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症——木羽愿
木羽愿  发于:2023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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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把容家发生的这一切全都推到虞清晚身上。
  没想到虞清晚已经搬出了老宅,她不知道上哪里找,只能时不时来老宅门口蹲守,今天才终于让她等到了。
  容诗雅忿忿地瞪着她:“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贺晟养的见不得光的情人,金丝雀而已,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上位了?”
  “虞清晚,你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别找了,说不准早就被你克死了。像你这种晦气的,大伯都能被你克死。”
  刺耳的辱骂一句接着一句,听到亲生父母四个字,虞清晚的脸色也比刚刚更白。
  她的指尖攥紧伞柄,呼吸微微发着抖,头晕得更厉害。
  无意和容诗雅继续纠缠下去,她抬脚便要绕开。
  容诗雅这时又讥讽开口:“听说你还在想着找沈知瑾啊?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人影,她怕是不知道早就已经死在哪了....”
  听见沈知瑾的名字,虞清晚脚步一僵。
  她想也没想地转过头,温和目光忽而变得凛然,冷声打断容诗雅的话。
  “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不会跑到这里叫嚣。你既然说了,我是贺晟的情人,就不怕我去吹枕边风,让你父亲坐牢坐得更久吗?”
  难得见到她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话音一落,容诗雅的脸色瞬间僵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
  “你...”
  见她终于不再纠缠,虞清晚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离开老宅。
  外面的雨短暂停了下来,耳边也终于清净了。
  她走到路边,刚想要挥手拦车,就听见身后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在叫她。
  “清晚...”
  那道声线熟悉又陌生,虞清晚愣怔地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
  等看清面前女人的面容,她骤然怔住。
  -
  虞清晚带着孟秀莹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坐下。
  大概是过了太多年没见,那年在福利院领养她时,孟秀莹还只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不过几年时间没见,她却已经沧桑得有些看不出从前婉约秀丽的模样,眼尾布着几道明显的纹路,显得疲惫不堪。
  餐桌前,孟秀莹率先开口问侍者:“你们店里有猪肝之类的菜吗,红枣银耳羹也要一份。”
  听她点的都是补血类的食物,虞清晚动作一顿,她微微垂眸,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点好了菜,侍者关上包厢的门离开,房间里便只剩她们两人。
  孟秀莹一边打量着她的脸,眼眶一下含起了热泪。
  她慌忙抬手去抹眼眶的湿润,“清晚,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瘦。”
  多年未见,那点淡薄的养父母情谊,虞清晚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感觉。
  但他们曾经将她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那点恩情,她是记得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唯一勉强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大概也就是当时从福利院里收养她的孟秀莹夫妇了吧。
  这时,孟秀莹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狈,关心道:“你的衣服是怎么弄的?怎么脏了?”
  看着她这么热泪盈眶的关切模样,虞清晚也心软了几分,将自己手边的餐巾纸递过去,轻声说:“没事,不小心弄得而已。先擦擦吧。”
  孟秀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放下之后,又握住虞清晚的手,哽咽地说:“清晚,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临西的。都是我们的错。”
  女人的掌心覆着层薄茧,温热的感觉一点点渡过来,让虞清晚生出刹那间的恍惚。
  “那年实在是你林伯伯他得和朋友去外面做生意,生意刚起步,你生着病,在外面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的,对你身子也不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肯定也不会舍得把你一个人扔下的。”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虞清晚忽而微微有些动容。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或许当年孟秀莹夫妇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将她丢下。
  她也不是容诗雅说的那样晦气。
  还是有人会关心她的。
  很快,侍者敲开门上菜,虞清晚回过神,对她说:“先吃饭吧。”
  整顿饭下来,孟秀莹自己没动几口筷子,反而一直往虞清晚的盘子里加菜,谈起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感慨又怀念。
  “清晚,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画画,当时你林伯伯说送你去绘画班,你还没答应,怕浪费钱。你从小就懂事,难怪容家也会收养你。我就知道,以你招人喜欢的性子,肯定会被好好照顾着....”
  一边说着,虞清晚看着孟秀莹把一只剥好的螃蟹腿放到她碗里,眼眸里刚刚燃起的光亮也暗淡下来,握着筷子的指节收紧。
  说了那么多,却不记得她对螃蟹过敏。
  一顿饭吃好,虞清晚结了帐,发现孟秀莹还在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她便主动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孟秀莹支支吾吾的,看向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终于,孟秀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清晚,就是...你林伯伯他,最近生意失败了,公司欠了不少钱,我们听说容老爷子去世,你拿到了不少遗产,能不能帮帮我们.....”
  虞清晚呼吸一听。
  瞬间,刚刚掌心残余的温暖仿佛只是错觉,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心里泛起的冰凉远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
  果然啊,还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孟秀莹费劲力气地找到她,哪里是为了弥补当年的出走,只是因为她现在忽然有了可以被利用的地方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人永远都那么现实。
  权衡利弊,再把没有价值的东西抛弃。
  刚刚那些眼泪和关心,都是为了现在开口朝她要钱而已。
  是她太傻了,还会天真地以为,还会有人无条件地待她好。
  虞清晚忽然有些想笑,扯了扯唇,却怎么也露不出一个笑容。
  多可笑啊。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里,静默半晌,孟秀莹忐忑又紧张地观察着虞清晚的反应。
  终于,看见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虞清晚将卡放在桌面上,神色平静地开口:“这张卡里面有一些钱,你拿着吧,就当是那几年里,你和林伯伯收养我几年,花掉的那些钱,我都还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顿了顿,“照顾好身体,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等等..清晚....”
  虞清晚脚步停下,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丝期待。
  孟秀莹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出声:“你..你的生日是.....”
  终于,虞清晚自嘲地弯了弯唇,笑自己刚刚不该有的期待。
  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三月四号。”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离开。
  -
  出了餐厅,外面的雨好像下得比来时更大了,天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瓢泼大雨一股脑地倾泻下来。
  虞清晚打车回了家里,她没胃口吃晚饭,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像是被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
  喝过晚上的药,她便上了楼,换下了那身被弄脏的大衣,躺回床上。
  虞清晚紧紧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耳边响起的却还是孟秀莹和容诗雅的话。
  “虞清晚,你就是晦气。”
  “清晚,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钱....”
  “你的亲生父母说不定已经被你克死了....”
  ......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她从出生时,就已经被人抛弃了。
  虞清晚以为,她早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事实。
  可今天见到孟秀莹时,她发现,她原来还是在乎的。
  渴望有人真心在意她,渴望亲情,而不是将她当作累赘,随随便便就可以扔掉,再捡回来利用。
  她是人,而不是生来残缺的物品。
  无数道声音混乱地纠缠在脑海里,好像怎么也不愿意放过她。
  腹部一阵阵的绞痛袭来,虞清晚的唇几乎被咬得泛白,额头冷汗涔涔,眼前的视野模糊得厉害。
  外面的雷声轰轰作响,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脑子里的念头浑浑噩噩。
  好想他。
  好想给他打电话。
  指尖停在拨号的界面上,她的动作却还是停住了。
  贺晟现在在出差,万一他在工作,又或是很忙,打扰了他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毛病,就纵容自己耽误他的工作。
  虞清晚其实很害怕,怕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也怕惹人厌烦。
  片刻,她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眼泪忽然一发不可收拾。
  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
  与此同时,燕城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与燕城一家药品公司的合同签约流程刚刚结束,合作方一行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岑锐推开门,就看见落地窗边站着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
  “老板,凌成的那批原料,霍家现在还在不停加价,我们还要继续跟吗?”
  贺晟垂眸看着脚下的城市,侧脸线条深邃凌厉。
  他毫不犹豫:“跟。翻五倍加。”
  岑锐心里微微一惊,随即恢复如常:“好的。还有就是贺珏少爷那边,最近也在有意接触意大利那家知名酒商,应该是想要抢在咱们之前把贸易合同签下来。”
  闻言,贺晟轻笑一声,语调云淡风轻:“让他去,安排人继续盯住他的货。”
  “明天下午之前,我不想看到一艘船驶出燕城港口。”
  “是。”
  汇报完工作,岑锐又小心开口:“老板,佣人说太太下午回家时脸色不太好,也没用晚饭,就直接上楼休息了。”
  话落,男人的眸色顿了下,蹙紧眉。
  “没用晚饭?”
  “是。现在好像已经睡着了。”
  贺晟望着窗外的雨景,不知怎么,心口有些沉闷发慌。
  临城下了大雨。
  这么大的雨,雷声想必也小不了。
  她一直害怕太大的雷声,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他沉吟片刻,还是低声开口:“安排一下私人飞机。”
  闻言,岑锐愣住,看了看窗外,震惊道:“您要现在就回去?”
  外面的天气恐怕晚上还会越来越恶劣,这样的天气起飞,危险系数直线升高,实在危险。
  岑锐想要开口试图劝说,可抬眼看见贺晟不容置喙的神色,只好又立刻噤了声。
  狂风暴雨的天气算什么。
  就算是刀山火海,距离再远,谁又能阻拦他们贺老板回家见太太。
  -
  “轰隆隆——”
  又是一声几乎要将天空撕裂的雷声,一闪而过的闪电映照出床上虞清晚惨白的脸色。
  她睡熟了,手里紧紧攥着被子,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又梦见了容钦华,梦见了曾经在容家的记忆。
  那几年在容家时,容钦华会让她去模仿记忆里沈知瑾的喜好和言行。
  她必须吃沈知瑾喜欢的东西,学会用钢琴弹那首沈知瑾喜欢的曲子。
  容钦华却怎么都觉得她们不像,他自我矛盾到了极致,只要发起疯来,就会把虞清晚关进别墅的那间地下室里。
  那里空无一物,连窗也没有,阴冷异常,却又好像总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每次暴雨天时,见不到一丝光亮,却能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
  光秃秃的黑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上的女人美丽温婉,是年轻时的沈知瑾。
  眼前,容钦华的面容扭曲而疯狂,死死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几乎疯魔般地冲她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沈知瑾那个贱人!”
  看着男人的手从阴影里越伸越近,虞清晚的手在颤抖,呼吸也在发抖。
  她一点点被逼退到了墙角,再也无处可躲。
  在容钦华靠过来的前一刻,她毫不犹豫地用手里藏好的玻璃碎片,狠狠割向自己。
  她很怕死,也不想死,可她绝不能以那么屈辱的方式死去,也绝不能屈服。

  满眼的红色,都是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她好疼啊。
  耳边响彻的都是ICU病房里,各种检测仪发出的滴滴声,让人心悸,仿佛随时就可以将她吞噬。
  像是在噩梦里挣扎着,那只手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好像要将她一起拖进深渊里去。
  就像是一场怎么都醒不来的噩梦,她不甘心沉沦在梦里,却也无力依靠自己解脱。
  谁能来救救她。
  冷汗浸湿了她的发丝,黏在脸颊两侧,虞清晚在噩梦里痛苦地拧紧眉头,唇里无意识地轻声呢喃,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贺晟...贺晟....”
  大概是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只有他会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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