼睛发亮。
好玩,也想学!
泽哥儿乖巧地站在椅子上,一等许淙放下鹅毛笔,就扯了扯他的袖子,表情认真地说道:“泽哥儿,学,请圣贤!”
许淙见目的达成,顿时哈哈大笑地抱起了泽哥儿,“好啊,那我等下就跟爹说,让他可以开始教你读书了。”
“唔,我们就从诵读儒家经典,养浩然之气开始!”
许淙骗起两岁小孩儿来毫无压力,“等浩然之气大成,你就可以学请圣贤了。‘请圣贤’大成,你还可以把孔子、孟子都请出来哦。”
“厉害吧!”
“走,我们找爹去。”
许淙将画好的画纸叠好,然后在封面上写着《竹精传记》之《银竹篇》,然后就领着弟妹去找许明成,一进门他就道:“爹,你看我又画了一本新画册,很好玩的,泽哥儿看完之后都想要开始读书了。”
许明成诧异,“泽哥儿想开始读书?”
泽哥儿乖巧点头,“读书,养正气!”
许明成:“……?”
“什么养正气?”他拿起许淙放在桌面上的画册,然后随手打开翻看起来,但看着看着表情就变得怪异。
读圣贤书,可以养浩然正气?
文章、诗词可用来斗法?
还有什么‘君子剑’、‘逍遥游’、‘化鲲化鹏’?
许明成眉头紧缩,“……你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好端端的圣贤文章,你竟用来斗法,外头的人若是知道了,定会狠狠批你。”
许淙不服气,“爹,我没有乱用圣贤文章,你可别冤枉我。”他伸出手指,指着画册上面的某一段话道:“你看,我这里都说了。”
“圣贤文章,是用来诵读的!”
“非大能者而不可用也,这意思就是说只有学识渊博的大能才能使用圣贤文章,普通人只有用自己写的才可以战斗,当然如果别人允许你用,你也可以用。你看这个人用的就是他老师写的文章。”
“至于这人用的‘逍遥游’,那不算,那是一门身法,是从庄子的文章里面领悟的。”许淙兴致勃勃地问:“爹,你不觉得这个很好玩吗?”
他刚刚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好好玩。
当然为了避免让人觉得他侮辱圣贤文章,他在设定上就先杜绝了这一点。以后《银竹篇》这本画册里只会用诵读、抄写的方式来使用儒门经典,真正的战斗就用他自己写的文章和诗词,亦或者想出来的词等等。
不过这样就会有个问题,那就是风格太统一了,达不到他想要的‘百花齐放’的感觉,或者可以问问老师感不感兴趣?
许淙暗暗想着,老师好像挺喜欢他的画册的,等回头到了徐州,可以请老师也帮忙写一些诗词以及文章,丰富战斗的方式。
当然,也可以让许明成帮忙写。
想到这里,许淙忙问:“爹,你也帮我写点文章和诗词吧,需要好多呢,单单我一个人想的话,不够用。”
“这个可好玩了!”
许明成觉得头有点疼。
这不是好玩不好玩的事,淙哥儿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最后他无奈地把画纸放到了桌面上,然后对许淙道:“……你这个东西,先不要往外头传,拿去给你老师,最好是你师祖看看。”
云氏一族书香传家已经有一两百年了,云阁老更是当代大儒,他们若是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就真的没有问题了。想到这里,他越发庆幸当年因为有所顾虑,而让淙哥儿取个‘三水居士’的别号了。
不然今天恐怕要更头疼。
第119章
……好吧。
既然许明成都这样说了,那许淙就遗憾地将《银竹篇》收了起来。
他刚开始只是想画一个简单番外给泽哥儿看的,毕竟《竹精传记》的正文离泽哥儿出现还远着呢,现在还停留在半决赛上,等画完百年大比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但他银竹的番外篇画着画着又觉得,这么好玩的东西只给自家人看实在是可惜了。
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然后再请圣贤帮你战斗,多好玩啊。
“爹,真的不能印吗?”
“这样的东西先拿去给你老师看看再说吧,问问他的意见。”既然决定了要把儿子扔给他的老师烦恼,许明成便也不再头疼了,转而催促。
“你已经在家待了半个月了,收拾收拾赶紧到徐州去吧。可别忘了今年云家除服,之后你的老师是要到京城去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你老师的大儿子远在京城,小儿子又还不到十岁,正是你这个入室弟子展现孝心的时候。”
“整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老师家的事许淙当然没忘。
他不服气地道:“爹,我在家才待了十天,没有半个月。而且奶奶和娘都说我这次考乡试辛苦了,要我多住几天好好补补的。”
“十天一眨眼就半个月了。”
许明成摆摆手,“我看啊,你这次到徐州之后,就顺带护送你老师他们到京城去吧。对了,我已经打听到赵承业的长子赵胜并不打算明年去考春闱,而是三年后再考,那你也不用着急,先好好历练历练。”
“你这次去徐州,顺带将给你外祖父的寿礼带上,护送完云家人上京,就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等你外祖父过完寿辰,再看看光霁兄对你有什么安排。”
赵胜要三年后再考?
不错不错,那他对考赢对方就更有信心了。
至于跟老师一家到京城去,许淙并不排斥,他记得自己在京城还有一座宅子呢,虽然有部分租出去了,但也留了个小院给自家居住的,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他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反正爹娘都不去,金家他是不想再住了的。
想到就做,许淙站了起来。
“好,我这就让青木收拾东西,过两天就启程。”
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的想法都一样,等许淙到了徐州之后,老师云光霁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不错不错,你这么小的年纪能够考中亚元,为师很是欣慰。”
“想必你如今也知道了,举人和秀才有很大的不同。考中了举人,就可以某个一官半职了。你乡试的文章我看了,别的都不差,甚至用典用词更胜一筹,但跟那周义文相比的确差了点阅历,也难怪王学士会更喜欢他。”
“你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倒也不用着急去考进士。你先随我上京待一阵子,然后就跟麒儿一样,出去游历个一年半载吧。”
“会试的前一年,再专心准备也不迟。”
许淙愣了一下,然后大喜,“老师,我也能像大师兄一样,出门游历吗?”像大师兄一样出去到处玩啊,一听就非常棒!
云光霁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们云氏子弟的传统了。”
“乡试考完之后,不急着考进士,而是出门游历一段时间。一来是为了增长见闻,二来也是学会多与人相处,免得成为个只会读书的呆子。”
“你既然拜入我门下,当然要按照此规矩来。等到了京城,你多问问你师兄,若有交好的同窗,也可以邀了结伴一起去,可莫要一出门就被人坑了。对了,你如今在族学已经转到了及第院,莫要走错了。”
许淙连连点头,表示一切都听老师的安排。
“对了老师,我又画了一本画册,但我爹说要给您先看看。”许淙边说着边把《银竹篇》拿了出来,当然这是后来青木临摹的,他之前画的那本给泽哥儿了。
“又画了一本新的?”
云光霁是知道许淙喜欢画画册的,《科举记》的前身《许家村二三事》刚出的时候他还打发人过去买过呢,所以并不意外。
至于后面的《竹精传记》,因为打打杀杀的场面太多,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如今看到许淙拿出来的是《银竹篇》,他便抱着随意看看的态度打开了。
……然后就看入了神。
“诵读经义,养浩然正气。”
“墨河、逍遥游、君子剑、请圣贤……”
当看到画册里那位蓝袍书生以一篇《学而》真的将师长幻影请出来后,云光霁的眼睛都看直了,震惊得好一阵无法言语。
许淙看着老师的模样,忐忑问道:“……老师,是真的不能印吗?”
之前许明成跟他说此事要谨慎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在夸大其词,明明自己都小心地避开了圣贤文章的。用圣贤文章来打架,他挨骂不冤,但打架的明明是他自己的文章啊,庄子的文章他也只取用了‘逍遥游’这三个字,只是一门身法而已。
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就在许淙不安的时候,云光霁已经翻看到了蓝袍书生在师长幻影的帮助下,身上的浩然正气暴涨,将师弟压着打的画面了。
两条墨汁化作的灵蛇活灵活现,在台上不一会儿就将那位脸上浮现了水状鱼鳞的男子打得灰头土脸、抱头鼠窜。
对方的‘君子剑’虽然拿出来了,还曾经一度靠着灵巧的身法闪到了蓝袍男子的面前,但他的剑一出,却连蓝袍书生体表的那层浩然正气都没有砍破,剑击上去就好像是砍到了什么铜墙铁壁,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好一个‘浩然正气’!”
“好一个君子剑!”
云光霁看得哈哈大笑,转头对许淙道:“不错不错,不过淙哥儿,这里面的诗词是你写的吗?这句‘杀气凝’用得可不怎么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