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团子来袭
团子来袭  发于:2023年02月08日

关灯
护眼

  谢征说:“那过去吧。”
  溢香楼伙计们住宿的地方就在溢香楼后边的巷子里,出行很方便,平日里买菜或运送潲水也是从这边走,毕竟溢香楼的后门就开在这边。
  樊长玉和谢征出去时,不巧就碰上了前来拉潲水的。
  除夕和元日那两天拉潲水的在家过年,溢香楼攒下的潲水没处理,这才一大早就让人来运走。
  得亏是严冬,潲水放了两天也没什么异味。
  不过巷子窄小,潲水车路过时得尽量靠边站着,否则身上很容易沾到潲水桶上的秽物。
  樊长玉和谢征避让在一边,眼见那潲水车都快过去时,怎料车轮子碾过一颗石子,整个潲水车都跟着颠了一下,靠边的潲水桶盖子都被颠得跳了起来,里边的潲水也洒了出来。
  谢征眉头一皱,手疾眼快把樊长玉往自己这边一拉。
  樊长玉被扯得一头撞进他硬邦邦的胸膛,潲水桶里洒出的潲水溅到了她方才站的地方。
  拉潲水的老伯回头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才碾到了石子,没溅到你们身上吧?”
  谢征看了一眼樊长玉的裙摆,道:“没溅到,老伯你走吧。”
  老伯这才重新赶着马儿走了。
  谢征见樊长玉一直没做声,而自己还攥着她手腕,心口一悸,瞬间松开攥着她的手背到身后,掌心似要烧起来:“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便禁了声。
  樊长玉低着头,两滴鼻血落在了结着薄冰的青石板地面上,一脸生无可恋。
  在他胸膛上撞太狠,撞出鼻血了。
  谢征沉默两息,说了句:“抱歉。”
  樊长玉瓮声瓮气答“没事”,但因为鼻梁被撞得太疼,眼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花,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她掏出自己的手帕胡乱擦了擦,但刚擦完,又有鼻血流出来,她仰起头想止血,但头刚仰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按着后脑勺压了回去。
  谢征说:“流鼻血了别仰头。”
  樊长玉只能用手帕捂在鼻孔处,丧丧道:“一大早的就见血,看来我今天得倒霉。”
  谢征又说了句抱歉,樊长玉颇有些无奈地道:“我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倒霉,我得福星高照、日进斗金!”
  鼻血似乎止住了,但鼻头还是极不舒服,她取下帕子后,吸了吸鼻子说:“也算是福祸相依吧,躲过了被淋一身潲水的劫数,转头就在你身上被撞出鼻血了,撞出鼻血总比淋一身潲水好,说来还是我赚了!”
  怕谢征自责,她还用力动了动鼻翼,“你看,血这不就止住了……”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谢征拿过她手上的帕子在她鼻翼旁轻轻擦了两下,“这里还有血迹没擦干净,血刚止住,呼吸别太用力。”
  隔着帕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力道。
  眼前这个人出生时大抵是极得上苍偏爱的,剑眉星目,五官精致却半点不显女气,浅风从他身后吹过,拂动他袖袍,也拂动他鬓角的碎发,墙头的枯枝摇摇坠坠落下一片褐色枯叶。
  樊长玉觉得自己像一只举着大钳子耀武扬威的龙虾,突然就傻愣愣地不知道怎么挥舞钳子了。
  谢征收回手,见她出神,问:“还疼?”
  樊长玉摇头,半开玩笑道:“你脾气要是一直这么好,往后也不愁没女孩子喜欢了。”
  谢征眸光有一瞬冷了下来,漆黑的眸子睨着她,食指和拇指还捻着她的手帕,皮笑肉不笑答了句:“那便借你吉言了。”
  樊长玉一脸莫名其妙,她夸他呢,怎么他说话突然又带刺了?
  二人从后门进了溢香楼,谢征在俞浅浅备好的三角布幅上写字时,樊长玉想着他还没用早饭,去后厨拿了伙计们吃的馒头和粥给他。
  出来时谢征写布幅的桌前已围了不少伙计,就连楼里的账房先生都在夸他那笔字了得。
  布幅上的墨迹干了,便有楼里的伙计帮忙挂起来。
  樊长玉瞧了一眼,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樊记卤肉”四个字,但经他写出来,的确是好看得紧,字迹遒劲,运笔飘逸,四张三角状的布幅挂上去,瞧着比金漆匾额还些。
  樊长玉心情极好地把粥和馒头端给谢征:“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俞浅浅路过大堂,瞧见她让下人用红绸布临时裁剪出的布幅上写的这几个字,不由也“啧啧”赞叹了两句,直夸樊长玉找了个好夫婿。
  又给樊长玉支了个招儿:“长玉妹子,回头你找人订做一批纸袋,纸封上也印上你夫婿写的这几个字,有人来找你买卤肉,你就用这纸袋装,名气不愁大不过王记去。”
  市面上卖熟食的都是用油纸包起来,樊长玉铺子里的卤肉也是用油纸装。
  那油纸油水不浸,光滑的一面包吃食,粗糙的一面朝外。
  樊长玉也注意到了溢香楼卖的锅子底料便是用纸盒装起来的,那纸盒上还印着花鸟图,绑的细麻绳打着她没见过的漂亮绳结。
  俞浅浅特地让她多卤了一锅肉,说留着放这门店里卖。
  樊长玉脑中灵光一闪,在谢征喝粥的功夫里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买了一摞油纸和一卷细麻绳。
  她切了半斤猪头肉试着用油纸包起来,再拿细麻绳打个结固定,倒也像模像样了,就是油纸上没有樊记的字样。
  谢征刚就着咸菜吃完馒头白粥,就发现樊长玉目光如炬看向了自己:“言正,要不你再帮忙写几个字?”
  谢征:“……”
  在正午溢香楼开席前,他在百来张油纸的毛面题了字。
  俞浅浅再次路过时,瞧见樊长玉这临时补救的法子,笑道:“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她见樊长玉打的结有些歪,还主动教她怎么打好看的绳结,“这根绳从这边绕过来再系上就好看了。”
  樊长玉向她道谢,她用力在樊长玉肩头拍了拍:“谢什么,今日咱们出的同一口气,你家的卤肉若是叫王记比了下去,才是落我的脸面。”
  快到午间时,整个溢香楼就忙了起来,陆续有宾客到场,楼里负责接待的伙计就有十来个,男客由小二接待,女客则由衣着统一的侍女接待。
  不管是小二还是侍女,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脸上挂着笑容却又并不谄媚,瞧着就跟别处的酒楼不一样。
  对于畏寒的女客,酒楼里还专门准备了汤婆子,实在是周到。
  樊长玉忍不住同谢征道:“溢香楼是我见过的最气派的酒楼了。”
  谢征答:“尚可。”
  京中最好的酒楼比起这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在这小地方,能开起这样一座酒楼,那位女掌柜委实也算有些本事。
  樊长玉斜他一眼:“你这张嘴说一句夸赞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谢征说:“等你见过更好的,你也不会见什么都夸。”
  樊长玉:“……”
  她这是被怼了吧?是吧?
  她索性不再说话,不过二人也没能闲多久,很快就有人来问:“你们这卤肉怎么卖的?”
  樊长玉也是今日在溢香楼卖卤肉才知道,俞浅浅对外卖的价是一百文一斤,都赶得上平日里卤肉两倍的价钱了。
  她心惊胆战说了价后,那小厮都不带还价地要了三斤。
  樊长玉愣了一下,赶紧利落切肉给人包起来。
  心下却仍有几分懵,借着溢香楼的名气做生意这般容易的吗?
  等那小厮走后,她小声同谢征道:“我头一回把卤肉卖这么贵,良心有点不安。”
  谢征说:“看看你边上那个卖酒的。”
  卖酒的那家是县里有名的一家老窖,生意比她们这边好。
  樊长玉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问谢征:“卖酒的怎么了?”

  谢征抬眸看她:“你就没发现那一小坛酒就卖了将近一两银子?”
  樊长玉小鸡啄米般点头:“看见了,不过酒水本来就贵啊。”
  谢征轻嗤一声:“贵在哪里?酒不过也是粮食和酒曲酿出来的,成本还不一定有你这些肉高。”
  樊长玉想了一下猪肉的价钱和粮食的价钱,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谢征道:“物贱物贵,都是看有没有人买,一堆人愿意拿着高价买,东西就贵起来。反之,所有人只愿意出低价,那么这东西就不值钱了。”
  樊长玉似懂非懂点了头。
  又卖出几单后,她自己个儿倒也慢慢琢磨出了点东西。
  来溢香楼用饭的都是不缺钱的人家,这些富贵人家大多都会有着“贵即好”的念头,物美价廉对她们来说反不适用。
  一些入口的东西,突然低于她们平日里买的价格,她们第一反应不会是觉着买到了好东西,而是害怕这东西吃了有问题。
  这么一想,她倒也明白俞浅浅这溢香楼里的东西,价格为何都要比普通酒楼贵上一些了。
  菜品过硬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源于攀比心,俞浅浅把溢香楼打造成了一个达官显贵才会来用饭的地方,花大笔银子来这里吃饭,买到的不仅是美味佳肴,还有一种自己成了人上人的认同感。
  饭前樊长玉这里生意一般,偶有几单也是外边街上路过的人买一些回去当年菜的。
  第一轮吃席的人用完饭后,大概是在席间尝过这卤肉了,她这里的生意突然爆火,不少丫鬟小厮排起长队来买,樊长玉一个人切肉加包装应付不过来,便把包装的活儿交给了谢征。
  他容貌实在是打眼,加上铺子外边有人排起长队,路过的人大多都会瞧上一眼,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来排队买卤肉。
  晚到的宾客一见大堂瞧见这架势,难免问一句:“怎地这么多人去买卤肉?”
  接待的伙计便笑答一句:“上一轮吃席的客人在席间尝了樊记的卤肉,觉着味道甚好,想买些拿回家去给家里人也尝尝。”
  那宾客一听,立马也指使跟在自己身边的家仆:“这么多人买,想来这樊记卤肉也不是个徒有其名的,给家中老太太买些回去。”
  还有擅喜欢书法字画的宾客一进门,就瞧见了“樊记卤肉”那几个大字,叹息:“这样一笔好字,写在这幌子上,委实是浪费了!”
  定眼一瞧,发现那些排队买卤肉的下人捧走的油纸包外边也写了“樊记卤肉”几字,笔锋遒劲,更是叹惋不已,不买卤肉,反让身边小厮去买一张包卤肉的油纸回来。
  樊长玉听到这要求也有些傻眼,不过只要给钱就行。
  她算是明白了,有钱人的追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她收了银子,大方地拿了好几张油纸给那小厮。
  宋家出了个举人,在清平县如今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宋母又热衷于跟官太太富太太们打成一片,像是想把过去那十几年没有过的风光都捡起来。
  今日这样的酒席,她自然也跟着来了。
  瞧见一堆下人排着长队买卤肉,桌上不少阔太也差遣了下人去买,她原本也想凑个热闹,只是在瞧见那望子上写着“樊记卤肉”四字时,脸色就变了变。
  再仔细一瞧,见在铺子里忙活的是樊长玉时,一张脸都垮了下来:“她怎会在此处……”
  边上同她相熟的妇人问:“宋夫人认识那小娘子?”
  宋母长叹一口气,颇有几分悲天悯人地道:“那是个苦命的孩子,命犯孤煞,前不久才克死了她爹娘,后来又克死了她大伯,约莫是被镇上人排挤,才来这县城里谋生的吧。”
  经商和为官的人最忌讳这些,宋母话一出口,这一桌的妇人便齐齐变了脸色。
  “这大过年的,溢香楼掌柜什么人都往楼里放的吗?”其中一个妇人忌讳得直接离席。
  另一名官妇则直接唤来楼里伺候她们用饭的侍女,板着脸道:“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来。”
  那侍女不敢怠慢,当即就去叫了俞浅浅。
  俞浅浅瞧着虽年轻,处理起这些事手段却老辣得紧,过来时脸上带着笑意:“钱夫人,这是怎了,楼里但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给您赔个不是。”
  整个清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俞浅浅都认得,家中做什么营生的她心中也门儿清。
  这位钱夫人在这桌敢这么硬气,就是因为她家是开钱庄的。
  钱夫人冷着脸朝楼下的樊记卤肉一抬下巴:“咱们今日是来喝喜酒的,你让那煞星在你楼里做生意,不是给咱们添晦气吗?”
  樊记铺子前全是排着队买卤肉的,俞浅浅大概猜到了钱夫人说的是樊长玉,却装傻道:“什么煞星,大过年的,钱夫人说这些可不吉利。”
  钱夫人见她这般,也缓和了脸色:“你还不知情?听说是樊家女是个孤煞命格,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她大伯,可别留她在你这楼里做事,当心她克到了你!”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