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客栈
作者:关雎儿
简介:
“不能熄灭客房门前的红烛,不能在晚上打开房门,不能在晚上答应别人。”这是七号客栈的禁忌。
为了见一个网友,我来到了七号客栈。一个陌生男人却告诉我,七号客栈,生人勿近,活人进去都得死,而我也活不长。
第一章 网友见面
我是在灵异吧认识韩于野的。刚加他微信的时候,他朋友圈里面就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看起来略显陈旧的建筑,木头大门,镂花窗格,抬头一看,牌匾上刻着“七号客栈”四个大字。黑底红漆,字迹斑驳,油漆脱落了很多。
另一张是他站在柜台上看账簿的照片。那微微抬起的眼睑,眼神深沉的瞳孔,轻轻勾起的嘴角,让人着迷。他的五官长得很正,给人感觉温和儒雅,但是身上又微微透出一股邪魅的气质。
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灵异事件,熟络起来之后,他开始给我发一些他日常的生活图片,比如蹲在房梁上的黑猫,在池边戏弄乌龟的大白狗,以及他客栈中的其他伙计。我见过王婆,一个罹患眼疾,瞳孔一黄一绿的老婆婆;我还见过军哥,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些凶悍的男人;还有柳二娘,从她身穿旗袍的背影来看,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
有一天晚上,大概两点的时候,他忽然发来一张照片。王婆右手举着铃铛,张大嘴巴看着门外,好像在召唤着什么。她的面前站了一个身体接近半透明的女人,女人双脚没有着地,背对着我,凌乱的头发给人感觉死气沉沉的。
我正准备问韩于野这是什么的时候,他就把图片撤销了。愣了一会儿,我发过去一句消息:“刚才那是什么东西?p出来的灵异图片吗?”
“还没睡?”韩于野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嗯,觉得日子太宝贵了,舍不得睡,哈哈!”
“以后你会体会到,你的人生中,最多的就是时间。”
“啧啧,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时间一到,都逃不过死的命运。你现在还年轻,当然那么说。”心里莫名哽痛,对于网上认识的一个陌生人,我当然不能对他说我现在的真实情况。
“吴悠,还不睡!每天晚上都熬得那么晚,当心以后早死早衰!”我听见我妈关厕所门的声音。
“睡了,睡了,马上就睡。”我关掉灯,应和几句,“要是我以后真的早死,也是被你咒的。”
我给韩于野发去一个:“好啦,就当是你p出来的灵异图片发错地方了。我先睡了哦,拜拜,明天见。”
刚关上手机,韩于野发来一句:“那你明天过来吧,吴悠,我想见你,反正我们离得不远,大巴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看见这句话,心里莫名有点小激动。认识韩于野大概有三个月了吧,人帅、成熟、善良、性格好,对人非常包容,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男神嘛。很喜欢他,很想见他。只是,我一个小姑娘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一个陌生人,是不是要考量一下安全这个问题。
我蹲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咬着嘴唇。我这一生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的,在这所剩无几的时光里,如果能冲动一回,也算了不起了。我心一横,发了一个“好”字过去。韩于野发来一个龇牙的表情,回了句:“到站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看能否过来接你。早点休息,我等你。”
最后一句话,萌化了我的少女心。躺在床上又看了半小时他的照片,才抱着手机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挂着两个熊猫眼,我一边化妆一边和我妈说我要去束带古镇玩两天。听见这一席话,我妈有些窝火,重重地说道:“你半年前不是才去那个地方玩过吗?现在怎么又去,你有钱吗你?每天就只知道窝在家里啃老,毕业一年多了,就正经工作过一年,你看你剩下的时间都在干嘛!”
“不是在准备公务员考试吗?”我拿着粉饼的右手凝固在半空中。
“考考考!我看你就是在玩!你说你一边上班,还不是可以一边准备,现在这么久了,连个屁都没放!我都不想说你了。”
听着我妈离开的脚步声,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红得快要溢出水来,心疼得好像被针扎似的。看着化妆镜中的自己,我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吴悠,坚强,没事儿。老年人嘛,就是爱唠叨,他们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而已!没事儿,没事儿啊!”
辞职回家,是因为上司。一直不去找工作,是想多陪陪我妈和我弟。医生说我只能再活半年,即便治疗,也只能延缓我的死亡时间。不想家人担心,不想我妈崩溃,不想他们把给我弟买房子的钱花在无用的续命上面,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他们。可能是上天垂怜,这么久了,我还像个没事人似的,挺幸运的。等我见了韩于野回来,我就去省城医院再检查一下。
辛亏我还存了一些稿费,所以车费还是有的。
买好车票,找到了开往束带古镇的大巴车。刚上车的那一瞬间,我脑袋一沉,差点往后栽倒,幸亏我及时扶了车门。车上好像有东西,就在驾驶座,以前河边淹死过人的时候,我就有过同样的感觉。
司机黑着脸,正在摆弄一个铁箱子。他目光呆滞,没有招呼乘客,也没有检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莫名心慌,愣在门口半晌没有动弹,后来是一个中年妇女把我推了进去。估计是昨晚睡的时间短,所以精神有些恍惚。我甩了甩头,找了个座位坐下,几分钟后,我的心神就慢慢安定下来。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大爷。他身穿一件起球的蓝色t恤,皮肤粗糙,面色土黄,微笑时露出一口被旱烟熏得半黑的黄牙,看模样应该是农民。他的旁边放着一袋东西,仔细一看,是用塑料袋封着的酥肉。
“姑娘,是去束带古镇玩儿的吗?”大爷热情地与我攀谈起来。
“差不多吧,爷爷你去做什么?”
“我去看我孙女。”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我的孙女一直很想吃她奶奶做的酥肉,但是她又没时间回来,所以我就打算给他送去。”
爷爷打开塑料袋,请我吃。我不想拒绝他的好意,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味道很好,应该放了花椒和豆瓣酱,让我想起童年住在外婆家的时光。
“我孙女现在高三,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姑娘,你几年级了。”
听见爷爷的话,我无奈地按住了额头。因为长得比较小,我常被人误认为是高中生或者初中生。
“爷爷,我大学毕业了。”我笑着说。
“哇,都这么大啦,真看不出来。姑娘,你真厉害。”爷爷笑着竖起大拇指,“姑娘,你定好住处没?如果没定好,可以住我儿子开的客栈,我让他给你优惠点。”
“谢谢爷爷,不过我已经定好了,七号客栈。”
爷爷盯着我,上扬的嘴角缓缓下沉,脸色也由晴转阴。
“姑娘你说什么胡话呢!七号客栈二十年前就被大火烧了,烧成一片废墟。现在那里是一个佛堂,说是为镇压邪祟建的。”
第二章 车祸
“不会吧。”听见这一席话,我的脑袋立马懵了。
“真的!当时我儿子在隔壁的一个客栈里当伙计,亲眼看见的。”
爷爷见我不信,激动地站起身,大声问车上谁知道二十年前七号客栈被烧的消息。一个身材肥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的阿姨说她知道。当年七号客栈的生意在当地做得非常红火,有一天晚上忽然起火,烧死了店家和不少住客。
车上一些年龄较大的乘客也纷纷表示听说过此事。
阿姨听爷爷说要我去七号客栈,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说:“七号客栈二十年前就被烧了,你现在去哪个七号客栈啊!”
“姑娘!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问。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我,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屑地说道:“神叨得很,这世界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说你应该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而是遇到骗子!”
无论是什么,我心里一沉,难不成我去的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可我确实看到很多关于客栈的照片。难不成韩于野真的骗我?可我一向谨慎,从他的言谈来说,也不像是坏人。
“会不会是新开的一家同名同姓的啊?”我问。
看韩于野的照片,新开的也不像,感觉那客栈有些年头了。
“谁会给自己的客栈起一个被大火烧过的客栈的名字啊?太不吉利了!”一个大婶说道。
“吴悠,马上下车!”我忽然收到了韩于野的微信消息。
为什么,怎么了?难不成这车上有监控,他还听见其他乘客说的了。我缓缓地输入一行字,问他怎么了。他让我别管那么多,立即下车!荒郊野外的,我现在下车,很不安全。
心里正觉得纳闷为什么,没想到他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下车没有。我没回答他,反而问他为什么有些乘客说他七号客栈二十年前已经被大火烧了。
刚刚说罢,脏忽然剧烈跳动,本以为像以前一样,是心律不齐,没想到连同我的皮肤,也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全身发麻,心悸发慌,很不安。车子猛地晃动了一下,我抬头一看,车身忽然往右一倾。
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汽车翻下山坡。一个行李包从货架上掉下来,砸中我的脑袋。手机滚落在地,眼前一片混乱,身体也像摇奖转盘里的彩球似的,开始四处滚动。车内的乘客尖叫着、哭泣着,模糊听见听见韩于野在问是不是出事了。
腰撞到了座椅,脑袋磕到了窗户。一根树枝戳进来,划开了一个男人的脖子,鲜血“滋”地一下喷出来,模糊了我的双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心跳不由我,但是又像死了似的平静。没哭、没喊,缓缓地用手拭去眼睛上的血。
一个妇女用双臂护住手中的婴儿,但婴儿却飞出了车窗,被车身碾压过去。鲜血洒在车窗上,还能看见支进窗内的半只小手。爷爷被我压在身下,车子一翻,我滚落在他的身上。一根树枝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手里还紧握着那个塑料口袋。
“砰!砰!砰!”汽车在山坡上继续翻滚。我的脑袋磕到了窗外的一块石头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置身于一个昏暗狭小的车厢内,所有的物品散落在地面上,四处都是死人,座椅上全是血。死去的那些人趴在地面上,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他们不想死。他们的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面容狰狞可怕。
挣扎着从这场噩梦中惊醒,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他手拿遥控器,坐在我的床前,正在看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昨日上午十点二十,石门山盘山公路发生一起特大车祸,一辆从舟山县开往束带古镇的大巴车翻下山坡,全车4人,无一人生还。相关当局正发布通知,让家属来舟山县殡仪馆认领死者遗体。车祸原因不明,目前正在调查中。”
看见这个新闻,我才意识到,那场车祸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全车4人,无一人生还,为什么我还活着?这里又是哪儿?淡蓝色的墙面,白色的书架和梳妆台,原木的床,粉碎花的窗帘……好像是一个女孩儿住的房间。
“你醒啦?”男人转身,看见他的脸,我十分讶异。这不是韩于野吗?只不过他的五官比照片上更立体、更深邃,身材也更加挺拔。他怎么会在这儿?
“先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都快两天了,我想他们肯定以为你出事了。给他们报个平安。”他微笑着把手机递给我。微微弯起的眼角像月牙,甚是好看。
“我……为什么……”
“打了电话再问。”韩于野打断了我。
我先给我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气无力,几乎沙哑。
“喂……谁呀。”
“妈。”我轻轻地喊出了这个字。
听见我的声音,我妈忽然嚎啕大哭,崩溃似的对我吼道:“吴悠你这个死丫头!妈真以为你死了!呜呜呜,你知道我多么难受吗?呜呜呜,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我也不想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似的,猛地刺进了我的心里。喉咙哽痛,很心酸,眼泪不停地往眼眶外窜。深呼吸了一口气,装着没事人似的,笑着说道:“我这不没事吗?我这也刚醒,所以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刚开始,电视上说车祸了,所有乘客,无一人生还。我不信你在那辆车上,我就打你电话。呜呜呜……”我妈哭得舌头都打结了,“打不通,打了几十个,都打不通,后来,我又找你同学给你打,还是打不通。他们让我去殡仪馆找找有没有你的尸体,我不敢去,你知道吗?我真害怕你死了。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我真害怕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