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客栈已经很久了,现在想到那个地方,依然觉得亲切熟悉。我正准备说解决了手头的这件事就马上回去,不过我回头看了一眼男鬼,他们早已消失不见。再看看莫离,他表情依旧严肃。挂断电话,我微微一笑,说道,“好吧,那就不多管闲事了,那就回去了……”
有时候,面对这个世界,有些迷茫,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些时候,你好心想帮别人,但是有时候并不一定得到好的结果,还会被人误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莫离微微一笑,转身正准备向前走,不过我再次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青离子打来的。青离子说,那女孩儿在一个大桥边下了车,想跳桥。因为她喝了酒,情绪又有些不稳定,所以他们根本控制不了她。
我问了地址,立即叫了一辆出租车,与莫离、乐乐赶过去。赶到桥上,女孩儿站在桥墩上,闭上双眼,张开双手,背对着大河,做飞翔的姿势。一行眼泪浸湿了她的笑容,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桥墩很窄,她喝醉了,又穿的是高跟鞋,我生怕她从上面掉下去,画面看起来惊心动魄。
“姑娘……快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快下来!”我大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儿睁开双眼,看着天空,哭着说道,“我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我的家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
“什么对不起?有什么好好说,别站在上面……”我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你过去,上她身。”莫离对乐乐说道。
“什么?”乐乐一脸疑惑地看着莫离。
“对啊,上她身,让她先从上面下来!”我焦急地看向乐乐。
乐乐刚移到女孩儿的身边,女孩儿身体往后一仰,忽然坠落下去。我吓得捂嘴大叫了一声,然后立即跑向桥墩。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孩儿竟然抓住桥底。
“快拉我上去啊!”女孩儿一脸彪悍地对我说道,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什……什么?”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愣着干什么啊?这妹子手臂力气弱,赶快啊!我撑不住了!”
因为桥墩隔着栏杆,我不知道该如何拉她上去。莫离跳到桥墩上,蹲下伸手去够女孩儿。桥很高,看着下面的河水,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在莫离的力气很大,很轻松地就把女孩儿从桥上拽了上来。
上桥之后,一个满脸胡渣、衣衫褴褛的男鬼从女孩儿身上走了出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淡淡地说道,“还第一次上身,感觉还有些累……话说我死了都两年了吧,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疲劳了……”
“你是谁啊?”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帮这姑娘?”
“哦,我啊!也不是平白无故想要救她的。”男鬼一脸轻松地说道,“主要是我落难的时候,她帮过我……所以啊……那时候我见她的时候,打扮得很干净很清纯的,没想到现在变化那么大,刚才我都没认出来。现在这幅模样,真的让人怪心疼的……”
因为女孩儿爬上桥的时候,身上的包掉进了河里,不知道她的住址,也联系不到她的朋友和家人,我们只得把她带回我们的住处。回到酒店,女孩儿躺在床上睡着了,不过嘴里仍旧嘟嚷着对不起,眼里流出的泪水打湿了妆容。我先给她卸妆,然后用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
“是因为什么事这样难受呢?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呢?”我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看起来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一个妹子。”
“是啊!”男鬼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大叔,你刚才不是走了吗?”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是有点不放心吗?毕竟在那么寒冷的冬天,是她给了我温暖。没想到现在变成这幅模样,真让人心疼。”
“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怎么帮你的?”
大叔告诉我,他原本资产过千万,但是因合伙人背叛,他负载累累,最后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一月份的时候,天寒地冻,他卷着很薄的被子躺在一个角落处。他不是乞丐,所以没打算找人施舍。因多日没进食,体力严重透支,所以几乎只有躺着。
附近人来人往,没人关注他,后来他捡了一个小孩儿扔在地上的面包吃掉了。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个女孩儿在和人讨论要不要帮他。女孩儿很想帮,但是担心又遇到精神上有问题的,害怕被打。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年龄稍大的女人,女人说没什么,大街上多的是这样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帮,好好顾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下午的时候,一个人给他扔了三个热包子和一包热豆浆,他爬起来一看,一个女孩儿迅速地跑开了,他只看见一个穿了白色羽绒服的背影。吃了东西,心里很热乎,也很感动,心想世界原来并不是这么冷。
晚上气温急剧下降,他正准备挪一个位置,没想到刚好撞见女孩儿提着包子和水过来。女孩儿的神色有些恐慌,愣了几秒,她放下东西,退了几步,说,“不好意思,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往前走了几步,她又拿出包里的钱夹,从里面拿出二十块钱,扔到他的面前,低头说,“我才工作,只有这么多了!希望能帮助你一点!”
说罢,女孩儿迅速离开了,而也他永远记得那个身穿白色羽绒服,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小姑娘,是她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给了她温暖。
“感谢那些善良的人,让我仍旧热爱这个世界。”大叔微微一笑,“不过,几天之后,我遇到一个犯罪团伙,专门诱拐欺骗街上那些流浪的人。这小姑娘是很美好的存在,但是那些人却太阴暗太丑陋。他们把那些可怜的流浪汉带到偏僻的小诊所,用简陋的仪器割掉他们的肾,然后拿到黑市去买,最后再砍掉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去街上乞讨……我这个人,脾气又硬又暴,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辖制,所以在他们想绑走我的时候,我和他们争执起来,不过最后却被一个男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然后就……不过因为那个小姑娘,我对这个世界并不是特别怨,只是死后也像无家可归的人似的,只能在街上一直流浪……”
我低头看向女孩儿,心疼地说,“原来真的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啊……只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伤?”
“皆是因果。”莫离淡淡地说道。
我抬头看向莫离,笑着说道,“你看,帮人也是有好结果的。女孩儿让这位大叔感受到爱和温暖,所以即便他死后,也并不是特别怨这个世界。人都是相互影响的,我们可以用积极温暖的一面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是不是?”
第九十四章 跳楼
莫离看着我,眼神中的怀疑和不理解慢慢消退。他嘴角轻轻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然后离开了我的房间。此时已凌晨两点,又累又困,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我、青离子和邓玲几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听见那姑娘的声音。睁开双眼,发现她疑惑地看向四周,问,“这是哪儿啊?”
我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青离子趴在邓玲身上,邓玲被压得不停地拍青离子的背。四个人挤一张床,这画面实在太混乱了。我把青离子扒拉到一边,看着姑娘说道,“昨晚上你喝醉了,想做傻事,结果包掉进河里了。我不知道你的住址也无法联系到你的家人,所以就把你带这儿来了。”
“这样啊!”姑娘低垂眼睑,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说道,“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所以你要寻短见啊!难道你没有家人吗?如果你出什么事,你家人该多么难过啊。即便遇见再怎么难熬的事,都会过去的!我经历过,我知道。人不都是那么过来的嘛。”我一脸认真地看着姑娘。
姑娘听见我这一席话,眼泪像断了链的珠子,不停地从眼眶中往下掉。良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脑袋看着我说道,“如果你很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不爱你怎么办?好痛好难受啊!”
“原来是因为感情的事啊!”阳阳拿着啃了半只的苹果,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又在哪儿偷拿的?”我看着阳阳问。
“嘿嘿。”阳阳看着我,咧嘴一笑。
“什么?”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呵呵。”
“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姑娘。”大叔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我摇了摇头,又是一个吃瓜群众。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让你那么难受。”
“不说了,怪丢人的。”姑娘从床上站起来,看着我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啊!我叫夏雪,我留个你的手机号码吧,改天请你吃饭,就当是为了感谢你。”
“好吧……”我找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可能有些事情不方便与外人说,不过啊,有什么事千万别自己憋着,给朋友倾述一下,或者写到一张纸上,那样会好受一点。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如果你现在爱一个人,他不爱你,只要你不和他接触,我想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慢慢忘掉他的。”
“我试过,不行的。”她接过我的手机号码,微微一笑,说道,“无论怎么样,还是非常感激你,这个年代,像你这样尽心尽力去帮陌生人的不多了。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太狼狈了?其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都会好起来的。”我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谢谢。”
“等一下。”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夏雪。
“怎么了?”
“你能把那个男人的住址给我一下吗?那个……昨晚上我捡到他的钱夹,没来得及还给他……”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去看看,万一真出什么事了,也是一条人命对吧?不管那个男人做了什么,看见一条流浪狗我都不可能见死不救,更别说一个人了。夏雪给了我地址,我洗漱穿衣,准备去找那个男人。韩于野让我尽快回去,我得赶快把这件事给处理好。
大叔跟着夏雪回家了,说先看着她,免得她又做什么傻事。阳阳说夏雪都快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为什么我不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说她心里有结,如果她不想说,我也不好揭她伤疤,让她痛。
洗漱正准备出门,邓玲和青离子听说了此事,说要和我一起过去。作为一个典型的吃瓜群众,阳阳也说随我一起过去。
“妹子啊……你不打算回家啊?”我看着邓玲问。
“我没有家!”邓玲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会吧,你这么大人了,该不会和家里闹矛盾了吧?”
“我父母都过世了,我家早被姨父姨母给霸占了!我没有家!”
“嗯……”我尴尬地看着邓玲,“那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说实话,你不应该接触这些东西的……”
“哎呀,吴悠姐姐。”邓玲一脸亲密地抓住我的双肩,笑着说道,“我的人生太没意思了,这些事情太让人感兴趣了!你就带我去嘛……”
我本来是极度拒绝的,但是挨不住邓玲的卖萌撒娇,最终还是答应了。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莫离,于是大清早的,我就带着一个小部队奔向那男人的住处。夏雪说,他叫唐雨泽。
工作之后,其实我不太喜欢社交,因为很多朋友层面的东西都关乎彼此的利益,开始变得很虚伪。不过有时候,为了生活,你不得不微笑,不得不说好听的话,不得不学会戴上面具。因此,即便我接触的人再多,我还是觉得孤独、浮躁和不安。
自从来了客栈之后,自从有了新的生命,自从遇见这么多爱我的人,我觉得生活变得很安心很快乐,因为大家都是在用心在交往的。无论生活给了平淡、煎熬、痛苦还是幸福,我都很感激,因为它让我觉得还活着。世界那么大,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朋友、亲人和爱人,我爱所有真心待我的人。
途径一幢大厦的时候,下面围了很多人。扫了一下那些望着天空指指点点的路人,我并没有特别在意,没想到坐在窗边的邓玲竟然认出了唐雨泽。我让师傅先靠边停了车,滑下车窗一看,大厦的天台站了一个人,那人很高很瘦,但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