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允许她像当年那样抽身而退。
静默一瞬,她松开被咬得泛白疼痛的唇,努力忽视身后的视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
夜色渐深,海面像是被巨大的黑幕笼罩,波涛汹涌,翻滚的海浪在黑夜中也一刻不曾停歇。
随着游轮上的盏盏灯光逐一亮起,将客舱走廊也映衬得金碧辉煌,和刚刚的包厢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落荒而逃后,虞清晚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脑中浑浑噩噩的,思绪也乱成一团。
穿过船舱的走廊,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正如贺晟说的,船没靠岸,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此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一对看起来就是成功精英模样的男女正在聊天。
“所以这场游轮拍卖的幕后老板就是....”
男人目光左右瞟了瞟,才压低声音说:“贺家,贺晟。”
虞清晚刚想转身离开的脚步骤然停住,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女人震惊的声音传过来:“这艘游轮就是贺老板的?”
男人低笑了声:“一艘游轮算得了什么。贺家祖辈原本从政从军,从贺铭那一代开始从商,主营国际贸易,现在国内大部分重要航线都在贺家手里。”
“贺家是大家族,旁枝不少,听说是因为贺晟前几年拿下了一条很难谈的国际航线,在贺家一众后辈里脱颖而出,老爷子才舍得放权给他的。不过现在贺家家族内斗还没结束,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不过照眼下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贺晟掌权了。”
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解释着:“现在临城的这些港口码头,都在贺晟手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今天这张邀请函争破头?都是拼命想办法搭上贺晟这条人脉罢了。”
女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也是...被狼盯上了,不死也要掉块肉。”
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听不见了。
拐角处,虞清晚听得怔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掉这些信息。
难怪,容家那样庞大的产业,轻而易举就被他击得溃不成军。
现在的贺晟,令她觉得陌生。
那他这些年,应该过得还算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的脚步在她的面前停住,紧接着,一道醇厚温润的声线从上方响起,很熟悉。
“清晚,好久不见。”
虞清晚闻声抬起头,直到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她顿时愣住。
“钟先生?你怎么会.....”
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唇边挂着温和有礼的弧度,整个人气质沉稳内敛,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钟庭白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俊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我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告诉你。”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钟庭白的视线慢慢梭巡过女人的脸,最后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
他含笑评价:“好像又瘦了些。”
像是老朋友叙旧见面一般,钟庭白素来体贴入微,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不会令虞清晚觉得不适。
他又道:“我听林助理说了拍卖会的事,担心你应付不来,所以特意回来陪你。”
虞清晚的唇角弯起一点弧度,心里泛起些感动的情绪。
“谢谢。”
如果没有钟庭白关照,她这些年在容家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所以她一直心存感激。
但,也仅限于感激。
钟庭白垂眸望着她,也跟着笑了笑。
见她穿得单薄,他顺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她肩上:“和我客气做什么。先过去吧,拍卖会快开始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关切问道:“对了,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虞清晚顿了顿,扯了下唇角,撒谎道:“抱歉,刚刚手机在包里放了静音,才没听到。”
索性钟庭白没再多问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丝绒盒子,打开盖子。
虞清晚顺着视线一看,只见一条镶着紫色细钻的银质手链躺在里面。
她怔了下:“这是...”
“偶然看到的一条手链,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虞清晚看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细眉轻拧:“这太贵重了,我...”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钟庭白温声打断她:“我们这么久没见,只是送朋友一件礼物而已,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我帮你戴上试试?”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还有几道视线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钟庭白这样说,虞清晚也没办法再推拒下去,只好由他将手链帮自己带上。
“谢谢。”
白皙细嫩的手腕被紫钻手链环绕起来,在灯光下更显流光溢彩。
给她戴好手链,钟庭白微笑着赞了句:“果然很适合你。”
虞清晚也浅浅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聊着天,并肩走到了拍卖场入口处。
拿出邀请函时,却被门口的侍者拦住了。
侍者查看了一下,对二人歉意开口:“抱歉两位,这两份邀请函不具备进入拍卖会的资格。今晚拍卖会的入场资格需要特殊的邀请许可方可进入,两位的都不满足要求。”
闻言,虞清晚皱起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有发了邀请函,却不让参加拍卖会的道理。
分明是在..刻意刁难他们。
至于是谁想要针对他们,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虞清晚抿紧唇,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贺晟因为她,才故意为难钟庭白。
他究竟想做什么?
情况如此,钟庭白却并未慌乱,语调依然客气:“那请问,我要怎么才能进入会场?”
侍者微微弯腰:“二位请跟我来。”
虞清晚两人跟着侍者来到一个小型宴会厅门口,推开门,只见里面富丽堂皇,一片衣香鬓影之景。
一张巨大的赌桌立在里面,她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赌桌后那道黑色的身影。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一处,连交谈说话声也不敢放大半分,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隔得很远也足以看清坐在主位上的那道身影。
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冷白的手腕懒散地搭在牌桌上,腕骨劲瘦分明,指缝里衔着根烟,青白的烟雾弥漫飘袅,却藏不住一双漆黑沉郁的眸。
一局输尽,牌桌对面的男人脸色透出一丝挫败,认命地把筹码全推了出去。
那人虞清晚认得,是临城某位家财万贯的金融大亨,曾被容老爷子请到容家做客,仗着家底丰厚,对容老爷子的态度也不甚尊敬,极为傲慢无礼,所以她的印象很深。
而此时此刻,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总却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讨好又恭敬地笑,尽是奉承。
“贺老板果然和传闻里说得一样,从无败绩啊。”
贺晟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烟碾灭,对男人讨好的话毫无反应,也懒得回应,将手中的牌随手扔掉。
他惯是如此,瞧不上谁,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衣着光鲜的男女殷勤地围在他身边,满脸谄媚,却衬得男人越发居高临下,不易接近。
钟庭白的气质温润沉敛,而贺晟...
满身戾气骇人,让人见了只想逃。
或许是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响,贺晟抬了抬眼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去。
无形的气压霎时间涌入。
似乎并不意外她和钟庭白的到来,男人冷淡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虞清晚的呼吸却下意识屏紧。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钟庭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将虞清晚挡在身后。
看见两人亲昵的动作,贺晟的眸色顿时阴沉下去,难以察觉的戾气在眼底翻涌。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跟着凝滞,似乎隐有火光在浮动相撞。
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认识钟庭白的,可身边的虞清晚却是陌生面孔,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她身上。
周遭的环境越是奢靡华丽,越是衬得女人气质娴静柔婉,与名利场格格不入,宛如泥泞里盛开出的一朵雪莲。
她的身形柔若无骨,背脊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众人瞬间恍然。
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突然找到了源头。
四目相视之间,还是钟庭白率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沉稳客气:“贺老板,叨扰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进入拍卖场的机会。”
“坐,玩个游戏。”
贺晟往椅背上靠了靠,面色极淡,语气亦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弥漫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四周围着的人群瞬间都自动退散开来,仿佛在赌桌旁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结界。
钟庭白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沉声问:“贺老板想玩什么?”
虞清晚蹙了蹙眉,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贺晟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敲着桌面,似是在沉吟思索。
片刻,他才云淡风轻地开口:“钟总如果赢了,大可在船上畅通无阻,看上了什么也可以直接拿去。”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传闻中的贺晟手笔极大,也是贺家后辈中行事最为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一位。据说他年少时还曾买下一座价值上亿的岛屿,专门用来驯养他那些不听话的恶犬,堪称奢靡无度。
而眼下单看整艘游轮,无一处不是奢华至极,多少人想尽办法收藏的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画,都被他当作平平无奇的装饰品摆在走廊。
不怕偷,也没人敢偷。
随便拿出一件,便能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令人咂舌。
钟庭白神色不变地坐下,又问:“如果我输了呢?”
侍者搬来另一把椅子放在钟庭白身旁,虞清晚也跟着坐下。
隔着长桌,她眼睫轻颤着,片刻才终于调整好呼吸,不再躲避来自对面的视线和压迫感,鼓起勇气抬眸。
恰在这时,男人也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狭长的眼尾挑起,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肆。
措不及防的,虞清晚和他的视线对上,撞进他深邃的眼里,心跳猛然停了一拍。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落下,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男人的漆眸紧紧凝视着她,犹如猎人盯上了猎物,锐利而危险,又充斥着某种势在必得,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莫名让她觉得心颤。
安静半晌,贺晟忽而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终于开口。
“你的女伴,今晚归我。”
作者有话说:
来围观贺老板明目张胆抢人了!
第3章
◎用嘴咬试试。◎
话音落下,如平地惊雷一般,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虞清晚也惊愕地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的身影。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冰冷而强势的气场,说出的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闻言,钟庭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眉眼微沉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刚刚温和。
“贺老板应该不缺女伴。”
贺晟点点头,淡声道:“的确不缺。”
他顿了下,唇角勾起邪肆狂妄的弧度:“可我就喜欢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狂妄至极,惊得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恐怕也只有贺晟做得出来。
不讲道理规矩,做事随心所欲,只懂厮杀掠夺的贺晟。
看中的,当然要抢过来。
察觉到男人的敌意颇深,钟庭白唇边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难以维持。
静默半晌,虞清晚的细眉也深深蹙起。
如果不玩这一局,她就不可能把那味药材带回容家。
所以她没得选。
这就是贺晟专门为她抛下的诱饵。
而她就像池水里被困住的鱼儿,根本无处可逃。
唯一的办法,就是咬上他准备好的钩。
思及此,虞清晚慌乱地垂下眼,心里犹豫不决。
与此同时,钟庭白唇边的笑容也彻底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他并不想答应这场赌局,更不想把虞清晚让出去。
他转头征询她的意见:“清晚,我们.....”
虞清晚定了定心神,才看向他柔声道:“我觉得我们会赢的,我对你有信心。”
既然赌的是运气,她觉得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听到后半句,钟庭白皱紧的眉头松了几分,颔首道:“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