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盛无奈,随即皱着眉转开话题:“不过这个却夏是圈里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秦芷薇的替身演员,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办什么事。”
“当然是她知道您要解约这事,”张康盛压低声,“本来我想着这次一定得稳住她,可要是牵扯上天乐——你也看见了,那位杨总多半是听到什么风声,殷切地巴不得给你套上麻袋拖进天乐呢,他看你那眼神我都起鸡皮疙瘩。”
陈不恪像没听到后半段:“你想怎么稳住她?”
“这个我还没想好,砸钱或者让她开条件?反正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
“那就今天解决。”
“啊?今天怎么解决?”
“……”
隔着毛衣领,张康盛似乎听到陈不恪很轻地笑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刚想扭头。
陈不恪:“灭口吧。”
“?”
却夏刚踏出天乐传媒的大楼,就被一辆刹停在身前的黑色保姆车拦断了去路。
女孩停住,从棒球帽下仰起寡淡漠然的脸。
车门在同一秒拉开。
紧挨车门,张经纪人捧着狼外婆似的微笑:“却夏小姐,关于那晚影视城的事,考虑到你似乎隐瞒了我们关于自身的一些情况,之后如果同组合作多有不便,看来我们需要再谈一谈……”
“啧。”
最里侧,白毛不耐地支起长腿,那人从张康盛身后俯露半张祸世侧脸,并精简概括——
“上车,灭口。”
却夏:“……”
·
却夏不介意在晚间头条上看见《白毛顶流路边被粉丝认出,惨遭围堵被追成狗》这类标题,但如果标题下的大配图里还要分她一席之地,那她就很介意了。
因此没用受惊的张康盛催促,她已经自觉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张康盛还有点回不过神。
等过了一个红绿灯,他才懵逼地找回声音:“你就这么,上来了?”
却夏微微皱眉:“不是你们让我上车吗?”
张康盛:“他说的可是上车、灭口。”
“哦。”
张康盛:“灭口你也敢上?”
“……”
却夏侧眸,扫了张康盛一眼。
这位经纪人的身板没比姚杉云结实到哪儿去。
张康盛被看得汗毛一立:“我能冒昧问一句,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吗?”
后排,倚在座椅里的陈不恪阖着眼,低声笑了:“意思是你这样的,她一分钟能弄死两个。”
张康盛:“……”
张康盛:“?”
张康盛绝不相信面前纤细秀丽的小姑娘有这个身手和想法。
但他的人生准则是“保险起见”,所以他往后缩了几公分才问出口:“却夏小姐是这样想的吗?”
“没有,”却夏平静转回,“我不会打架。”
“噢噢,是好事,女孩子就是被保护的嘛。”张康盛讪讪地笑。
他身后那排,陈不恪懒懒睁了眼。
车顶天花板上仿佛映出前几天他见的那一幕——酒店晚会厅休息间的镜子里,光下折着雪白匀停的腿,将男导演踩在门板上的女孩细瘦柔韧的侧腰和冷淡的脸。
凌厉又凶狠,漂亮得能杀人。
陈不恪放下踩着踏板的长腿,刚直起身,就对上前排转过来的女孩半耷垂的眸子。
和那晚一模一样的侧颜,只是用空白藏起了那些凌厉面。
只余温吞的柔软假象。
“盒子,还你。”绕着贝壳手链的细白手腕递来空檀木盒。
陈不恪没接,挑了眉。
却夏见他不动,只好耐着性子抬了抬手腕,解释:“它二十块,用不上这么名贵的盒子。”
陈不恪笑了:“它一百万。”
却夏:“……”
也对。
一百万都欠了,虽然是被迫欠的,但也不差这一个盒子了。
却夏缩回手:“那晚听到的事我没和任何人说。天乐副总或许知道,但和我无关,你们不用再费心了。”
张康盛干笑:“这件事我们还是等下车后坐下详谈——”
话声未落。
后排,陈不恪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动起来。
张康盛立刻停住,扭头看去。
陈不恪接起电话,一两秒后他微微皱眉:“honey?”
却夏一顿。
honey?
被陈不恪喊成宝贝这么亲热的,只能是他女朋友吧。
所以继卷入顶流的解约秘密后,又要再加一个全娱乐圈都不知道的陈不恪的私密情人?
却夏麻木地想扒开门跳车——
干脆她自己给自己灭口好了。
数秒过后。
陈不恪挂断电话:“先去医院,honey下午突然有呕吐症状,送过去了。”
“啊?吐了?快快,换路去医院!”张康盛连忙催促司机,扭回头看见却夏,他迟疑,“那却夏小姐?”
却夏难得觉着尴尬:“女朋友重要,把我扔在路边就行。这件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会说出去”这话重复太多,却夏自己都要心虚了。
车内寂静。
张康盛懵住:“女…朋友?”
望着窗外的陈不恪转回脸,五官间的冰冷似乎消融了一点。
他抬手勾下毛衣:“男的。”
却夏:……
哦,gay。
连这个都说了,陈不恪是不打算放她活着下车了吧。
却夏麻木地望着那人:“我说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满清十大酷刑上完我都一个字不说,可以了么?”
陈不恪:“?”
二十分钟后,却夏活着下了车。
还活着看见了目的地——
月牙湾宠物医院。
却夏:“……”
从她身旁,戴着兜帽的陈不恪擦肩走过,嗓音懒懒透哑:“遇上满清酷刑你就招了吧,honey和它主人不会怪你的。”
却夏:“……………………”
第8章 春日
honey是一只猫。
陈不恪的猫。
却夏见它第一面的时候,它就半湿着毛,缩在宠物烘干箱的门内,屁股扭成个毛茸茸的半圆,背对着门——和其他烘干箱里努力扒拉着门玻璃想要“越狱”的猫完全不同,honey的圆屁股透着高岭之花般的倔强。
某种意义上,像极了它拒人千里、生熟勿近的主人。
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的毛。
却夏盯着它的圆屁股看了许久,没能确认,就扭头问身旁:“它是什么品种?”
“啊?”
小姑娘竟然会主动发问,张康盛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愣了几秒他才笑笑,道:“没品种,就一只小土猫。”
却夏沉默。
朴实无华的中华小田园竟然还能养得这么高贵冷艳,想来“宠物肖主”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张康盛不知道却夏在脑补什么:“它是几年前恪总刚离家出…出来的时候,捡到的,应该是被人遗弃了。”
“被遗弃?”
却夏意外,眼尾都轻轻提起来一点。她转过来,弯下腰,手撑着膝盖,隔着玻璃安静又认真地盯着猫咪:“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张康盛:“嗨,它刚开始可不是这样的,毛脏得哟,黑乎乎结在一起,还瘸着腿,而且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
“是”后面的话没说完,交完钱听完注意事项的陈不恪走回来,长腿懒散收停在两人身侧。
张康盛就突然住嘴了,眼神还有点躲避。
却夏没察觉,仍认真地盯着烘干箱。
她伸出一只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戳了戳:“honey。”女孩声音放得很轻,像怕吓着它,是那么多次见面里从未有过的柔软。
陈不恪拿着诊治单的手指一停,漆黑眸子在她身上停驻。
某种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笃笃。”
烘干箱的门玻璃突然被屈起的指节叩响。
箱里的猫和门外的女孩同时受惊——却夏往旁边一缩,因着走神而难得惊慌,她躲开了仿佛擦着耳鬓俯下的淡淡雪松木香。
而在同一秒里。
白猫honey听见了主人的声音,迅速地转走屁股扭过头来,露出了它的眼睛。
却夏愣了下。
honey是异色瞳猫咪。
两只眼睛一只是亮黄色,一只是剔透的蓝绿色。
它无声地喵呜了句,水一样澄澈的眼睛在光下的色差更盛,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妖异。
而它的主人冷淡地直回身,收手插兜:“现在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被遗弃了。”
他落眸望她:“还漂亮么。”
却夏回神,撑着膝盖的姿势没变,她安静反问:“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陈不恪一怔。
在圈里沉浸太久,即便不愿,他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白色猫咪妖异的异色竖瞳就在女孩的脸旁,隔着薄薄的玻璃,而女孩如往常垂耷着微翘的眼尾,很平静地仰着他问,它很漂亮,为什么会被遗弃。
…因为,别人不像她一样。
别人不会用这样平常的、毫无惊惧的眼神看他们。
烘干箱外安静得有些诡异。
却夏正自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者交浅言深冒犯到和白猫一样高贵冷艳的顶流了,就见陈不恪抽抬起左手,拨过他自己额前的碎发,有些不自在地瞥开眸子。
却夏:“?”
这一瞬间接收到的赧然,是她的错觉对吧?
却夏没能去确定。
在那之前张康盛已经突然拦到他们中间,一副警惕模样地把两人隔开:“既然没事,那等honey烘干就走吧。”
张康盛说着,把陈不恪拦到一旁去,低声私聊的间隙他还时不时回头看却夏一眼。那个提防的眼神,仿佛护着唐僧肉的孙悟空在判断这边的小姑娘是蜘蛛精还是白骨精。
咸鱼精懒得辩解。
她今天折腾累了,索性抱着膝盖蹲下去,隔着烘干箱玻璃和那只异色瞳的猫咪对视。
猫咪也趴下了,小毛脸垫在自己交叠的前爪上,拿漂亮妖异的眼睛高冷里透着无辜地望她。
“真漂亮。”
却夏很轻地笑了下。
“陈先生,刚才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讲了。”一个清瘦和善的中年女人从却夏身后走过,停在几步外。
陈不恪回过身:“简阿姨,您说。”
“我和老田下个月就要回老家去了。那边离医院这边太远,没法分心照顾,我们想着做到这个月底就关业,所以你得给小honey重新找一家医院……”
却夏抱膝蹲着,有一句没一句,听得断续。
院长和陈不恪显然是旧识,也难怪这位露脸就能惹出踩踏事故的顶流敢亲自来医院看猫,还能走宠物医院的隐秘后门——只是听院长意思,这份便利即将和他拜拜了。
“换医院就很麻烦了,honey,谁让你是陈不恪的猫。”却夏隔着玻璃点点白猫鼻尖。
“喵。”
白猫上前,也隔着玻璃,像要蹭蹭女孩的掌心。
却夏情绪寡淡的五官间又柔和了些。
她趴枕着膝,没心肺地耷着眼,低声:“没关系,也麻烦不到我们,让你的白毛主人操心去。”
“喵喵呜。”
却夏听不懂猫语。
如果有喵星翻译,那她想honey当时说的那句意思一定是:“乌鸦嘴。”
所以半小时后,她才会抱着刚空掉的猫箱,坐在陈不恪团队工作室接待间的沙发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抬眸——
“什么。”
对面,某位白毛顶流毫不见外,进来后就困懒地把自己埋进黑色毛毯里,另一坨白毛团子出来后就蹲在他脑袋旁,从抬爪的高度来看,它似乎是跃跃欲试想趴到他脑袋上。
却夏没好心阻止的意思,五官像被薄冰裹了一层:“你的意思是,我要照顾你的猫?”
“只是建议,”那人嗓声被困意扯得慵懒,“我认为这是我们恩怨两清的最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