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晚会也临近末尾。
就在拍卖师准备宣告结束的时候,有主办方的人神色尴尬地做手势叫停,小跑上台,对着拍卖师耳语几句。
拍卖师很㛄婲快露出讪讪的笑:“原来我们的拍卖环节还有一个临时小彩蛋,有一位未在邀请名单上的客人新加了一件慈善拍品,来,我们欢迎每一颗善心。”
拍卖师做了示意。
原价二十的水晶贝壳手链就被送呈到展览台上。
拍卖师:“这是一串,水晶和贝壳串起的红绳手链,虽然材料本身并不贵重,但可以看得出,嗯,象征意义是很美好的……”
难为拍卖师信口胡诌。
已经准备离场的陈不恪被迫停下起身的意思,眉微皱抬,视线自极近处的光下一瞥而过。
然后他停顿住。
“这串手链……”
他好像见过。
在电梯里。
张康盛闻声停下和身旁人的交谈,转过来:“又怎么着了祖宗?”
恰在此时,台上拍卖师表情古怪地介绍完最后一句:“这件手链备注,是由场内的却夏小姐亲自摘下的,想来一直随身佩戴,意义深重。”
“——”
会厅内一寂。
张康盛都错愕地回过头:“…却夏?”
拍卖师努力保持住职业微笑:“这件拍品并无起拍价,有哪位贵宾愿意出价吗?”
“……”
寂静。
令人尴尬的寂静。
没人发一句声,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要出价,以至于想说什么的人都不得不憋着。
最尴尬的就成了举着拍卖锤的拍卖师:“哈哈,看来大家都很累了,想尽快回去休息了啊。”
这句话后,场内终于有了笑声。
缓和气氛的只是少数,或多或少地夹杂了一些“知情”的讥笑或者嘲讽。
某些余光瞥向的角落里。
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安静地勾着腿耷着眼,一边望着落地窗角落里的漠然倒影,一边想着没人报价流拍了是不是就能给她还回来了以及今晚怎么回去的无聊问题。
燥乱的笑声中。
张康盛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尴尬地凑头到旁边:“这个却夏是不知道规矩吗?随身物品还敢往上送,这种情况下一旦流拍,传开了她在圈里还怎么混?拍下来就更要命,谁会为她背这个黑锅——”
话声未落。
他眼皮底下,懒洋洋叩着桌面的修长手臂停下,然后随意一抬——
报价牌在陈不恪掌心转了半圈,突兀地立进嘲笑声四起的场中。
霎时死寂。
拍卖师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怔了几秒才呆问:“陈不…陈先生报价,报价是?”
陈不恪另只单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想了想:“一百万。”
拍卖师失语。
在那些震惊目光里,陈不恪不以为意地侧过身,他看向自己身旁被雷劈了似的经纪人:“你刚刚说,背什么黑锅。”
张康盛:“……”
张康盛:“???”
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下得去手的??
第6章 春日
封得密不透光的保姆车,安静驶在夜深人静的长街上。
车内,张康盛正拿着手机唾沫横飞。
“他们不认识,没见过,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会不会,我们不恪就是一时兴起,这种拍卖都是第一次参加,他哪里会关心圈里这些规则……对对,他是好心,怕那个小姑娘流拍尴尬,也不想拖延下去耽误大家时间……是啊,不恪他就是太善良了……”
旁边,“太善良”的某人睨着车窗倒影,听声之后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掌心里托着的檀木盒子转过半圈,停下了。
修长分明的骨节抵着盒子边沿,无意识地轻敲着。几秒后,他手指微屈发力,将盒边叩开一隙——
浅色的水晶贝壳被衬在黑天鹅绒的内里,在车内灯光下反起斑斓水色的光。
陈不恪垂眸望了片刻,视线又抬回窗外去。
另一边。
张康盛的长篇大论终于收了尾,口干舌燥地放下手机。
旁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张康盛十分感动:“谢——”接过来才发现是陈不恪递的,他立刻就感动不下去了。
“你可害苦我了,恪总。”灌下一大口水后,张康盛幽怨地晃了晃手机,“瞧见了吗,几十通电话,全是公司和合作各方来跟我确认消息的。一个招架不住,明早、不,今晚您就要头条见报了!”
“嗯,”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不是招架住了么。”
“那是这会儿利害关系里他们求着央着咱们,再说了,现在可是敏感期!”张康盛苦口婆心,“和公司在谈解约的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这会儿低调还来不及呢,哪有上赶着送新闻惹关注的?”
陈不恪:“解围而已,有什么新闻。”
“恪总、我的祖宗哎,这拍卖的规矩我刚刚出来晚宴厅就给你讲了嘛?贴身物品,它就不是一条手链那么简单。”张康盛头大。
陈不恪却听笑了,手里盒子一撩:“你的意思,却夏一条手链就把自己卖给我了?”
“那当然不能——”张康盛一顿,狐疑扭头,“你怎么会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你说的。”
“我说过吗?”
“嗯。”
“哦……”
张康盛没顾上深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就算解围,您也犯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圈里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你身上蹭,咱们躲着还来不及,您这一下可倒好,送上门给人蹭热度。”
“她不会。”
“这也幸亏咖位差得远,都没人知道她——啊?”张康盛慢半拍地停下。
“这热度,她不会蹭的。”陈不恪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
“?你怎么确定?”
陈不恪勾起手腕,在眼前把玩着那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乌黑长睫半搭不落,遮着眼底碎光。
不知想起哪一茬,他忽地笑了,撩眼望回窗外。
“她躲都来不及,不会送上门的。”
·
难得睡懒觉的早上,刚过8点,却夏就被于梦苒接连不断的信息电话轰炸起来。
挂断几次对面犹坚持不懈,却夏不得不抹开了通话绿键。
朦胧着眼点开免提,中长发就凌乱柔软地埋回枕间。
像只被生活锤到罢工的贞子。
“你他妈竟然认识陈不恪,这种巨佬资源你都不和你姐妹分享,你丧尽天良啊咸鱼夏?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进组外地拍戏所以偷偷在外面养别的狗了!”
“要不是今早我和导演聊剧本,她群聊语音不小心点了外放,我都不配知道这个天大新闻了,惊得我掐了好几遍人中才确定真是你名字,这种断层顶流你到底是怎么泡上的快给我速速招来呀啊啊啊!”
“只是炮友也没关系,姐妹可以自荐枕席,陈不恪独占我梦中情人宝座很多年了你知道的啊!”
“……”
却夏麻木了。
于梦苒上辈子多半是把加特林机枪,不间断连发那种,自己一个人也能高密度哔哔五分钟,却夏单听着都替她大脑缺氧。
睡意很快被驱赶得半点不剩。
却夏认命起床,梦游似的挪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等最后一口漱口水被她面无表情地吐掉,她摸起旁边的手机。
却夏:“不认识,没睡过,别想了。”
于梦苒:“……”
每一秒沉默,都是一颗梦碎的声音。
寂静半晌,于梦苒不甘心地再次开口:“真的一次都没睡过?”
“没有。”
“那或许过段时间有趁他不备睡他一次的可能?”
“?”
却夏气得轻声笑了,语气也凉:“等哪天睡了,我一定通传天下。”
于梦苒自然知道却夏是气话,遗憾叹声:“哎,竟然真没交情啊,那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拍你的卖身契?”
“我怎么知……”
却夏困得发木的思维一滞,等了几秒,镜里女孩长睫轻缓撩起:“什么叫,卖身契?”
“喔,你果然不知道,”于梦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让你丫多学学圈里规矩你还不听,我要是你我就三拜九叩去谢陈不恪拍下手链的大恩大德,要是没他这一下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重点。”却夏耐着性子。
于梦苒没再绕她:“重点就是,这种拍卖会上拿出自己贴身物品的,那含义就跟竞拍自己一样。”
却夏:“?”
于梦苒:“还好拍下的是陈不恪,不然这会你可能已经被贴上哪位金主老板的小情人这种标签了。”
却夏:“……”
花了将近十秒消化完这个消息,却夏恹恹耷回眼去,拿着手机离开洗手间。
“是陈不恪会有什么区别。”
“陈花魁嘛,圈里人人盼着得而睡之的主儿,他女友粉人气多夸张,你懂的,”于梦苒捡着却夏痛点,边笑边戳,“现在是他拍下的,那你俩go bed到底算谁嫖谁都不好说,当然没人这样传了。”
却夏忍了于梦苒的调戏和她流英语,刚起的烦躁消褪许多。
打开冰箱,随便拿了片全麦面包叼上,她没搭茬地回屋了。
于梦苒:“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包养言论虽然没有,别的可一点没少。”
面包片悬着一停:“…比如?”
“那可就太多了。我这边最靠谱的版本说,你的长相和陈不恪年少时期早亡的初恋女友长得特别像,他睹你思情,就豪掷巨款留个替身的念想了。”
“这叫靠谱?”
“很靠谱了啊,不然你想想,你们素昧平生,他为你豪掷百万砸下你的卖身——啊不是,是你的二十块手链,这科学吗?他可是陈不恪哎,撩撩头发圈里就能掀一场龙卷风的主儿,就算是慈善捐款也没必要这么玩命吧?”
“……”
却夏差点信了。
她微蹙起眉,在脑海里快速浅过了一遍两人的几次见面,尤其是最后一次。
……“不是要给我磕一个吗?”……
……“磕吧,我准备好了。”……
那人下颌微抬的挑衅神色定格在脑海。
却夏顿时表情空白。
女孩拿下咬着的面包,平静地喝了口水:“你想多了,他想给我当爸爸的概率都比初恋大。”
于梦苒:“?”
他26你23你在跟我说什么屁话。
等敷衍完这通电话,却夏才发现,于梦苒只是这场八卦盛宴的一道开胃小菜罢了。
合作过的、没合作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信息和电话一股脑涌入她的手机,直烦得却夏忍无可忍地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这才消停下来。
但也没完全消停。
居家自闭三天后,天乐传媒的人找上门了。
并以“谈通告”为名,把她拎上了黑车。
“谈通告,至于要来公司总部么?”
除签约外,这是却夏头一回站进公司金碧辉煌充满土豪气息的大堂内,她环顾过后,平静地发出了属于一百八十线小艺人的问号。
“哈哈,小夏真会开玩笑。重要通告,当然要的。”却夏这位打从签约都没见过几面的经纪人也是第一次对她这么和蔼可亲,流露出一副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热络。
却夏没什么感觉。
“哦。”她随口应了,带着即将退圈毫无进取心的淡定,跟着经纪人踏进天乐传媒的VIP客梯。
VIP客梯停留的楼层极其有限。
他们走下来的这层是公司里难得一见的灰白黑性冷淡风,进入走廊时,却夏还瞥见了旁边描着冷光的金属铭牌。
“高级会议室”。
名字取得不怎么高级的样子。
却夏就这样走着神,跟在经纪人身后,进到短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