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从布包内拿出一盏很小的玻璃灯,她揭开灯罩,取出里面的火种,对着火种念了句,“幽冥地火,灭!”咒语落罢,她把火种扔到了老宅上。眨眼间的功夫,一股幽蓝色的火苗便慢慢窜上房屋。只听一阵可怕的求救声,不少狰狞的人脸想要冲破火苗飞出来,但是为时已晚,火苗慢慢裹住了整个房屋。
“王婆,这是什么?”我问,“烧了别人的房子,真的好吗?”
“这是十八层地狱火海中的幽冥地火,专烧恶鬼野魂。这屋子里满是恶鬼,烧掉倒好。”
“这十八层地狱的火海,可不是人类能去的,王婆,你是如何取到的。”我终于在君言的脸上找到一个吃惊的表情。
“阎君寂寞,喜欢我陪他下棋。不过他下棋又赢不过我,输的时候,我就会从他那儿讨要一些东西,这火种就是其中之一。”王婆淡淡地说道。
看来,我还得从王婆那儿学会下棋的技艺,如果阎君寂寞的时候,我还可以陪他下两盘,搞好关系。万一我运气好赢了,没准还能讨要些有价值的东西。
“可是待会儿你如何灭火,传说这地狱火一旦燃起,就很难熄灭。”
“这幽冥地火一旦燃起,确实很难熄灭。不过,阎君府上有一汪名为死水的泉眼,能够熄灭天下一切火种。只是这泉眼水太少,火海的火又太旺,所以熄灭不了火海,但是烧毁房子的这点火,倒是能熄灭的。”
“那你刚才在外面,为什么不直接扔进院子里,直接烧掉整个宅子?”君言问。
“这里面有阵啊!得先破阵。否则这火种根本进不了屋!”
“实在太厉害了!”君言赞叹道。
我终于看见他的脸上泛起微澜。
见房屋烧尽,王婆从口袋内拿出一个玻璃瓶,准备灭火。我还在怀疑这么小一瓶水如何灭掉那么大的火,没想到王婆朝屋子轻轻洒了一点水之后,火势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小块火苗停留在一个木桩子上。王婆拿出灯罩,蹲下身,把火苗放入灯罩中。
“这么点水,怎么熄灭了整个老屋的火?”我一脸好奇地看向王婆。
“很难解释,反正只要一堆火沾上一滴水,就会熄灭。如果有三堆火,就得三滴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王婆让君言放出一只虫,去找寻鬼根的位置。烧成黑炭的木头被我们踩在脚下,瞬间变成了灰烬。我惊讶地看向自己踏过的地方,没过多久,这片废墟就慢慢变成粉末。
小甲虫在靠近竹林的一个位置停了下来,在虫灯的照耀下,我看见一根被烧焦的脐带在废墟上扭动。君言缓缓地探出右脚,想刨开上面的焦炭,没想到一根脐带忽然伸出来,缠住了君言的脚。君言冷静地拿出匕首,割掉了脐带。
“吴悠,去找根木棍来,我们把上面的东西刨开,准备拔鬼根了!”
我立即去跳出废墟,去找木棍之类的东西。我在墙角看到一根锄头,立即拿着锄头递给了王婆。王婆轻轻地挖开废墟边缘的东西,一个乌青色的婴儿脑袋慢慢出现在我的眼前。越是往边缘挖,婴儿越多。这些婴儿被很多脐带缠绕在一起,就像一窝密密麻麻的洋芋,比洋芋看起来还要恶心很多。它们挤在一个坑中,有些还没睁眼。
“王婆,这是什么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从我的身上冒出来,“是鬼吗?”
“死婴!”王婆淡淡地说道,“不知道这养鬼的人从哪儿去找那么多死婴。”
“可是他们还会动!”我看见好几个婴儿还砸吧了一下嘴巴,伸了一下小手。
“怨灵活体,还记得吗?有些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因为怨力而被封在体内!有些婴儿还未出生,就被扼杀在母亲的肚子里,还有些是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还没好好地享受这个世界,所以它们不甘心!”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自然是先拔掉这个鬼根,没了地下的阴气,它们就活不了,就像植物需要依靠地下的养分才能活。”
王婆在手上抹了一些公鸡血,然后抓住脐带最多的地方,开始往上拔。死婴被往上拽的时候,开始挣扎啼哭,那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头晕脑胀,恶心想吐。我捂住胸口,演了几口唾沫,才勉强没让自己吐出来。
“不行!君言你来帮我。”王婆说道。
君言抓住王婆的腰,用力往后扯,死婴们叫得越来越厉害,就在我想问王婆需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一根很粗的脐带忽然从君言的身后飞出来,想要袭击他们。我下意识挡在了君言的前面,没想到我竟被脐带刺穿了心脏。
胸口很疼,喘不过气,我缓缓地低下脑袋,看见鲜血缓缓地从我的胸口溢出来。很暖,颜色是猩红色的。很难受,很想呼吸,但是喘不了气。君言回头,惊慌地抱住我,问我有没有事。
废话,都穿心了,能没事吗?
他愤怒地割断脐带,然后把插入我心脏的脐带用力扯了出来。迷迷糊糊中,看见圈圈朝我跑了过来,他抱住我,激动地晃着我的身体,问,“木头!木头!没事儿吧?”
啊,怎么大家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啊?都已经穿心了哎,看着像没事吗?感觉晃两下,我就会好似的。你越是摇晃,我越是难受。王婆过来,让圈圈把我平放在地面上,说我可能会先昏迷一阵子,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胸口很疼,无法呼吸,脑袋缺氧,意识越来越模糊。圈圈的脸,逐渐糊成一片。很累,但是却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受了轻伤。真的不会死吗?不会死吗?不想死……
第四十二章 地火焚身
“砰!”感觉身体震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
眼皮很沉,努力了很久,终于睁开了双眼。我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灯光很暗,隐约听见君言的声音,“那,就先拜托你带她回客栈,我还想过去帮王婆和唐逸。”
“她是胸口受了伤,真的没事吗?不用去医院吗?”我听见了刘警官的声音。
“王婆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吧。”
胸口还有些疼,但是再无那种难受窒息之感。我抬起脑袋,拨开胸口的衣服,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了。明明是穿心之痛,没想到它愈合的这么快。不死不伤,是真的,而且,我这一次亲眼见证了。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王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心中正疑惑欣喜,没想到身体忽然动不了了?难不成是伤口愈合的后遗症?我正纳闷,没想到车后门被打开了。梓潼勾唇一笑,把我从车厢内轻轻地抱起来,轻声说道,“既然你在这儿,我就先把你带回去,再找那两个贱人!”
梓潼?我想说话,但嗓子发不出声。她抱着我,悄悄地潜入了树丛。君言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跟过来查汽车后座,发现我不见之后,瞥了一眼晃动的树丛,立即追了上来。
夜很黑,茂密的树枝刮得我生疼。梓潼的力道似乎强了很多,一直紧紧地抱住我,上山下坡,不累不喘。我就这样望着她,抵达一块空地的时候,月光照射下来,我隐约看见她的脖子上有一块红色的记号。这块记号的形状有些像一块割开的口子,四周有些放射状的锋芒,像胎记,不过比胎记颜色更深。
我从未在梓潼的身上看见过这块记号,或许她的确不是真的梓潼。有时候,因为太过思念,连杀人恶魔也希望是以前的朋友。我很想伸出手去摸一下那块东西,想确定一下它到底是印上去的,还是本来就有的,可是依旧无法动弹。
一群黑色的乌鸦从山顶俯冲而下,我隐约看见一片树丛中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那是幽冥地火,看来王婆也在上面。梓潼见此火光,先是一惊,神色阴沉许多。她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咬牙说道:“都怪你!”
渐渐地,她加快脚步冲上山顶,我隐约看见山上的一棵大槐树被烧得“噼啪”作响。伴随着燃烧声的,还有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喊声,“好疼!好疼!火烧得我好疼!救我!救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因为杂音干扰,再加上嗓音嘶哑无力,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梓潼望着那槐树,双脚忽然停了下来,她压低声音,愤愤地说道:“该死!救不了她了!”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俯冲而下,重重地把她扑倒在地。我滚落在一旁,火光照耀下,我勉强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是薛阿姨。薛阿姨惊慌地爬到我的面前,抱着我喊,“吴悠,救救梓潼!救救梓潼!”
我想说话,想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薛阿姨转身,看见梓潼身上掉出来的一个小稻草人,立即伸手去抢那个稻草人。
“你干什么!”梓潼紧紧地抓住稻草人,愤怒地盯着薛阿姨。
薛阿姨皱眉看着她,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女儿吧!求你了!你的目的不是都达成了吗?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不是都受到惩罚了吗?”
“没有!没有!”梓潼恶狠狠地朝薛阿姨吼道,“周航带着白若溪逃跑了,我现在要带着她去找他们。我要他们付出代价,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根本就不是梓潼!你放过我们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君言忽然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再次把梓潼扑倒在地。她手中的稻草人滚到一旁,薛阿姨立即捡起稻草人,撕掉她身上的一块黄符,激动地对我说道:“吴悠,快去救梓潼!真的梓潼在那棵大槐树里!她被大火困住了,出不来!求你快去救她!”
听完薛阿姨的话,我愣了几秒。
她抓住我的双肩,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指着和君言扭打起来的梓潼说道:“她不是梓潼,真的梓潼没活过来,她在那棵大槐树里面!”
看着她急哭的脸,我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往山上跑。大槐树距离我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几步跃上山坡,看见圈圈抱胸站在槐树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上面燃烧的大火。
“希望能烧死鬼母!”站在一旁的王婆淡淡地说道。
梓潼的声音弱了许多,有气无力,像风刮过。看着槐树,我大喊了一声,“梓潼,你在里面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吴悠!”
“小悠?小悠……是你吗?我在这儿……咳咳……”
“梓潼,你等着,我来救你!”我焦急地看向王婆,“王婆,把死水给我,我要救梓潼。”
“什么梓潼?鬼母在里面!现在火不能灭!”
“我的朋友在里面!王婆,求你把死水给我!求你灭火!”
“吴悠,你是不是又被鬼魂给迷了双眼?”
“我查这个案子,就是为了找我的朋友。”
火势越来越旺,顾不了那么多,我一头扎进火焰之中。隐约听见王婆在喊,吴悠你是疯了吗?吴悠你快出来,吴悠你会死的!
反正死不了了,哪顾得上那么多。
火灼烧在身上,就像有双手在撕你的皮似的,疼得撕心裂肺。脑袋很晕,有一种灵魂快被震散的感觉。想要立马越出火焰,但是我必须得先找到梓潼。她以前为了我,奋不顾身,做了那么多,我现在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
周围全是挣扎尖叫的鬼魂,眨眼间便散灭一只,速度之快,就好像在烧一张废纸。他们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想要附我身,但是还未接近我,便被烧成了灰烬。我用手挡在自己的脸上,争取火焰在我没找到梓潼之前,不会烧伤我的眼睛。
“梓潼!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小悠,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声音在后面,我猛地回头,看见梓潼身穿黑色斗篷蜷缩在大槐树的树根下。我挥了挥眼前的火焰,立即迈着步子走过去。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没了,乌黑的皮肤下显出红色的血肉,若不是心中一直在想,一定要找到她,可能我已经疼得晕倒在地。
咬着牙,走到她的身边,她的身体冰冷,气若游丝,身体颜色越发灰暗。我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她双脚酸软,体如空气,我刚刚拽了以下,她便再次瘫倒在地。
“小悠,你怎么被烧成这幅模样了?”梓潼一脸震惊地推开我,“你别管我!你快出去!你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我低头看了一眼胳膊,已经露出白骨,“你快跟我走!你不走,我就不会走!”
我再次伸手去拉梓潼,梓潼的身体就像一股气,摸得着,但是够不了。我蹲在地上,看着她说,“你趴我背上,我背你出去!”
梓潼艰难地爬到我的背上,她的身体很轻,我就像背着一个小孩儿。刚往前迈了一步,我猛地往前一倾,瘫倒在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的双脚,已经烧得乌黑见骨。刚开始双腿疼得步履蹒跚,现在已经毫无知觉。胸闷难受,呼吸急促,感觉脑袋上蒸发出来的已不是汗水,而是尸油。