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3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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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见帮自己拉开椅子的胖手,却夏已经想转身走人了。
  ——
  如果前面没坑,那她在圈里这四年就算白待了。
  可即便明知山有虎,解约书她也非拿不可。
  却夏眼尾一耷,无声走过去。不过她没有坐下,而是单手扣扶上椅背,平静抬眸:“杨总,我今天是来拿解约书的,如果还有其他事,请您有话直说。”
  杨宗铭面上笑容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然后很快中年男人就重新和乐地笑起来,他摆着手走回自己桌后,“小夏你这个性格还真是,有个性,哈哈,有个性,难怪自身条件这么好,这几年也……”
  他话故意只说了半截,就停在自己的老板椅前,“不过现在,公司想重新争取和你合作的机会,当然,我们也会给出足够的诚意。”
  却夏漠然仰眸,和杨宗铭对视着。
  杨宗铭:“资源倾斜是最基本的,公司可以保证,让你在一年内,成为与芷薇热度相当的明星艺人。”
  “……”
  杨宗铭笑容不变,心底却惊奇起来。
  他竟然在面前的女孩神色反应上看不出一点动摇或者被诱惑,一定要说,几乎是淡漠又茫然的走神——
  就好像刚刚他把一大堆红艳艳的钱丢在了一个外星人面前一样。
  却夏也终于在这稍长的停顿里游回神思:“您说完了?”
  “是,这是新的合约,你回去考虑考虑,有什么不确定的条款我们可以再——”
  “不用了,谢谢。”
  别说考虑,却夏一秒都不想多待,更一眼都没看杨宗铭递来的合同。
  杨宗铭再好脾气,这会儿也不由恼火且不解地眯起眼:“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样的价值。”
  却夏:“我给秦芷薇做了四年的替身。”
  “是,”杨宗铭一愣,以为却夏想翻旧账,“这个情况是公司的疏忽,我们之后还会给到你更多的——”
  “我的意思是,我很清楚这份合同的价值。”
  却夏平静漠然地垂下眼,“但我不需要。”
  “……”杨宗铭,“?”
  杨宗铭几乎气笑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喜欢钱的人?”
  他伸手,一扣旁边的很厚一沓的材料,从过来时候却夏就已经注意到了——因为上面放在第一张的是她当年进入天乐传媒前的简历。
  “我很了解你,却夏,你家里的人和事我都清楚,你可能不知道,当年还是我盖章同意你进入公司艺人名单的。”
  杨宗铭敲了敲,让纸张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他才落回手。
  “所以你家里的条件,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当初就是为了钱才进来的,不是吗?”
  “你现在跟我说,你对这么多钱毫不动心,你觉得我信吗?”
  却夏默然望着那沓资料。
  只这样一叠就算了解了。
  那她的人生,还真是单薄又沉重啊。
  女孩垂眸,忽地笑了。
  像冬雪霜冻的山谷里,嶙峋狰狞的岩石缝下,一朵摇曳的,生动的,在无边雪色里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花。一朵就开出了满山春景。
  杨宗铭都看得愣了下。
  “钱很好,但拿到需要代价,它从来是价值交换,不是纯粹的赠予。”
  却夏眸子冷淡而澄净,“而现在,我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很满意,——所以抱歉,不换。”
  “…………”
  杨宗铭彻底结舌。
  却夏没有等他的意思:“我已经给您和公司足够的尊重,特意来这里听您说这些,而如果您叫我来的目的只有这个,那我想我们的意愿沟通已经结束了。”
  女孩瞥了眼挂表,“请您把签署好的解约书寄给我——邮费到付。”
  杨宗铭:“?”
  却夏说完,利落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房间。
  只是在她手握上门把手前,身后传来个从笑里略微沉下去的声音:“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底气是什么——陈不恪吗?”
  却夏停下,垂眸。
  果然。
  杨宗铭:“如果你是寄希望于,他可以给你资源——确实,陈不恪能给你的资源,在圈里找不到第二个人或者第二家公司,但你也要想清楚,等到将来有一天你们分手,一切都会随之消失、甚至如果分得不够好看,还会反噬。”
  杨宗铭谆谆善诱:“而公司给你的,白纸黑字,和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无关。”
  却夏没说话。
  杨宗铭:“怎么,被我动摇了?”
  “…不是。”
  却夏停在门前,半晌才偏了下头,浅咖色瞳子透着光,安静到显得嘲弄。
  “用网上的话说,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句反驳。”
  杨宗铭:“?”
  “最后我想了想,其实没必要反驳。”却夏漠然转回去,按上门把手,缓缓压下——
  “这座高楼和楼里的人们,从来没有谁真的认识我。”
  “您也一样。”
  却夏拉开了门,径直踏出。
  刚转过身,却夏就怔停在原地。
  离着杨宗铭的房门就一两米远,一道清拔修挺的身影就斜斜靠在墙前。
  黑色帽舌下压着雪白松散的碎发。毛衣高领惯例地拉到鼻梁,被光影描出线条凌厉漂亮的下颌,然后长垂着的睫毛动了动,扫落碎影。

  他起眸望来。
  却夏怔了好几秒:“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不恪抬手,懒洋洋勾下了毛衣领,露出正颜:
  “刷脸就进来了。”
  却夏让他梗了下,好气又好笑:“我是问你怎么会在H市,你不是回P市的祖宅了吗?”
  “哦,这个。”
  陈不恪很自然就屈腹直身,然后走到却夏面前,慢吞压腰,最后一把把面前比起他挺小一只的女孩抱进怀里。
  他抱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想漏给外人看。
  白毛埋下,在她颈窝蹭了蹭。
  “…想你了。”
  他嗓音轻哑。
  却夏心里却跟着颤了下。
  完了。
  却夏心底叹气。她别想再在白毛这儿能翻身了。
  却夏抬手胳膊,回抱住他。
  然后煞风景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从却夏身后、陈不恪眼皮前不远的地方响起来了。
  “哎哟,恪总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让人知会声?我好下去接您啊。”
  “不用,站那儿。”
  陈不恪冷冰冰懒洋洋的一句给对方钉在原地。
  他仍低身抱着却夏,还禁锢住了怀里的女孩,不让她钻出来或者转身。
  却夏挣不过,气闷地给他捣了一锤。
  力道控制得很谨慎,既不小得像挠痒,又克制着怕给他砸疼了。
  陈不恪被她锤得埋下头笑了,嗓音闷哑。
  “怎么力气就这么一点……难怪让人欺负。”
  却夏哽住。
  陈不恪却在说完后,凉生生地起了漆黑的眸。
  他微微直身,冷望着杨宗铭:“她脾气好,懒得和你们计较。我心眼小,她的事情我一定会计较。”
  “您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
  “杨先生,”陈不恪冷淡截断,“以你的认知或许理解不了,她的底气就是她自己,和任何人没关系——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愿意出卖灵魂或原则来交换利益,但却夏不是,她也不是你可以量化估值的人。”
  陈不恪说完,拥抱也阻拦着女孩的手垂下,她却停在他身前,没有要转身了。
  他垂手勾握住她的,利落地将人牵走。
  只有声音冷冷地落在身后。
  “天乐传媒上下不要再给她发一条信息打一通电话,否则,你们就和我的律师团队谈吧。”
  “……”
  乘电梯下楼的一路,却夏都安静着。
  陈不恪也不介意,逮着女孩的手指一根一根把玩,只在电梯上下其他乘客的时候,他才会背侧过身,把却夏藏进梯厢的角落。
  直到最后一个乘客从一楼下了电梯,只剩下两人的梯厢向地下停车场运作。
  却夏抽了抽,刚松脱一点,又被警惕的白毛一把握回手心——
  他正保持着面对面挡在她身前的位置,黑眸垂睨,神色严肃:“再玩一会儿。”
  却夏于是气笑了:“陈不恪。”
  “嗯?”
  “你幼不幼稚。”
  “幼稚。”
  “……”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梯门打开,陈不恪只能遗憾地放下女孩的手——但还是攥在手心,只是把她的握紧了一起揣回大衣的口袋里。
  白毛顶流心满意足地领人出电梯:“不是却总封的吗?我是幼儿园大班生,你是幼儿园大班老师。”
  却夏眼尾被笑意压得垂弯。
  两人很快走到近处的车——
  昨晚才听却夏说起她要来公司办合同的事情,陈不恪这趟从P市回来得匆忙,也是自己直接开车过来的。
  一辆低调的深蓝轿车,和那头白毛十分不符。
  却夏任他带进副驾驶座,然后陈不恪俯折腰身,弯下来给她系安全带。
  白毛顶流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进来前还差点磕了额头,在他身上是罕见地生涩。
  却夏靠在椅里,看着他认真和安全带较劲的侧脸,走神似的,她很低很轻地又喊了一声:
  “陈不恪。”
  白毛顶流正微褶起眉峰,敏锐侧身,要往斜后的某个好像有什么反光一闪而过的角落去看。
  闻言他停下,转回来:“嗯?”
  “谢谢你愿意了解我。”
  “……”
  陈不恪怔了几秒,慢慢敛下长睫。
  安全带被他松掉了,空着的手向座椅旁轻轻一按,“咔哒。”
  一声轻响,副驾驶座的真皮座椅毫无征兆地向后。
  却夏就被他压抵在了放平的皮椅上。
  “弄反了,却总,是我谢你。”
  “?”
  惊恼未出,女孩眉心先拧上了一点茫然:“你为什么要谢我?”
  “当然是谢谢你愿意让我靠近,让我了解。”陈不恪缓慢屈膝,抵上椅座,裤线被绷直出屈折的凌厉。
  白毛碎发下清隽的五官间再不见懒散松弛的笑意,那双眸子在光线昏暗的车里,更黢黑幽深,挟裹上难以避退的压迫感。
  他指节扣在她耳旁,指腹轻慢擦过她下颏细腻的皮肤,在上面激起细小酥麻的电流似的触感。
  然后那人眼底漆黑坍圮,他倾覆下来。
  “等…”
  最后一秒,却夏险险偏过脸,视线狼狈地甩到旁边。到此刻终于艰难挣脱了他眼神里犹如实质的枷锁束缚,她也才终于得了一丝喘息余地。
  却夏听见自己胸口里怦怦难抑的心跳。
  然后五感才回到身体。
  ——
  陈不恪果真停下了。
  炙灼的呼吸就洒在她侧颊到耳垂下的软肉。
  撩人心痒又畏惧。
  却夏能分明感觉到白毛身上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比那天在片场树下的吻戏前更沉如渊海。
  这应该是极致了吧?总不能还有更深一层。
  她得克制本能,才能忍住不逃掉。
  像是察觉了她心里想法,陈不恪俯在她纤细脆弱的颈上,声线轻哑地低笑了声:“这就怕了?”
  “?”
  这、就?
  他眼神情绪都那样了,还“这就”?
  却夏木了脸。
  本来还好。
  听见这句她是真的想跑了。
  静默数秒,却夏慢吞吞转回来一点:“我们,商量下。”
  “不放。”陈不恪说着,示威般的,轻啄了下她耳垂。
  却夏:“……”
  这和“你现在就是我砧板上的一条咸鱼了”“我想怎么烩就怎么烩”有什么区别。
  却·咸鱼·夏还试图垂死挣扎一下:“这里不合适…吧?”
  陈不恪:“我什么都不做。”
  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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