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很稀奇地看着突然间变得很高尚的魔尊,怂恿道:“尊上,此蛊可是难得的秘宝,用之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然而,这个形容,却让朝今岁和燕雪衣同时想到了一对:朝小涂和夙流云。
朝今岁对夙流云最讨厌的一点——
就是这人虽然表现得对她一往情深,实际上对朝小涂也从不拒绝。
就连这魔头都曾经亲眼见过朝小涂叫着“流云哥哥”然后挽住他胳膊撒娇,扭得像麻花一样,夙流云亲昵刮她的鼻子的名场面。
视线对上,两个人都顿时脑海里闪过“小傻瓜”“雪衣哥哥”的场面,齐齐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寒。
魔头:她这么叫我,总觉得她是想捅死我。
岁:他这么叫我,是不是想要暗杀我?
广平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怂恿无效,遗憾道:
“不过,就算是二位愿意,这蛊也必须取出来。”
他神色严肃了起来:
“朝姑娘,你可知,这种情蛊,可是有蛊王在背后操控的。如果不摆脱控制,迟早有一天,要么你被蛊反噬,要么——”
“吸干尊上的阳气。”
魔尊:“……”
朝今岁:“……”
“按理说这蛊王只在合欢宗手中,可这合欢宗在十年前已被灭门过一次了,蛊王早就下落不明。这些情蛊也早就销声匿迹,给朝姑娘下蛊之人,究竟是怎么弄到手的?”
朝今岁欲言又止:“合欢宗传说被灭门,不是你干的么?”
魔尊:……
“本座为何要去灭一个小小合欢宗?”
他闲着没事做,跑去灭个合欢宗,为修真界肃清风气么?
她提出证据:“当年合欢宗被灭门后,魔气久久不散。”
他冷哼:“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修真界干了什么坏事,都赖到魔族头上!”
“难道只要有魔气出现,都是本座干的?”
她轻声道:“可有传言说,你被一个合欢宗妖女欺骗了感情,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把茶杯重重一放在了桌子上,对上她的视线,立马撇清干系道:
“本座绝对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她暂且算是相信了他。
言归正传——
朝今岁:“夙流云区区一个金丹期的弟子,手里怎可能有已经灭门的合欢宗留下的情蛊?”
燕雪衣将茶杯放下,修长的手指在茶几轻轻敲击,丹凤眼里闪过了一丝深思。
“想知道这蛊哪里来的,问一问,不就行了?”
他也没说去问谁,径自化作一阵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千里之外的魔宫地下。
夙流云的残魂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一丝丝的意识,几乎对外界没有了反应。
那魔头端详着这一丝残魂。
夙流云此人,当真是好算计。
比起他的天赋,他的歹毒心思倒是要高不少。
想起情蛊,他恨不得将此人再碎尸万段一遍,才能消掉心头之恨。
但是也许是越愤怒,这魔头越冷静,面对那浑浑噩噩的残魂,他的视线冷漠到近乎冷酷。
他突然间问道:
“你们夙家,是半魔之族?”
这丝残魂,本来已经没什么意识了,然而在听到了半魔后,却几乎本能地,陡然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
仿佛触及到了什么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秘密,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残魂突然间惊恐地颤抖了起来:“你、你想要做什么?”
燕雪衣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合欢宗,是夙家灭的吧?”
“告诉我,你从谁那里得到的情蛊?”
“蛊王又在谁手里?”
残魂不吭声。
燕雪衣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眯起了起来,说出的话却仿佛饱浸着毒汁:
“你知道魔族之间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吧?”
他幽幽道:“吞噬的对象越厉害,力量也就增长得越快。”
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戏谑:“你说,我去一趟夙家怎么样?那一定是一场饕餮盛宴,对么?”
残魂陡然间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许久之后,燕雪衣从地宫出来。
小眼睛以为主人会生气,因为残魂什么都没说,简直是守口如瓶。
但是魔尊瞥了自己愚蠢的本命灵宠一眼。
夙流云什么都不用说,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夙流云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要说他对于家族多么在乎,那就是在扯淡。
除非掌握情蛊的人,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重要到他这个自私自利的东西,都咬死不肯出口。
——那范围就小多了。
朝今岁喝了广平给她的不明药汤后,让系统盯着情蛊,自己则沉下心,神识进入了识海里,打开了那本《昆仑剑诀》。
自从她得到了昆仑剑后,一系列事情接踵而来,她还没好好地静下心来看看这剑诀。
因为神魂不稳,她如今连御剑都做不到——这让她想起前世成为废人的那段时间。
就算她知道现在那魔头恐怕不会对她做什么,她也不愿意躺着什么也不做。
就算仅仅为了压制那情蛊,她也必须加快和昆仑剑的磨合。
——毕竟昆仑剑镇压邪祟的效果还是极好的。
她闭上眼,打开了剑诀。
当她仅仅是从外面探查自己识海中那本剑诀之时,剑诀里面的小人只是会动、能够演示给她看。
但是当她神识化作一个小人进入识海,打开那本《昆仑剑诀》时,差点被祖师爷一剑捅穿!
这本剑诀里面,祖师爷一抹神念化作的金色小人,不仅能演示,还可以和她对练!虽然小金人不会给她讲解招式,不能沟通,但能够和曾经的剑圣交手,绝对受益匪浅。恐怕当年祖师爷的亲传弟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就是当传人的好处么?
她眼睛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召出昆仑剑,挡住了金色小人的攻击!提剑就上!
她此时在第一页,是《昆仑剑诀》的第一重,疾风境。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剑如疾风就是昆仑剑诀的第一个境界。
小金人的剑快得如同疾风骤雨。
铿锵之声不断,快得几乎只能看得见两道残影!
剑灵发出了嘲笑声:“速度好慢!”
剑灵:“出剑如蜗牛!疾风境就这?叫抽风境吧哈!”
“哈哈竟然有人闪避是用滚的!”
“被揍得好惨哦!”
……
祖师爷小课堂,一边挨打,一边被剑灵疯狂嘲笑。
她怒道:“剑灵,给我闭嘴!”
剑灵终于安静了。
一直等到感觉到头疼开始剧烈,她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那本剑诀。
——她深刻怀疑自己是被剑灵叨叨得头疼欲裂的。
她睁开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她本来已经练到了《昆仑剑诀》第五重寒霜境,但显然,祖师爷小课堂的要求极高,打不过祖师爷留下的金色小人,她就翻不了页。
第一次尝试,她还没有翻到第二页。
可见祖师爷眼里,她的疾风境,还不够快。
她突然间眼前一亮。
只要她能够打赢第一页的小金人,她就可以翻到《昆仑剑诀》第二重,随心境!
——心念一动,剑则随心意而动,是谓随心所欲。
从前她手里的《昆仑剑诀》很粗糙,她试过不管怎么练,第二重随心境,只能用于偷袭。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手里有真正的《昆仑剑诀》,还有祖师爷一对一教授。
她神魂不稳,几乎无法用身体打架。
如果她能够做到“人剑合一、心随意动”呢?
就算她躺着不能动,她也可以让昆仑剑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她迫不及待,等到头痛稍微缓解,就再次冲进了那本剑诀当中。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的脑子里都充斥着剑灵那些的精彩绝伦的比喻和挖苦。
她幽幽地想:这剑灵一万年没出禁地,是不是就蹲那儿想怎么嘲笑别人了?
终于,在过关第一页,翻开第二页后,她停了下来。
她准备喝了药好好休息。
——当然了,也是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着想。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魔头推开门,瞥了她一眼,“你今夜再不睡,我就把你打晕。”
仿佛知道对于剑修而言在床上躺着和要了她命似的,这魔头就直接住进了她隔壁。
她一有动静,隔壁就传来冷笑。
她想要下床,隔壁就有魔敲桌面。
她不得不躺着。
她想:这只魔一定是在报复她前天亲他的事。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鬼上不上门不知道——
魔一定会在门后冷笑。
她不是不顾自己身体的人。但是她发现,伴随着一次次在识海里使用昆仑剑,她对昆仑剑的感应就越强,识海里的那个昆仑剑的虚影就越发凝实。
渐渐的,她感觉昆仑剑和她熟悉了起来。
竟然可以用这个办法和昆仑剑磨合!
这越发凝实的昆仑剑,气息也更加强悍凶煞,对那一直不怎么安分的邪物情蛊的压制越来越强。
一整天,那情蛊都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好几次都想要蠢蠢欲动,都被昆仑剑给压制住了。
然而今夜,才安分了一会儿的情蛊,好像再次受到了什么召唤,变得空前活跃了起来。
她在梦中听见了一个声音,熟悉的渴求再次浮上心头。
系统一直在帮她盯着情蛊,立马道:“宿主!宿主!”
它以为这一次宿主不会听见,但是她几乎第一时间就醒了。
若是没有今天识海里越发凝实的昆仑剑在一边镇着,她此时一定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这一次,昆仑剑发挥了作用,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心底里那个叫嚣的声音对抗。
那个声音越发清晰了,她几乎可以辨认出来——是个女声!
诡异又魅惑,催促着她去吸食、去靠近。
她觉得这个温柔到诡异的声音,让她有点耳熟。
她咬牙,想要听清楚那个女声在说些什么,头脑却昏昏沉沉。
她撑着坐了起来,拔出了昆仑剑,就要划开自己的手掌、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她撞进了一双薄怒的凤眼里。
她咬牙:“等等,我快听清楚了!”
但是他没有松手,手像是铁做一样,不让她自伤。
他给她注入了一股极为霸道凶煞的魔气,刺激她的大脑,让她保持清醒。
好一会儿,他问:“听清了么?”
她浑身汗涔涔,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拉了起来。
她忍得声音颤抖:“燕雪衣,你就不怕阳气被我给吸干?”
在她知道这蛊在唆使她去吸食阳气之后,她就下定决心不会再祸害他了。
他冷笑了一声,“你忘了我是谁了么?”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倨傲,冷峻的下颌微微扬起,漂亮的魔族那阴狠的丹凤眼眯起,“谁被吸成干尸,都不会是我。”
他不自在地转过了头去,“如何?”
她问:“什么?”
他怒视她:“给你吸阳气,不要蠢到拿刀去捅自己!”
下一秒,他就恶狠狠把她拽进了怀里,力之大,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这只魔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她笼罩住。
她犹豫了一下,抱住了他。
两个人都同时一僵。
但是很快,他抿了抿薄唇,然后低下头,将她搂紧。
他皱了皱眉,显然,他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的东西正在疯狂吸收、吞噬着阳气。
慢慢的,叫嚣着的蛊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可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凝重。
显然,广平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换个人,这蛊真的可能把人给吸干。
许久之后,她想说已经够了,结果那魔头愣是一声不吭,抱着她不撒手。
她推了推他,英俊的魔头蹙起眉:“这就够了么?要不再吸一点?”
上次都要亲了,这一次仅仅是肌肤相贴就够了么?
朝今岁:“……”
上一次她没有意识,被蛊操控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但是这一次她是清醒的!她好不容易操控着昆仑剑压制住了这蛊,却突然间发现这魔头,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遗憾?
她突然间觉得他像是明月山上那条看门恶犬——
尤其是似有若无地瞟她的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