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传过她的身世之谜,传过她被神秘大佬给养了……无论是哪种版本,姜浓私下,都是视若无睹的,她甚至连内部论坛都很少点进去。
所以柳思悠毫无铺垫这么一说,姜浓抬眼看过去,点了点头。
就这么信了?
柳思悠满腹草稿一时毫无发挥作用,艳丽的唇瓣抿住,过片刻有些沉不住气说:“我是很讨厌你,但是倾听那期节目你曝光的没错。”
她是台里公认的长得漂亮却主持天赋能力一般,太共情那些普通却想变得优秀的女孩了,凭什么先天条件不足,就要夭折在半山腰上,连竞争的资格都不配?
柳思悠承认这次有点钦佩姜浓的勇气,明明她已经是倾听火极一时的主持了,却还要冒这个风险,哪怕被全网黑,被做法极端的人送一个个花圈摆在新闻台楼下,也要曝光,为这些求助无门的受害者讨个公道。
姜浓扫到柳思悠很复杂的眼神,唇边笑容不深也不浅:“谢谢。”
这一句谢谢,倒是让柳思悠松了口气似的,又觉得怪没面子,在电梯没来之前,语气恢复之前的尖酸刻薄:“你到底是攀上了哪位大佬,上次你养父问我表哥温礼则为何不娶你,他嘴严,说是这缘分强求不得,我现在回味一下,觉得大有文章。”
能让温礼则轻言放弃,怕是被给姜浓撑腰的人警告过了。
柳思悠问这话,姜浓自然是不可能回答。
她这张红艳的嘴巴只能不屑的扯了扯,随即又仔细打量了下,发现姜浓以前像是雪泥地里,被寒冬霜雪无情吹打得颤颤巍巍的纯白山茶。
如今到了春日,又开始慢慢抽条出柔软的嫩芽,且不沾半点儿俗世污泥。
柳思悠以美貌自称,却嫉妒起了姜浓这身仙气,只是还未说点什么。
左侧方向,林笑晏慢步走了过来,刚播完新闻,一手捏着略紧的领带结,看到两人的身影,语调自然不过地点了姜浓的名:“你还在台里正好,节目的事我跟你私下谈一下。”
毕竟是正事,姜浓轻轻点头:“好的老师。”
随即电梯终于到了,林笑晏让姜浓进去,却淡淡出手拦住了要跟来的柳思悠:“你下一趟。”
台里的新人主持基本上都要尊称林笑晏一声老师,也都听过他讲的课,柳思悠在他面前,只能收敛着脾气,微笑看着冰冷的门缓缓合上。
她想,果然还是很讨厌姜浓的。
――
不到三分钟。
电梯直达了地下停车场,姜浓以为林笑晏就在下班的路上把事说了,谁知等了片刻,却见他嗓子在播新闻时用过度,握拳抵着薄唇克制地咳了会,嗓音也低哑三分:“陪老师先去个地方。”
林笑晏的车子就停在前方,他平时珍惜极了自己嗓子,戒烟酒和一切辛辣食物,连味都闻不得,车内也常备着润喉的药物。
姜浓来开车,看他坐在副驾,习惯去拿药盒子里润喉雪梨糖。
等嗓子舒服些了,车子也逐渐开出新闻台的停车场,跟着导航走。
林笑晏说:“台里调查你,只是走个流程――郭诗那人,小心眼又在圈内拉帮结派不少人,联合一起举报你假公济私,台长不管怎么样都得罚你下来表个态。”
姜浓根根白皙的指尖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半响才轻轻点头。
四十分钟后。
照着导航开,来到一处古香古色的茶馆会所。
林笑晏领着她往里进,随即来到三楼的雅间,这儿静,桌子上就摆着几道糕点和茶,前面一道雕木的精致扇形屏风隔绝开了室内两个空间,还点了香炉。
林笑晏来此地,没有说是见谁,单手拉开眼前绵软的椅子:“坐,吃点垫肚子。”
姜浓坐过去,垂眼看着精致彩色陶瓷盘里都是一些口味纯甜的宫廷酥饼,倒也常见,只是上面都洒满了桂花干,让她迟迟下不去手。
旁边杯中有茶,倒出来又是桂花甜水。
姜浓心想这家茶馆真对桂花情有独钟,葱白纤细的手握着茶杯,始终没喝。
……
久坐之下,林笑晏也没有出门要去迎谁。
随着窗外月色弥漫进窗台,屋内的檀香味似淡了些,看着也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姜浓哪怕性格是沉得住气的,都稍有讶异,启唇问:“老师是等谁?”
林笑晏像是思绪着什么,直到越过她纤柔肩线,看向身旁模糊着暗影的屏风。
姜浓循着他的视线侧过清丽的脸,才发现那儿一直有人,指尖忽然紧了下,更是不知这是玩哪出?
她听到屏风那边隐隐约约有人低语像极了,随后,坐旁边的林笑晏显然是知道是何人,面色不惊,倒是与姜浓态度温和的说:“江城沈家的人,想见你。”
听到沈家两个字。
姜浓放下杯,白皙的手轻轻垂在腿上。
林笑晏看着她安静白净的表情了会,才往下说,明显是受人委托的:“只要你肯上沈家一趟,条件随便你开,尽管提。”
沈家的势力虽伸不到沥城豪门这边,却也是家族世代经商,说得通俗易懂就是最不缺钱了。
即便姜浓狮子大张口,只要愿意去沈家,想要什么都可以。
不过最善于看透人心的林笑晏这次失策了,姜浓对这些不感兴趣,起身便要离开,裙下的高跟鞋还未踏出半步,屏风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姜小姐留步。”
藏身在暗处的神秘人现身,自屏风缓缓走出来,在暖黄的灯光照映下。
姜浓看到,是一个面容俊漠的高大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定制西装,挽起的袖口处绣着银线沈字,但是他却不是沈家的正经主子,而是管家唐狮。
唐狮眉目藏锋,对姜浓虽客气,却止不住内里的强势霸道:“姜小姐,沈家只是想请你去小住几日,报酬丰厚,别无恶意。”
姜浓白皙的指节轻抵在桌沿的雪白布上,有点好笑:“我要拒绝呢?”
唐狮视线扫过那些未被动过的桂花糕点,语调低了些:“楼下的保镖已经备好车。”
言外之意是容不得她不去住几日了?
见姜浓还执意要走出去,唐狮好心提醒:“今日的茶馆已经被包场,楼上楼下都是沈家的人,报酬已经备好,姜小姐赏脸点个头,真金白银立刻就有人端到您眼前。”
气氛瞬间窒息到了极致,旁边林笑晏忙着打圆场:“姜浓,沈家没有恶意的。”
“老师是想说,沈家只是想拿钱买我几日吗?”姜浓语气凉凉的,她对林笑晏的师生信任崩塌个彻底,台里的同事们哪怕对她再怎么恶意揣测,都不会在乎,只是没想到连老师都是这么看她的?
位高权重的人看上她了,花钱就可以买到?
姜浓不愿意妥协半步,对唐狮口中的去见一见沈家主子的面不感兴趣,就在气氛僵持到快爆发点时,紧闭的雅间门被轻轻叩响。
唐狮这边搞不定人,锋利危险的眉骨皱起:“谁?”
下秒。
随着茶馆老板战战栗栗的推开这扇门,他先进来,随即想避开战火似的,往旁边一躲,姜浓清水似的眼先怔几许,随即就是唐狮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人步入进来。
这惊鸿一现的姿容,唯有沈家的美人主子能堪比。
场面安静数秒,还是林笑晏尴尬唤道:“傅总?”
傅青淮不言笑地走到了姜浓身旁,墨色衬衫的袖口中露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椅子,肤色冷白,上面的淡金色神秘佛纹仿佛烙印上去的一般,也处处透出上位者的养尊处优。
他入座。
打量人时的眼神如寒霜覆骨,语调极淡:“有什么事找我谈。”
第57章
看到是傅青淮来了,细白的腕骨被他指腹有力握着,丝丝灼烫的热意连着动脉迅速地蔓延进皮肤,姜浓的心脏就跟重新复苏了似的,站着未动,静静看着他。
傅青淮随即将她带到身边坐,明明没有任何亲密姿态,却无形地将她笼在了领地里。
室内只有玉石雕刻的香炉燃着,丝丝檀香味让唐狮清醒几分,来沥城前,他做过调查,自然知道给姜浓撑腰的人是京圈傅氏那位神秘大佬,瞧着两人的关系正如外界传言般暧昧,而傅青淮又开口他来谈。
唐狮态度不似方才霸道,但是带着任务来的,也没有罢休的意思:“傅家主,沈家愿意开出任何条件,只要您肯将姜小姐让出。”
此话一出,门外粱澈都生生捏了把汗。
在场的还有林笑晏,想圆场又将话咽了回去,心知言多必失。
近乎众人的视线都格外隐晦地落在了傅青淮身上,见他身影似玉般坐着,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澜,倒是先将目光放在了满桌的桂花糕点上。
“粱澈――”
淡而清冽的一句语调,让门外的人立刻进来:“傅总。”
傅青淮吩咐他将这些沾了桂花的食物都撤了,随即侧过俊美的脸,看向挺直了纤柔的背端坐着的姜浓:“想吃什么,三哥让人给你做。”
姜浓没什么胃口,抿着淡红色的唇。
傅青淮跟她低语,完全是忽略了唐狮,他未开言,气氛就这么僵持在这里,守在门外的保镖也早就换了一批人,这儿毕竟是沥城的地盘,沈家的人只能挨训的份。
唐狮耐性子候了许久,见傅青淮丝毫没想回话的意思,便准备告退。
谁知他脚步一动,如今轮到自个儿被阻止住去路,傅青淮骨节匀称的长指不急不缓地叩了冰冷桌沿两下,薄唇弧度透着薄凉的意味:“我这人重规矩,你们沈家来了人,不打声招呼就想请走我的人,看来在家中是没把规矩学好。”
唐狮卖命跟随自家主子做生意,直觉向来很准,光听规矩二字,就西装下的整条脊梁倏地发凉起来,不等他察觉先前失言,傅青淮就已经吩咐外面的保镖给他立规矩了。
那语调说得风淡云轻地响切在室内,泠泠落地:
“就这么跑沥城来,右腿别留了。”
.........
整整十分钟过去。
茶馆上下无人敢说话,都屏住呼吸,动手的是阎宁,他对同样练过家子的唐狮出手极狠,毫不留情面地就踹废掉那条右腿,人是俯跪在了雅室的门前,崩紧住了全身的肌肉,忍着剧痛。
唐狮没有还手,心知傅家主亲自出面要教训他,除非自家主子来,否则只能硬抗着。
还在傅青淮立完规矩,就没有再继续为难人,只是淡声吩咐茶馆的老板将人抬下去。
“怕了?;quot;
他看向静坐在身旁的姜浓,嗓音倒是低柔的。
姜浓看着门旁被撞翻的花台摆架,回想到唐狮额头冒汗的狼狈模样,心脏猛地激烈跳动了数秒,半响才回过神,连带白嫩的手指都有点凉。
很多时候傅青淮在她面前,都是刻意收敛着那股上位者的危险气势。
独处久了,姜浓对他逐渐越发痴迷,差点忘记傅青淮是傅家之主,不是单凭一个姓氏就上位的,今晚显然是顾及她在场,没有对唐狮下手太过。
深呼吸了数秒,她摇摇头,主动地握紧傅青淮的手:“不怕。”
只是刚才事发突然,有点儿被惊到了。
受惊的不仅是姜浓,还有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林笑晏。
他斯文惯了,哪怕在圈内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却从未接触过这么直面的暴力,平时看到也罢了,重点是唐狮已经被抬下楼,他却还站着。
姜浓也注意到了这点,再次对傅青淮摇摇头。
*
茶馆外的夜色浓郁得像是泼了墨迹,唯有路边的灯照出了一方天地,车子停驶在路边,林笑晏靠着驾驶座的车门前,身上的西装内流着汗,已经无声地浸透了真丝面料,这会儿被春寒的晚风一刮……
都跟要渗到骨头里似的,他还未上去,眼神复杂看着止步在面前的姜浓。
“今晚――;quot;
林笑晏是想跟她解释,嗓子都微微暗哑了,压得低:“老师知道如今给你撑腰的这位无人能及,但是多一个靠山就多条路子……”
他是看在沈家财力雄厚,又几番诚意地想见姜浓,才会起了念头。
姜浓抬眼看着脊梁依旧笔直的林笑晏,也心知这位平时万事不沾身,却手握诸多人脉关系,从不只依附于一个靠山,他在用自己的观念教她在台里行事,能理解却不代表接受。
将心底微妙的低落压制下去后,她启唇说:“夜深了,老师回去吧。”
林笑晏下意识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车,在走之前,又蓦地止住身体,怕被听了去,嗓音更低了:“姜浓,听师一言,切勿沉迷当下,傅家主对你真情有几分?”
在林笑晏的眼里,今晚唐狮被立规矩。
是因为他不打招呼动了傅青淮的人,若是不给个教训,来日随便个人都可以挑衅他的权势。
圈内备受宠爱却腻了,就扔到一旁不管死活的例子林笑晏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