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蜀国十三弦
蜀国十三弦  发于:2023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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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依照谢昶的意思,今天扮成魂魄归来的周璧月,只是为了挑拨冯永与袁辉之间的关系,二者相斗,总能露出破绽,可倘若没有冯永对周璧月的这份心,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得了他的。
  “盯着这二人,看看冯永可有动作,他若要查袁辉,咱们给他添油加醋一把。”
  “是。”
  谢昶坐在马车内沉思片刻,“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吧。”
  宿郦应声跃上马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从前大人忙起来夙兴夜寐,留宿在衙署都是常有的事,如今有了夫人,真是片刻都离不开。
  不过从自家大人夜里叫水的频次也能看出对夫人的喜爱程度,这些年清心寡欲,还是没碰上喜欢的,老房子一旦着火,岂是轻易能浇灭的?
  阿朝还未睡下,听到屋内有了动静,立刻起身掀帘去瞧,看到熟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谢昶走过来倾身吻了吻她额头,“不是让你先休息,不用等我吗?”
  阿朝就双臂环住他腰身,“你让我近日不要出门,今日又是秋祭大典,我怕你会有危险。”
  谢昶揉了揉她发心:“你没事,我就没事。”
  阿朝抿了抿唇:“那我也睡不着,万一才闭上眼睛,谁给你来了一刀,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她忽然想到什么,去摸他腰,却没有摸到那柄软剑。
  腰间痒酥酥的,谢昶仰头吸了口气,忍不住去捉那只作乱的小手,“方才进屋时卸下来了。”
  阿朝“哦”了一声,乌润的杏眸眨了眨:“哥哥,你从何时开始练剑的?幼时从未见你使过兵器,七夕那晚是我头回见你出招,好生厉害!我还未看清,那两个身手极好的黑衣人就被你一剑抹了脖子。”
  少女心自幼对街头舞刀弄枪的勇士格外崇拜,却没想到自己满腹经纶的哥哥居然也有无敌的身手。
  谢昶看到她眸中潋滟流转的水波,不禁一笑:“回盛京之后练的,不过堪堪对付几个人罢了,没你想得那么厉害。”
  他说着沉默片刻,“阿朝喜欢将军是吗?”
  阿朝愣了愣,竟然从他语调中听出几分惘然,她一时讷讷,不知如何回答。
  谢昶叹息一声:“只可惜我这双手是舞不了长枪,上不得战场了,所以只能练剑……阿朝,哥哥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当然不是!”阿朝赶忙摇头,“旁人再好,与我也没有关系,在我心里,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小丫头一脸认真的表情,倒让谢昶想起她幼时总爱与人攀比哥哥,在这上面她可是从未输过阵的。
  他无奈地一笑,倒没再说什么。
  倘若萧家未曾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他也该是与先祖一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活成她最憧憬的模样,而非在盛京朝堂行走于人心鬼蜮之间,夜夜枕仇恨入眠,热血早已经凉透。
  阿朝见他不说话,又心急得红了眼,谢昶这才揉了揉她的脸颊,“不睡了?”
  阿朝:“啊?”
  谢昶道:“我先去沐浴。”
  阿朝脸一红,立刻说道:“那我早些休息,就不等你了。”
  谢昶轻笑一声:“好啊。”
  阿朝顿觉一股热意攀上背脊,也不知他是何意,左右她是从来猜不透他的,就闷闷地扯了被子钻进去。
  谢昶回来时动静很轻,但从背后抱住她的时候,阿朝还是醒了,等了许久没见他继续动作,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阿朝才敢安安稳稳地贴着他睡。
  男人的怀抱温温热热,却让她回想起方才他说那些话时眼底的神伤。
  他的手就在身前,阿朝下意识垂头,吻了吻他的手腕的伤疤。
  本已经他都已经睡了,这一吻竟又惊起了肚中的鱼泡,阿朝瞬间就想哭了,“你没睡啊?”
  耳边男人的呼吸渐重,扣住她的双臂铁钳一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我给过你好好睡觉的机会,是你自己来勾我的。”
  阿朝欲哭无泪:“我真要休息了。”
  话音才落,男人就已翻身而上。
  阿朝也是这会才真正明白从前他那句“蒙眼睛,的确是很会”的含义。
  她本以为是姑娘家怕羞才如此,直到眼前被覆上他腰间的冰凉缎带,视觉被阻挡,黑暗中触觉便格外清晰,他的唇落在哪里,哪里都能勾起一阵颤-栗。
  后来被他发现她腹中鱼泡胀起时,那块皮肤异常的敏-感,他便一边吻她,一边将指尖隔着肚皮覆压在鱼泡上,在那片薄薄的皮肤上反复揉按捻磨,将她不受控制的呜咽尽数吞入腹中。
  最后的结果如同赤骨花那一回,他自己出来了,但也有不一样,上回她神志不清,想要的只会更多,终究没有彻底地畅快,这回意识足够清醒,而缎带蒙眼到底起了效用,她出的一点不比他少。
  要不怎么说她是水做的小丫头呢,就是很让人疼惜啊。
  谢昶爱疯了她在身下泪眼迷离,语不成调,违心说不要的模样,连一句“夫君”都断断续续,饱满欲滴的唇瓣张张阖阖,想让她咽什么都乖乖地咽,乖巧得不像话。
  ……
  一连几日,冯永都未曾在御前现身。
  养心殿伺候的小顺子是冯永的干儿子,旁人问及,都是一个说法:“干爹不慎染了风寒,告假休息几日。”
  他坦内,冯永躺在床上,颤颤巍巍地接过派去宫外打听之人递回的书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袁辉对亡妻是如何的打骂和冷落,致使璧月郁郁而终,而从十几多年前开始,袁辉虽少有涉足烟花之地,可养在私宅的外室却不胜枚举。
  袁辉在他面前营造的形象,可从来都是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否则冯永又岂会为了璧月的幸福,让她不必再像初入宫闱时那般胆小怯弱、受尽欺凌,为了给她诰命夫人的头衔,一辈子受人尊敬、昂首挺胸地活,才一步步在暗中提携袁辉?
  冯永寒衣节那晚从御花园回来,人就大病了一场,消瘦清减的身形已经显得佝偻了,苍白的手掌紧紧攥着那封书信,拳头抵住嘴唇,哭得咬牙切齿,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三日后,冯永风寒初愈,已然回到御前伺候,只是他还未对袁辉出手,对方已经借口进宫先来见他了。
  “大监,您快帮我想想法子吧!谢昶手眼通天,一旦深查下去,早晚会查到我身上来的!”
  冯永冷冷勾唇:“袁将军怕人查,当初对璧月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怕咱家查到袁将军身上?”
  袁辉霎时面色微僵:“什……什么,我对璧月做过什么?大监的话,我为何听不明白?”
  冯永切齿一笑,从袖中掏出那封书信,扔在袁辉身上:“将军自己瞧瞧,这信上可有半分冤枉了你?”
  袁辉打开书信一看,双手几乎是止不住地颤抖:“简直一派胡言,我何时对她非打即骂!”
  倒是书信末尾那几名外室的姓名,袁辉看到几个眼熟的,可绝没有信中列举的这么多!睡在枕边的人,他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大监派人查我就算了,只是这书信所言非实,我是万万不能认的!这些年来我与璧月始终相敬如宾,她死后,我也从未想过续弦,大监怎可为这封毫无根据的书信就向我兴师问罪!”
  冯永哂笑一声,“袁将军不续弦,难道不是怕动静太大,消息传到咱家耳中,就不能继续以璧月之名哄骗咱家助你加官进爵了?”
  袁辉被戳到脊梁骨,面色一阵铁青:“大监这是什么话,我加官进爵,她亦有享不尽的福,何况你我二人从十八年前先帝登基开始,就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在内廷,我在宫外,大监但凡吩咐一句,我袁辉念着你昔日提拔,哪次不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至于璧月,”袁辉冷笑一声,“即便她时常念着你,甚至逢年过节,她还怕你这万人之上的乾清宫总管在宫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是送饺子送点心,又是缝制鞋袜,把我这个丈夫的脸往地上踩,我也从未打骂过她一次!”

  “咱家与璧月之间清清白白,你竟然这样想她!”冯永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剜出来反复抽打,连吸气都不住地抽痛,最后手指着袁辉,紧咬牙关道:“真相如何,咱家自会去查,倘若被咱家发现这信上所言属实,璧月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咱家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舒坦一日!”
  袁辉见他这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我今日来,可不是与大监叙旧和结仇的,当日兵器行一案,可是大监暗中向我递送的消息!谢昶若是查到我头上,大监一样逃不掉!您蝇营狗苟这么多年,朝野上下无人不敬,可别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袁辉离开之前,猩红着双目,恨极道:“大监非要与我割席,那么这条命,我袁辉自己来挣!”
  ……
  尚书房。
  宿郦附在谢昶耳边,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一上报。
  谢昶面色微冷,转而继续对身侧的九皇子说道:“将这副字帖写好,我若不在,也可请冯大监指点一二,明白了吗?”
  九皇子认认真真地点头:“明白了。”
  次日下朝之后,晏明帝考查完九皇子的功课,让冯永将人送回尚书房。
  路上九皇子谨记谢昶的交代,将写完的字帖递给冯永瞧,“父皇和谢阁老都说大监书法造诣精深,大监觉得,我的字比之从前可有长进?如需改进,该从何处着手?”
  冯永含笑俯身:“小殿下折煞老奴了,殿下有谢阁老这样的良师,何须老奴提点呢?”
  九皇子不肯罢休:“大监的字连父皇都盛赞,定然不同凡响,谢阁老今日又不在尚书房,大监就帮我看看吧!”
  冯永拗不过,只好接过来瞧,可那纸面上的字迹甫一撞入眼眸,冯永当即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哆嗦,险些将手中的纸卷丢出去。
  九皇子乌黑的眼眸瞧着他:“大监,你怎么了?”
  冯永浑身发冷,胸腔一口气顺不上来,攥着一沓纸页抵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喉咙都生了血气,他用巾帕抵着唇,目光垂下,瞧见帕面的血迹,他拳头握紧,死死地收紧了手掌。
  九皇子也吓得不轻,赶忙伸手去扶他:“大监,你究竟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我可自行回尚书房的。”
  冯永直待咳停下来,才缓缓摆了摆手,歇了口气才道:“殿下写得很好,老奴没事,先送殿下回去吧。”
  他浑浊的双目抬起来,远处的飞檐鸱吻都像飘着血腥气,晚秋凉风吹拂着背脊,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到这个地步,冯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字帖上的笔迹,即便是烧成灰他都认得,正是十八年前老安定侯之子、陕西三边总督萧显豫的笔迹。
  冯永在御前行走,自然知晓谢昶有意重查当年萧家勾结外邦一案,连九皇子都被拿来试探他,可见谢昶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上。
  方才他一时情急,露出破绽,恐怕这紫禁城藏在暗处无数暗桩已经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
  冯永脚步虚浮,一深一浅地踩在紫禁城冰冷的石砖上。
  夜间辗转难眠,脑海中浮现出的居然不是当年犯下的罪孽。
  而是璧月。
  刚进宫时,璧月还是储秀宫负责外殿杂扫的小宫女,他那时已在御用监做事,遇上个同乡,难免照顾些,只是她生性怯弱,别说是将来要封贵人的秀女,就是储秀宫随随便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丫鬟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
  那日储秀宫台阶的石砖裂开,一位秀女路过时险些摔倒,左右找不到能出气的人,就拎她过去赏了顿鞭子。那日她也没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抱膝蜷缩在宫墙下哆哆嗦嗦地将做好的酥饼递给他,伸出的一截细瘦手腕上布满鞭痕,瞧得他心痛不已。
  他没什么本事,即便读过书,会写字,有幸入御用监掌管书籍画扇,可也只比最下等的奴才处境好一些,帮不到她什么,也没有渠道能提携她一个小小宫女。
  他想了很久,蹲在她身前道:“璧月,你想不想读书,学写字?”
  宫女大多是贫苦人家出身,会写字的不多,但只要读过书,基本就能摆脱外院打杂的差事,比人人都能打骂欺凌的粗使宫女定然要上一个台阶。
  璧月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点点头。
  从那以后,不论寒暑,他每日都抽出时间来教她读书写字,璧月很用功,冬日满手冻疮的时候也能咬牙坚持,一笔一划地完成他给的字帖。
  后来他升了典簿,因在宫中人缘不错,也有了小小的话语权,便向尚宫局的司记女官举荐了她,璧月这才得以摆脱储秀宫的粗使丫鬟身份,跟在司记女官身边打理宫中诸司的簿书,她不会再挨打,不会再受尽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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