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夏将视线平挪过去,然后就僵住了。
高清复原的照片里,身影纤细的女孩跪跨过白衬衫的腰腹间,只见她居高临下地压制着侧屈长腿靠坐墙根的男人,将人抵在巷尾墙上“索吻”。
却夏憋了两秒,终于没忍住:“你变态吧?”
“?”
陈不恪把照片转向自己,侧瞥过去的同时,他轻一挑眉:“从照片看,我以为比较变态的是你?”
却夏微微咬牙:“至少我不会洗出来。”
还是高清版本。
陈不恪了然,不在意地括在手掌,将照片扣回口袋里:“张康盛让做得高清复原,说以防万一,团队里要先确定一遍有没有会暴露身份的细节。”
却夏没表情:“他怎么不放大十倍再裱起来。”
陈:“也不是不行。”
却:“?”
四目相对。
却夏在那双眼眸里似笑非笑的谑弄情绪下很难肃然太久,她微蹙起眉,挪开视线。
这是她第二次在对视里“认负”了。
却夏有点不爽。
不过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
“下次有事你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你的号码我已经备注了。”却夏示意手机。
“路过,顺道来了,”陈不恪朝她手机一抬下颌,“上来前想提醒你,但你手机占线。”
不等却夏开口,陈不恪轻挑眉:“哦,又来了。”
却夏低眼一瞥。
“于梦苒”三个字在屏幕上暴躁跳跃。
不想“你果然有别的狗了!”这种震声响彻在此刻的玄关里,却夏狠心按下了拒接。
陈不恪旁观过,似笑勾眸:“男朋友么,这么黏人。”
“不是,圈里朋友,”说完这句却夏想起什么,蹙眉抬眸,“这个时间,你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个时间是什么时间。”
“新剧官宣,应该闹得很大。”却夏一顿,“而且我朋友说,圈里狗仔全都出动了,要扒你和秦芷薇的恋爱绯闻。”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没那么多。”
“?”
却夏略感迟疑。
于梦苒说话讲事确实容易夸大,看这位正主都不太在意的样子,或许真的闹得没那么大?
不等却夏想法落定。
陈不恪懒懒道:“最多三分之二。”
却夏:“…………”
忍下了把手机扣在那头白毛上的冲动,却夏试图跟这位任性妄为的顶流讲讲道理:“在这种危险且敏感的情况下,就算真要谈什么,也没必要你亲自来吧。”
“是没必要。”陈不恪表示赞同。
却夏等他:“但?”
陈不恪低头逗着猫,他答得随意,却又无比自然:“派人来接显得倨傲,我不想你误会被我轻视。”
“……”
却夏怔住了。
陈不恪给的是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在这个圈里,捧高踩低是接近生存法则的本能。她是一个普通的替身演员,大概处于圈内鄙视链的最底层,被轻视就是她这五年里的职业日常——即便她不在意,也无法改变这个客观事实。
而这位圈内最炙手可热的断层顶流,糟蹋神颜地顶着一头中二青年似的白毛,就漫不经心地跟她说:
他不想她觉得被轻视。
太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这人是用事实行为“说”给她的。
却夏失神的片刻里,陈不恪已经从运动外套里拿出来一副成套的黑色棒球帽和口罩。
递给却夏时,他才注意到她的怔神。
呆呆的,甚至有点可爱。
陈不恪想了想,就不由笑了:“原来你是那种容易感动的体质?”
却夏一下子就回了神。
想起几秒前的怔愣,她几乎有种杀人灭口的恼羞成怒感。但她忍住了。
木着脸从对方手里接过口罩帽子,却夏面无表情地戴上:“只是太意外会在你身上见到人性。”
“哦,你意外都是刚刚那个表情么。”陈不恪也拎起外套里的线衣高领,遮过下颌线,于是嗓音低低地穿过针织薄布,声调起得懒散而性感。
他背过身去开门,像随口扯来玩笑,“那我以后要让你多意外几次。”
“……”
十分钟后。
经历了做贼一样惊险刺激的离家之旅,终于坐进陈不恪商务车里的却夏从紧张状态剥离出来,才绝望地发现了一件事——
她竟然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跟出来了。
就为陈不恪那一句话!
陈不恪从座里侧眸,望着女孩空白又茫然的神情,他撑额的手轻蹭过长睫睑尾,笑意也像随指腹染开:“还沉浸在感动里?”
却夏面无表情地回头。
那是个过分好看也过分蛊人的笑,此刻落进她眼里,却只看得出嘲讽一个意思。
“是太感动了。”
女孩抬手,指尖戳在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上,指住隔壁车道里不知道从哪条路开始就一直跟着的白色轿车。
陈不恪歪头:“?”
“跟拍狗仔。”
却夏语气平静而冷酷:“你不是来接我的,你这是想送走我。”
第17章 春日
为了不连累180线小艺人却夏被卷入顶流绯闻而无辜牺牲, 陈不恪的司机发挥了一把身为顶流司机应有的躲避狗仔的驾驶技术。
一个小时后,在却夏怀疑这车已经要开出省了的时候,商务车终于减速, 七拐八绕然后驶入某片地下停车场内。
地下二层停车位里, 遮得全身漆黑的人影下了车。
却夏确定无人在跟了,她轻微活动着坐得发酸的手脚, 环顾身旁:“这是哪。”
她身后下车的陈不恪随口说了个地名。
却夏眼皮一跳, 停下了动作。
毕竟入耳的那个名字就是H市以“高贵”得寸土倍金而闻名国内的豪宅, 号称现代“上林苑”, 大概也是她从没想过有机会踏进来的地方。
换了旁人, 比如于梦苒,大概已经激动得要合影留念了。
但却夏只有犹疑。
陈不恪走出去几步后, 仍没听到身后动静,他回身一看,就见女孩停在原地一动没动,眼神还看着和他相反的方向。
摘了兜帽, 压了一路的白毛不羁地翘起一绺,额发下那双黑眸熠着隐星似的笑绪:“你不会是想跑吧。”
“……”
被发现意图的却夏默然收回视线:“你没说是要来你家里。”
“我好像也没说过这是我家。”
却夏不听忽悠:“难道不是?”
“嗤, ”陈不恪笑了,他插着口袋长腿一绕,折返回却夏身边, 白毛下那双黑眸微微压低,“我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吓得你都想跑了?”
“不是怕。”
却夏不满蹙眉。
至少她不是怕进他家里, 而是, 莫名有种这一步跨进去从今以后就是后患无穷彻底和她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say goodbye……的不祥预感。
她这两年愈发一无所惧, 只怕麻烦了。
陈不恪等得挑眉:“你真觉得我会冒犯你?”
却夏:“…没有。”
陈不恪:“可你的反应不像没有。”
却夏:“……”
陈不恪侧过身, 插着口袋懒洋洋道:“之前是谁说,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我的粉丝一定会觉得是她嫖得我?”
却夏没出口的话就哽住了。
陈不恪半笑半嘲地落回眸子,不紧不慢续上一句:“放心,我没有把人请上门嫖我的喜好。”
却夏:“…………”
话说到这步,她是不上也不行了。
这边的豪宅规格惯例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却夏跟在陈不恪身后,乘电梯直达他的住宅入户玄关里。
目测过长宽,却夏确定了这个入户玄关大约就能抵她半个三居室租房的面积——
回家像逛公园,有钱人可真累。
陈不恪站在那面盖了整面墙的鞋柜前,停了几秒,他俯身从其中一格拿出双新拖鞋,扯掉logo皮卡,走回来放到却夏面前。
“没别的了,将就下。”
却夏没怎么在意,只当是主人家的例行客气。直到她踩进拖鞋里,才有所察觉地低下头。
小熊袜子轻松穿过了印着显眼奢牌logo的皮革拖鞋,然后慢吞吞的,袜头的熊耳朵左右摆了摆。
空荡得仿佛没穿。
从视觉效果上,像个偷穿了大人鞋的小孩脚丫。
却夏走了两步,果然拖拖拉拉的,还差点绊了一下,偷穿大人鞋的体验更真实了。
她停下:“…有女款拖鞋吗?”
“没有。”
陈不恪等在玄关鞋柜前,低头瞥了眼震动的手机,他边随手回复边语气散漫地应她,“毕竟没初恋女友来用。”
却夏:“……”
这梗是不是只能等他俩死一个才能过去了?
不待却夏反应,被陈不恪刚敷衍完的手机干脆响起铃声。
是他自己的一首旧歌——却夏虽不是他粉丝,但以这人高到断层的国民热度,也很难没听过他那些风格多变都不耽误火遍南北内外的歌曲。
拖鞋的事暂且摁下。
却夏松了眉心:“你有公事要忙的话去处理就好,不用在意我。”
陈不恪只瞥了一眼来电,指腹一拨就挂断了:“不熟,不需要。”
“?”
却夏正从靠鞋柜斜站着的那人面前过,闻言不解地一侧眸。
视力太好也是一种罪过。
譬如此时,她就在那一闪而逝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两个字。
云雅。
——不久前于梦苒在电话里跟她叨逼叨过的、那个被陈不恪选了秦芷薇的本子而放弃了的最年轻影后。
所以这是被问上门了?
陈不恪关掉手机,刚插着兜直起身,他就望见矮了自己一头的女孩无所觉察地停在他胸膛前不远,脑袋微微歪着,朝向他勾在指节间的手机,情绪空乏但若有所思。
一点浅淡笑绪就攀上陈不恪眼尾。
他散散漫漫插着兜向前了半步,嗓音曳得低,尾调又微微翘起:“Perdone?”
(注:西班牙语,发音baideni,表打扰歉意)
“?”
撞入思绪的软质木香,很轻易就将却夏的注意力扯回。
她一抬头,才发现面前那人是猝不及防的近,此时的平视正对上一截冷白修长的脖颈,以及上面性感凸起的喉结。
身体本能之下,却夏仓促退了半步。
然后止住。
女孩微微蹙眉,不悦抬眸。
…第三次了。
偏那人没给她留扳回一局的机会——他就仿佛只是需要她在这无比宽敞的玄关里让出她面前原本的那一小步,一句低声后,陈不恪就随意擦过她身前,直进了玄关里面。
却夏停了一两秒,拖着那双男式拖鞋跟了进去。
绕过玄关的屏风,正对就是落地玻璃长窗,整个平层是L型,而陈不恪家里竟然没做任何墙壁隔断,从西侧的西式厨房、到餐厅、到会客厅、再到主客厅,全然一览无余。
只在东侧尽头,以磨砂玻璃前的书架作为隔断,单独全出一块卧室的私密领地。
作为演员行业,却夏见过不少房子了。
但内部装修风格如此孤寡的,她也是头一回见。
炽阳满长窗,竟也能叫人觉着冷清。
不知怎么,却夏忽然就想起之前陈不恪在他工作室的地下停车场里,像玩笑一样随意出口的那句,“我没初恋,以后也不会有,唯一同居过的对象是honey。”
那时候却夏以为他只是故意用honey损她,现在却发现好像真是本心。
可他明明看起来活得最盛大瞩目,风光恣意。
“我经纪人大概一小时后到。”
陈不恪腿长,却夏走神这片刻,已经足够他去到东边尽头卧室前,从书架上拿了本什么又折返回来。
“好,”却夏不自觉略微轻了语气,然后慢半拍反应,“——我还要和你经纪人谈?”
陈不恪刚想递出本子的手一悬空,他略微挑眉,似笑非笑:“你是只想和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