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妖这才发现窗前的慈音,他还想说什么,红蓼已经走了过去。
“快来用饭,不然一会真要凉了。”
红蓼就在窗前和他说话,夜晚起了些风,吹得她轻纱衣裙飞舞。
慈音看了她片刻,安静地走了出来。
两人行至桌前,慈音坐下,红蓼就坐到他身边,将筷子递过去:“给。”
他顿了一下才接过,视线划过她的脸,上面还残留着今日在黑店时落下的脏污。
淡淡的灰黑为她添了几分笨拙,让人想起灵兽园里嬉戏过后皮毛脏污的灵兽。
甚蠢。
他收回目光,动作生疏地执筷,打算随便吃一点应付她。
红蓼其实也想吃,她最爱吃了,但这会儿一点要动筷的意思都没有,只捧着脸盯着他。
夜幕下,她借火光看他,颇有些灯下看美人之感。
狗妖在一旁,不被允许动筷,只能酸溜溜道:“大王,您怎么也不吃啊?这么多饭菜,他一个重伤的凡人哪里吃得完?您亲自下厨,忙活半天,难不成还要辟谷?”
香喷喷的排骨勾引着他的馋虫,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红蓼瞥了他一眼,脸上挂着被打扰的不悦:“你懂什么?”
她收回视线继续捧着脸看慈音,笑容甜蜜,陶醉无比:“秀色可餐呐。”
慈音动作一顿,放下了碗筷。
“怎么了?”红蓼赶紧说,“我打扰你了?我不看你也不乱说话了,你快吃。”
话说完她就要转过身去,但慈音并未继续,他起身准备离开,红蓼有些失落地仰头看他,若耳朵没藏起来,定然是耷拉下来的。
慈音本想直接离开,见此一幕,弯腰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吃饱了】
他的字很好看,哪怕是用水写出来的。
红蓼的心莫名砰砰跳。
她与他鲜少的两次交流,甚至都没实际对话,却总能给她带来新奇的感受。
“可你都没动这些。”她指了指荤菜。
慈音便写:我吃素。
他居然吃素?
红蓼站起身,满脸遗憾:“那你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乐趣?不会少。
从来就没吃过凡食,自然也不会有口腹之欲。
再者,乐趣是欲望的变化品,这种东西于他而言是烦扰阻碍,是他的身份不需要拥有的东西。
不过她的厨艺当是不错,对于第一次进用凡食的他来说,也并未产生什么不可下咽之感。
皎月高升,光照明亮了一些,没了灵力的慈音能将红蓼看得更清楚些。
她的皮肤白皙,更显得脸上脏污明显。
他喜洁好静,周围的一切都充满规则。
而红蓼身上的一切,都像是在挑衅他的规则。
夜幕下,两人对视的好像有些久。
红蓼一时愣住了,不自觉握紧了拳,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忽然,慈音抬起了手。
朴素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如沐月华,额侧发丝随风轻动,与他抬起的手一起送来。
他曲起手指,皱着眉在她脸上蹭了蹭,微凉的指腹没用什么力气,眼底透着认真和严肃。
红蓼屏住呼吸,惊讶地望着他,待他手拿开,她七条尾巴已经将他紧紧包裹。
“……抱歉,你突然碰我,完全控制不住。”
她赤着脸将尾巴一条条搂回来,冒出来的狐耳不断震颤,微垂的侧脸媚态尽显。
慈音将手指递过来,红蓼愣了一瞬,不解望去,看到他指腹上一点点脏。
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从乾坤戒里翻出镜子仔细照了照,发现左侧脸颊还留着很少的灰黑。
再去看他,他已经回了洞府内。
……
居然亲自给她擦脸吗,其实可以告诉她的,就算不能说话,也可以指给她。
是嫌指给她太麻烦了吧?她看起来理解能力比较差?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方才那样碰她,怎么说呢。
明明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神情,可那动作——按压,擦拭,指腹的接触,又有欲念丛生之感。
堪称纯欲天花板。
红蓼瞬间捂住了火热的脸颊。
不好。
有点上头。
第七章
身后传来怪异声音,打断了红蓼的上头。
她回头一看,好家伙,狗妖居然趁着她春心荡漾的时候偷吃!
她飞奔回来,狗妖吓得张大嘴巴,满嘴油光地认错:“大王我错了,可实在是太香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真的忍不住啊!这太难为狗了!”
没有厨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厨艺好的,红蓼受用得很,在慈音那受得打击找补回来了。
“当真?”
“当真!”
“这么好吃呀?”
“必须的!”
“哎。”她叹了口气,扫了扫洞府的方向,“那他怎么不爱吃呢?”
狗妖见红蓼不再生气,又开始暴风吸入,边吃边说:“小的也很不理解这么好吃的饭菜他一个凡人怎么能忍得住只吃那么点儿,怕不是受伤太重不但哑了,还没味觉了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红蓼却觉得很有可能。
“太可怜了。”她心疼地直吸气,从乾坤戒里把给狗妖买的衣裳丢给他,“这是今日出门给你带的,也不是什么好布料,但比你身上那衣裳正常些,你留着换洗吧。”
她说完就往洞府去了,没用膳的意思。
狗妖面对着一桌子美味,抱着怀里的新衣服,泪水打湿了满脸的毛发。
情绪易激动,差点现原形。
“呜呜呜呜,大王,你对我太好了,我娘都没有大王对我好。”
他一边哭一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大王,当一条好狗,辅佐她成为此山霸主!
红蓼走进洞府,看到慈音盘膝坐在毯子上。
他倒是并未闭目,见她进来,目光淡淡地投了过来。
她急忙要过去,走得太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一冲,差点撞上他。
他不着痕迹地后撤一寸,正正好避开。
……无情!
红蓼有点生气,咬唇皱鼻子,幽怨地瞪他。
他睨着她看了片刻,慢慢转开头,嘴角似有如无地勾了勾。
红蓼一愣,再仔细去看,他仍然是那副熟悉的冷淡出尘模样。
是错觉吗?
总觉得他好像笑了?
红蓼不死心,往前凑了凑,想再试试他会不会笑,故意歪倒一旁,做作地“哎呦”了一声,银发铺满了毯子,紫衣凌乱披在身上,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胸口。
慈音望过来,不但没笑,神色还越发冷淡。
他转开头去,抗拒的样子让红蓼心凉凉。
“……好吧。”她默默地吐了口气,自己坐好,将衣服也拉回去,“我来是有样东西给你。”
慈音一动未动,似乎对她要给自己什么东西完全不好奇。
红蓼从乾坤戒取出一个本子,还有一支炭笔,很简单的凡物,无任何法力加持。
“这是你打坐的时候我趁着做饭间隙制的,你随身带着,便能同我说话了。”
慈音看着递到身边的笔和本子,本子其实就是宣纸叠在一起,又简单用线装订过。
炭笔更是不值一提,是凡人都不会用的廉价东西,稍微有些底蕴的凡人家中都会置办笔墨。
他抬手接住,握在手中,长睫掩去眸光,看不出在想什么。
红蓼也跟他一样盘起腿,托着下巴似不经意道:“咱们这就来试试如何?我刚好有些好奇,你们凡人也会打坐吗?救你回来都没见你睡过觉,似乎一直在打坐,这和修士好像啊。”
一句“好像啊”,仿佛随口说说,可慈音很清楚,这绝不是随口一问。
她慢慢悠悠靠过来,悄无声息地打量他的神情变化,见他毫无异样,清冷疏淡地执起炭笔,在她亲手制的本子上慢慢写起字来。
炭笔与毛笔还是差得多,握笔方式也不一样,慈音是第一次用,但不妨碍他用得很好。
他生来智极,无论何种术法、神器到了他手中都能参透,使用得游刃有余。
这双常握仙兵神器的手,此刻握着炭笔简单写下一行字,也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措置裕如。
【凡界观中道士,寺庙僧徒,亦会打坐修行。】
这不是撒谎,只是避开他自己转移了话题的对象。
凡人之中供奉各路神仙的不在少数,道观寺庙也很多,他们平日里修行的方式也是打坐念经。
长年打坐的话,能维持这个姿势睡眠也不是难事。
只是凡人无灵根在身,打坐只能修身养性,并不能增加修为罢了。
红蓼悟了,原来他是凡人道士?气质倒是很合。
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周身灵气,只在他身边徘徊,并不会如寻常修士一样自然而然地纳入体内,可见身份确实没问题,果然是她想多了。
“你还要照镜子吗?”心里舒展了,她又开始得寸进尺,道士啊!更有感觉了好不好!
她凑得很近,几乎贴在他身上问询。慈音静静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们距离那样近,呼吸都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红蓼绾起的小髻上簪着雪色珠花,精致小巧,很适合她。
她轻纱紫裙由一条银带束腰,腰身盈盈细细,带子上挂着的银饰铃铛随着她靠近叮当作响。
慈音神色平淡地抬起手,一手将她推开,一手伸到她面前。
这是要照的意思。
红蓼笑了,顺从地将涤尘镜拿出来,在催动之前,忽然神神秘秘地笑了一声。
笑声轻盈,带着几分取巧,慈音尚不明其意,脸颊就被亲了一下。
他一震,双眸瞬时睁大,神色冷冽肃杀。
红蓼有点害羞,没去看他的表情,捂住脸说:“帮你这么多次,稍微收点报酬不过分吧?”
她快速说完,将涤尘镜打开笼罩着他,转头跑到了光照之外。
她还记得上次照镜子后的异样,哪怕还需要疗伤,也不打算再尝试这种方法。
走远了一些,她感觉脸不那么热了。
真奇怪,只是亲个脸而已,多么纯爱的行为,她怎么会这么紧张无措?
手脚还有点发麻,红蓼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慈音长得太仙男了,亲他让人有种亵渎神灵的感觉,所以才会这么刺激。
真棒!她就喜欢刺激的!
红蓼觉得自己站起来了,蠢蠢欲动还想做点什么,可以回头,目光触及慈音的模样,心跳又漏了一拍。
涤尘镜的光笼罩着他,他一手捂着脸颊被她亲过的地方,气质高贵,剔透空灵,只差眉心点一朱砂,便是谪仙入界,神佛降世。
他自始至终盯着她,眼神有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膝盖发软。
这不对劲。
这不应该。
他是个凡人,完全在她掌控之中,为什么一个眼神而已,就让人这么害怕?
而且她也没特别过分吧,只是亲下脸颊,她长成这个样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算他都不吃亏啊。
红蓼鼓励了自己,顶着压力寻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故作镇定地盘膝坐下。
她也得好好疗伤,穿到修真乱世,仙族都不能自保,她身上带着伤始终算不得安全。
他要看就看,她自修她的。
与慈音不一样,红蓼疗伤没藏着掖着,灵气在她周身聚集,后又被纳入体内,几个来回就似已稳稳入定。
慈音始终不曾转开视线,只慢慢拿开了轻抚脸庞的手。
忽见红蓼突然睁开一只眼朝这边飞快地瞄了瞄,被他发现,立刻紧张地闭上。
……
原来并未入定,打着坐还留了一只眼睛在放哨呢。
慈音看着自己的手,翻转轻旋,嘴角勾起,无声轻嗤。
小狐妖,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
第八章
尚算相安无事地到了深夜,慈音仍在照涤尘镜,面色平静,稳定从容。
红蓼的情况就不算好。
她早从入定中醒来,手撑着地面,脸颊绯红,急促地喘息。
她实在喘得厉害,慈音难以忽视,他倏地睁眼,眼底清明,冷淡而严肃。
红蓼没注意到他,她连自己都快顾不住了。
分明没照那镜子,身子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头顶到脚心都是火热的,急需纾解。
她上次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一回生二回事,只是这次明显比上次更严重,她忍耐很久也不见好,快要撑不住了。
距离上次照镜子也没多久,怎么又这样了。
难不成离镜子的光稍微近一点都不行?
红蓼忍了一身汗水,银色的发丝黏在颊畔和白皙如绸的颈项上。
她闭了闭眼,终于有些捱不住,手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