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就没死。
　　程小橙回到病房，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秦鱼、钟玉敏和原星海还在治疗室里没出来，不知道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走廊里传来缓慢的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程小橙看过去，钟玉敏回来了，她脸上全是血，半个鼻子没了，嘴唇也被削掉了一层肉，一进病房就倒在了地上。
　　程小橙把钟玉敏扶起来带去洗手间，跟李瑛一起帮她擦脸上的血。
　　李瑛看着手上的血，吓得声音直打颤：“他们是怎么给你治疗的，怎么搞成这样？”
　　钟玉敏生的病是躯体变形障碍，程小橙想起半吊子心理医生欧阳洛说过的话。
　　这个病的医学解释是，患者想象自己有缺陷，或是把轻微缺陷夸大，并由此产生心理痛苦。
　　钟玉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变态院长理解的变形障碍是变形有困难，他们在帮我变形。”
　　李瑛看了看钟玉敏血肉模糊的鼻子和嘴唇：“那，那你还好吗？”
　　钟玉敏：“死不了。”
　　李瑛简直不知道钟玉敏是怎么活下来的。
　　钟玉敏算是第一个在真正的治疗中活下来的任务者，其他人，像傅磊和秦蔓蔓，多少都有点讨巧，是靠各种骚操作活下来的。
　　程小橙观察了一下钟玉敏的伤口，终于知道钟玉敏是怎么在治疗中活下来的了。
　　钟玉敏整过容，不是微整，是大整。
　　她的鼻子是假的，垫上去的，做了丰唇，眼睛、下巴、脸颊也都动过刀。
　　她被削掉的那半个鼻子其实是垫进去的硅胶，嘴唇被削掉的是填充进去的脂肪，其他地方也一样，
　　她被削掉的竟然全特么都是整容填充材料，这要是一般人根本就熬不过来。
　　钟玉敏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好丑。”被变态院长这么一折腾，她竟然有点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门外走廊又传来声音，这次回来的是秦鱼，他是扶着墙回来的。
　　秦蔓蔓这棵腐烂的蘑菇被扔掉了，院长让人把那十几只鸡直接炖了，让他吃那一大锅鸡，还“科学”地跟他讲了治病原理，让他吃到厌恶，一见到食物就想吐，这样他的暴食症就不会再犯了，可谓以毒攻毒。
　　秦鱼心想，要是秦蔓蔓真被切成块炖鸡了，院长的治疗手段绝对是科学正确的，吃了人肉之后保准他以后什么都不想吃了。
　　现在他只是吃了十几只鸡，肚子撑得难受，好在没到会撑死的地步，最多只是引发点胃部疾病，这点小病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
　　秦鱼看见程小橙，对她道了声谢，是她用那一手神奇的化妆术救了他和秦蔓蔓两个人。
　　程小橙往走廊那边看了看：“那个叫原星海的？”
　　秦鱼无力地朝她摆了下手：“早点休息吧。”意思就是回不来了。
　　第二天，程小橙看见公告栏上的评委团变成了六个人，新增加的就是昨天晚上死去的原星海。
　　秦蔓蔓住在垃圾桶里不能出来，秦鱼撑得胃疼，躺在病房里休息。钟玉敏受了伤，也在病房休息。李瑛和那个社恐小伙张来不知道上哪去了。
　　今天在院子里散步的只有程小橙和傅磊。
　　傅磊站在程小橙身后，指了一下宣传栏：“我昨天找过原星海，我跟他说，他要是死了，只要他投同意票，同意这家医院通过百姓放心医院的评审。等我出去了就帮他把家里的房贷还了，再给他的家人一笔钱。”
　　程小橙转头看着傅磊：“没想到啊，首富之子，挺有头脑。”
　　傅磊抬了抬下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对此程小富婆深以为然。
　　她之前了解过，原星海是一个中年社畜，一个大龄程序员，从进了副本就在惦记自己的工作。
　　说开会开到一半就进副本了，在会议桌上晕过去，怕领导认为他年龄大了，身体不行，开除他。
　　其实他才三十五岁，只是看起来显老，都是平时加班熬夜累的，头发早就掉光了，干脆剃了光头。
　　三十五岁的程序员已经算大龄程序员了，他的焦虑不全是演的，他是真焦虑，怕失业，怕死。
　　他身上背着房贷车贷，一个月要还两万五的贷款，父母年龄大了，孩子才上小学，他要是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人，首富之子说给他还房贷还给钱，他就算自己死得再惨怨愤再深，也会投同意票，这样他的家人才会得到保障。
　　程小橙在傅磊身上闻到一股味，这股味道非常迷人。
　　阮娇是花露水味，谢辰是玫瑰味，俞新是栀子花味，陆炀是牛奶和柠檬，许如鹤是雪松檀木，傅磊的味道就很特别了，他身上的是清新脱俗的人民币味。
　　傅磊见程小橙盯着自己看，单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摆了个造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那你可得努力一点了，毕竟你的竞争对手是活泼可爱的邻家妹妹、热情性感的女明星、温婉知性的大家闺秀。”
　　可惜他身上穿的是精神病院的条纹病号服，这个造型让他看上去不酷不帅也不抢手，像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程小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没事干就去找找出口，干点正事。”
　　傅磊瞥了下嘴：“你还说我不干正事，你不也没干正事吗。听说你在追宋医生。”
　　傅磊非常的苦口婆心：“你是一个人，他是一个npc，你们次元不同，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程小橙懒得解释：“不用你操心。”
　　傅磊：“我昨天听秦鱼说，之前有个叫贺元卿的人留在副本里跟大boss在一起了，你不会也犯这个傻吧，要留下来跟宋医生在一起？”
　　程小橙心说，她傻吗她留下来，等明天完成任务她就从副本出去了，到时候就跟宋医生拜拜了。
　　两人正说着话宋医生就出现了，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手上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正在走过来。
　　程小橙和傅磊同时吸了下鼻子，两人都想喝咖啡。
　　财大气粗的首富之子先说话了：“宋医生，你这个咖啡多少钱一杯，卖给我，我出十倍价钱。”
　　宋医生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程小橙面前，把杯子往她眼前一递。
　　首富之子从来没被人忽视过，尤其是在他花钱的时候。
　　对方竟然忽视他，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钱不够：“一百倍。”
　　说完掏出口袋里的支票：“就算三十一杯吧，三十的一百倍，三万，给。”
　　程小橙：“……三千。”
　　傅磊从来没开过额度这么低的支票，一不小心多写了一个零，但他能承认是自己算错的吗，当然不能：“我说买一杯了吗，说的是买十杯。喝一杯，剩下九杯倒着玩。”
　　宋医生没接傅磊的支票：“你的支票在副本里没用，面额再大也是一张空头支票。”
　　傅磊实在馋咖啡，指了一下小卖部：“这样吧，你再去给我买一杯，让我干什么都行。”
　　“行啊，”宋医生勾了勾嘴唇，“明天就评审了，院里的卫生还没打扫好，你去把各个楼层的走廊和房间打扫干净，打扫完来领一杯咖啡。”
　　傅磊抬头看了看七层高的医院大楼，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房间，没有五六个小时打扫不完。就算五个小时，五个小时赚三十块钱，时薪只有六块钱，开什么玩笑。
　　“不干，出场费太低了。”
　　程小橙小声对傅磊说：“机会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出口了。”
　　她和秦鱼等人已经把这栋楼搜了一遍了，可惜很多房间是上锁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宋医生笑了一下，对傅磊说道：“去后勤部，报我的名字，工作人员会给你一串钥匙。”
　　程小橙掐了一下傅磊的胳膊：“这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快去！把其他人也叫去，人多力量大。”
　　傅磊还想说什么，被程小橙一句话怼回去了：“要是找不到出口，你怎么出去继承你爹的巨额财产。”
　　傅磊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转身去后勤部拿钥匙去了。
　　程小橙看了看手上的咖啡，很谨慎地用鼻子闻了一下，在不确定这是一杯太苦或太甜的咖啡之前，她是不会下嘴的。
　　宋医生：“我让老板娘放了一颗方糖，我看着她放的。”
　　程小橙试着尝了一口，这次的味道非常好，甜得恰到好处。
　　“对了，谢谢你昨天帮我带的化妆品，”程小橙转身走到附近的一张长椅坐下来，给宋医生留了个位子，“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来聊聊天吧。”
　　宋医生坐下来，靠着椅背：“嗯。”
　　程小橙开始东拉西扯，扯着扯着就扯到了院长身上。不管什么话题，最后都能被她扯到院长身上。
　　今天已经是进副本的第四天了，不出意外的话支线任务就该出现了。
　　支线任务往往跟大boss有关，她多了解一点，任务成功完成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顺便还能刷刷剧情探索度，赚积分赚钱。
　　程小橙发现，宋医生这个npc非常好用，问他什么他基本上都会说两句，不管是关于院长的事还是关于他自己的。
　　到最后程小橙连院长在外面养了几个情人，哪个情人最受宠都知道了。
　　宋医生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手掌大的小木盒子。
　　程小橙看了看，这个小木盒子非常精致，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云纹浮雕，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宋医生：“昨天晚上我外婆托梦给我，说她很喜欢你折给她的菊花，让我带点谢礼给你。”
　　程小橙接过小木盒子，打开，黑色的绒布面上躺着一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老坑玻璃种，水头非常好，像覆了一层水膜，摸上去凉凉的。
　　程小橙以前在新闻上看见过差不多的镯子，拍卖会上天价拍出去的，六千万。
　　这位美强惨小可怜宋医生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程小橙：“合成的？”
　　宋医生笑了一下，没答，从椅子上起身走了。
　　程小橙把小木盒子收起来，继续去寻找线索和出口，中午在食堂跟傅磊他们碰上了面。
　　首富之子从来没干过这些脏活累活，一干完活就回病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此时正坐在餐椅上，连饭都拿不动了，还是病号秦鱼帮他拿的饭。
　　程小橙坐下来：“你们在楼里查的怎么样？”
　　傅磊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秦鱼答道：“所有上锁的房间都进去看过了，没发现疑似出口的地方。”
　　秦鱼现在见饭就想吐，尤其最见不得鸡肉，他没拿饭，看着程小橙他们吃：“你呢，有什么收获？”
　　程小橙从口袋里拿出来小木盒子往桌上一拍：“收获合成翡翠镯子一只。”
　　钟玉敏脸上有伤，只能喝粥，喝了几口就不喝了，好奇地拿起小木盒子打开：“这合成得也太假了吧，作假也不作得真一点，上面应该加点石纹、绺裂、棉絮，这样就显得真了。”
　　程小橙深以为然。
　　傅磊看了一眼：“这只镯子跟我妈的那只有点像，她上个月刚在拍卖会上拍的，六千万，打算将来送给她儿媳妇，当我们傅家的传家宝。”
　　程小橙：“可惜这是只合成的。”
　　傅磊拿过来，对着光看了看：“这不是合成的，看成色比我妈那只还还要好，你从哪坑来的？”
　　程小橙：“你看错了吧。”
　　傅磊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眼光，我妈很喜欢翡翠，我爸怕她被人骗，逼着我学习翡翠鉴定，为了不让我家的钱被外面的骗子骗走，我学得很认真，从来没看走眼过。”
　　秦鱼点了点头：“首富之子没有说谎的必要，我看八成是真的。”
　　首富之子：“什么叫八成，是十成！”
　　程小橙拿起镯子看了看：“这是宋医生给我的，用来谢我扎的纸菊花的。”
　　傅磊朝程小橙竖了个大拇指：“几毛钱换几千万，牛逼！”
　　程小橙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东西再好也没用，宋医生不是大boss，他给的东西带不出副本。”
　　吃好饭回到病房她就把镯子扔进床头柜里了，不管这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一个人工合成的赝品，价值都一样，一样带不出去。
　　下午，程小橙继续在院子里散步，准备把之前漏掉的角角落落都检查一遍。
　　傅磊休息好，去宋医生那要他的劳动报酬，一杯咖啡。
　　宋医生递了个杯子给他：“趁热喝。”
　　傅磊看着杯子里那令人熟悉的褐色的液体，觉得一上午的劳动都是值得的，仰头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