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惊诧于温客行眼里的恨意,难道他与这桩旧事有关?
周玉玉走到温客行身边,给他顺毛,报仇的事徐徐图之,你冷静点,一会成岭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
那边张成岭却突然站起身说,“师父!我想清楚了,我还不能走,我得回去五湖盟。”
“傻小子!我说了这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你既已知道了琉璃甲的来龙去脉,又知道了这帮人各个包藏祸心,还回去作甚?”温客行快被张成岭这小子给气死了,手中折扇不由扇地更使劲。
张成岭知道温叔是为自己好,但他有自己的必须要做的事,“正因为我知道守护琉璃甲是我爹的遗志,知道此事牵连的人如此之广,我再没用,又怎能保全自己置身事外?更何况,英雄大会召开在即,镜湖剑派就剩我一人,如果我不去,不真的等同镜湖剑派在江湖上除名?”
周子舒欣慰地拍了拍张成岭的肩,“成岭,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甚好!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听师父的话,把琉璃甲归还给五湖盟。”
“为什么?我爹爹和五湖盟僵持二十年,就是因为琉璃甲啊!”
“成岭啊,你的安危重要,还是琉璃甲重要呢?”周子舒徐徐善诱。
“当然是琉璃甲重要了!”张成岭回答地斩钉截铁。
“傻成岭!”周玉玉不禁一叹。
“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周子舒看着张成岭,问道,“成岭,你觉得为师的武功如何?”
“师父的武功当然是顶好的!”
“我的武功不算差,多少能跻身江湖一流之列,但是我所精研的本门武功不过十之二三。吾生之有涯而知之无涯,常人穷尽毕生的精力,也无法将一门武学研究参透,就算打开了武库于一人一门又如何?不过是人的贪念作祟罢了。”
“可师父,爹爹吩咐我......”
周子舒直接打断张成岭,“成岭,张大侠执着的不是武库本身,而是兄弟之义。你爹爹如果想开武库,二十年前就开了,何必等到现在?容炫前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你爹爹也以身相殉,如果他们泉下有知的话,是希望你从这二十年前的旧事当中解脱,继续过自己的人生?还是希望你继续带着这个麻烦,不断遭人觊觎劫掠?”
温客行听这话,像是说的自己一般,不禁陷入沉思。
周子舒拍拍张成岭的肩膀,“世人围绕着贪念画地为牢我管不了。但你,我还是能管一管的。听为师的话,把这个麻烦丢出去,让他们争吧。”
周玉玉看着此时低头沉思不语的温客行,想着若是他能放弃报仇也好,她便可以将这些年的习武心得安心交给他,此后,万一她走了,他也可以更上一层楼,不枉这师徒一场。
周温三人把张成岭送到岳阳派门口。周子舒对张成岭嘱咐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把琉璃甲交出去,温客行在旁边啰嗦地交代张成岭要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周玉玉站在一旁抱着剑看着他们,这真像一对送孩子去上学的爹妈。
温客行、周子舒黑线:……
“师父,我们听到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是静音的。”周玉玉不由捂住嘴巴,走向成岭,交代道,“成岭啊,有事记得找阿湘。”
“嗯!成岭知道了!”
张成岭简直是倒退着走进了岳阳派的大门。
温客行看着张成岭的背影,缓缓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五湖盟里没一个好东西,成岭执意要回去,我总是悬着个心。诱成岭出来的字条上写着一个絮字,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和成岭的关系?又何以知道‘周絮’这个名字?”
周子舒戏谑地看着温客行,“无论是和天窗还是和毒蝎交手的时候,我都从未透露过这个名字。”
周玉玉捅了捅温客行胳膊,“你忘了你在三白山庄介绍过我们了吗?”
温客行也想起来了,登时有些愣住。
周子舒洒脱一笑,“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雇四大刺客之人只是想得到琉璃甲,既然成岭把琉璃甲交出去了,他不过是个孤儿,等到英雄大会结束之后,我便会带他远走高飞。”
“走了!”周子舒向前方街道走去,挥手招呼温客行和周玉玉。
“干什么去啊?”温客行拉着周玉玉跟上周子舒的脚步。
“喝酒、晒太阳,干什么不行!”周子舒回头一笑。
岳阳城的街道依旧繁华,人来人往。今天他们也不去那酒楼,就在街边的小摊,叫了三碗馄饨。正好可以晒着太阳吃。
温客行回想昨晚周子舒说的话,忍不住问道,“阿絮,你为什么敢赌我就是你认识的人?你认识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周子舒快被温客行给绕晕了,“别废话了,绕口令吗?”
“快说,我都好奇死了,我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儿啊?”
“傻样!”周子舒笑答。“我在人心鬼蜮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要是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楚,那岂不是白活了。”
“所以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周子舒看着温客行,认真说道。
温客行开心地笑了,“我原来是个好人啊!哈哈哈!不对,你错了,我岂止是个好人?我乃温大善人!”
“师父!阿絮!我好开心啊!”温客行仰头去感受温暖的阳光,他觉得此刻真是美好,他能叫着这二人的名字,能与他们在一起。
“傻孩子。”周玉玉忍不住拍了拍温客行的头。
饭后,温客行看时候还早,便说道,“想必成岭现在也一切安好,我们也不用瞎操心了,武林大会之前啊,我们得找点别的乐子。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周子舒突然问道,“老温,阿玉,你们吃过亏吗?”
“没吃过,我师门只有我一人,师父又待我极好。”周玉玉在现代长大,哪吃过什么亏啊。
温客行不知道周子舒为什么突然问这,“你问这干嘛?”
“周某不才,吃亏之事时常有之。但是吃过一次亏,下一次绝对要找回来。在同一个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亏,还是头一次。”
“毒蝎?”温客行秒懂,“是啊,他那老巢着实隐秘,不过你是怎么先我们找到的?”
“那不是老巢,只是一处分舵。当年天窗势力拓展至江南时和毒蝎交过几次手。先是义庄,再是昨夜,这个场子若是不找回来......”周子舒沉沉一笑,看向对面的两人,“老温,阿玉,咱们去毒蝎分舵大闹一场如何?”
“好啊!”周玉玉立即赞同。昨天打伤阿絮的人还没打回去呢,今天去报仇正好。
温客行灿烂一笑,“阿絮,你没有发现我浑身上下全然写着六个大字吗?”
“什么字?”周玉玉转头认真去看他今天穿的青色衣裳,打趣道,“玉树临风贼帅?”
“哈哈哈哈!师父你别逗我!是唯恐天下不乱!”温客行说着就站起身,“走走走,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找乐子更好玩的?”
可三人到毒蝎分舵时,却看到昨日那颇为气派的分舵此刻已是一片废墟。
“毁了?”温客行有些难以置信。
“毁了。”周子舒心中也疑惑,“是五湖盟下的手,还是鬼谷啊?”
温客行却不赞同,“你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咱们离开此地也就几个时辰,五湖盟或者鬼谷哪有能力将毒蝎一整个分舵瞬间毁掉。看样子,有人很怕毒蝎的老底被揭穿嘛!定是毒蝎知道自己的据点暴露,连夜毁尸灭迹了。”
毒蝎的据点被毁,乐子也没了,温客行提议去找个酒楼喝酒。周玉玉想着许久不见阿湘了,打算去给她买点衣服首饰,便让他们两先去,她稍后去找他们。
等周玉玉拎着大包小包去到酒楼的时候,温客行和周子舒已经喝上了。
她刚坐下,就听到顾湘的声音传来,“主人!玉姐姐!”
周玉玉招呼顾湘坐她旁边,“听阿行说,昨夜那毒蝎女打了你一掌,伤势如何?”
顾湘大大咧咧地摆手,“没什么大碍了。小成岭那小子算是有心,把高崇送他的补品都给我了,阿湘没事,只要歇歇就好了!”
顾湘说完歪头甜甜一笑。
“我算是没想到,毒蝎竟然敢趁这时溜进岳阳派抓人,此事定有蹊跷,有人监守自盗也说不定。好在成岭将他身上的琉璃甲取出之后,危机已解。”温客行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阿湘,我看你也别冒险留在岳阳派了,找个由头离开吧。”
周玉玉也觉得岳阳派是个是非之地,握住顾湘的手,“是啊,你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
顾湘此刻却有些犹豫,“啊?”
“怎么了?舍不得清风派那小子?”周玉玉见一向黏她和温客行的顾湘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哪有!我……我是担心成岭!你们不是说要在英雄大会之后把成岭给接走吗?那……那以防万一,我就在岳阳派保护他,那小子傻傻的!”
此时周子舒眼角余光却扫到楼梯处有人,“谁?出来!”
那人忙一阵小跑过来,“周兄,是我是我,清风剑派曹蔚宁!”
周玉玉看着顾湘笑的意味深长,还不承认呢,人家都追到跟前来了。
顾湘也有些臊了,站起来指着曹蔚宁,“你……”
温客行看见这曹蔚宁就来气,便假意责难顾湘,“阿湘,身后跟了个尾巴都没发觉,怎么办事的?”
顾湘对曹蔚宁生气道,“曹蔚宁你跟踪我啊!”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跟踪你啊。”曹蔚宁忙摆手解释,“我是听祝邀之说有人给你写信约你在此相见,我想,这一定是温公子,我有些紧张,就跟来了。”
“我主人找我,你紧张什么呀!”
“我怕你走啊!”
周子舒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原来,阿湘不想离开岳阳派的原因在这儿!”
曹蔚宁听这话,一下子就开心起来,“阿湘,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温客行却见不得曹蔚宁这开心的模样,心想我自己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这小子凭什么就要把他家阿湘拐走了,“她说了不算,我家丫头是去是留自有我做主。”
曹蔚宁见温客行这般抵触自己,转头向旁边的周子舒说道,“啊,周兄!阿湘跟我说你身患重疾,温公子为你寻遍名医,我师叔认识不少人,其中定有良医。他不日就会来英雄大会赴会,我到时候引荐你们俩认识一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有良方!”
温客行却不接受他这好意,“阿絮的伤自有我料理,不劳你费心。”
周玉玉拍拍温客行的手背,示意他适可而止。
那边的周子舒也婉拒道,“多谢曹兄弟了,不瞒曹兄弟啊,在下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曹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曹蔚宁听周子舒这么说,一时也有些难过,“周兄,你居然身患如此重疾。天不假人,天不假人啊!周兄,天无绝人之路,我家师父和高盟主是至交,我听说高盟主昔日与神医谷三杰交情颇好,到时候我求求我师父,让他帮帮忙,让你进神医谷,说不定尚有转机。”
“曹兄弟真是古道热肠,不愧是侠义中人,令在下感动不已。只是在下性格偏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寻医问药上,不如趁着身子还健康,能和我这两位知己啊,浪迹天涯诗酒江湖,潇洒走一回,方才不枉此生啊!”
周絮说着饮了一杯酒,也就不再说话。
周玉玉见曹蔚宁心里眼里都是阿湘,阿湘对人家也不是没感觉。便对曹蔚宁说,“曹公子,我跟阿行都是拿阿湘当亲妹妹看待,她在岳阳派这些天承蒙你照顾了。谢谢你。”
曹蔚宁面色微赧,不知周姑娘何意,便客气地说,“哪里哪里,阿湘这样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哪里用得着我照顾。”
“不过这岳阳派,阿湘要走还是要留,全看她自己,我们断不会强迫她的。”周玉玉眼神认真描摹着顾湘的面庞,这孩子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奶娃娃了,可她永远是她的家人。
周玉玉将方才买的大包小包递给顾湘,“这是给你的,一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也不买些衣服首饰打扮自己。你看看你主人,天天把自己打扮地像个花蝴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